容姝回到廢棄土屋時, 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剛走進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殷紅的眼角,滋潤微腫的唇瓣, 淩亂的發絲, 消失不見的衝鋒衣外套......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曖昧。
她像是羞於被這些目光打量,低著頭匆匆地縮到了自己的簡陋床鋪上。
丁樂瑤張了張嘴, 她的心底充滿了愧疚,反而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來。
“我們給你留了一條兔腿。”
放置了半晚的焦黑兔腿被推到容姝的麵前,她隻看了一眼, 就沉默地搖搖頭。
“我不吃了。”
一句話,讓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早上剛起來, 廢棄土屋裡的三人都聞到了隔壁傳來的肉香, 沒過多久就又響起斷斷續續的哭聲。
誰都知道隔壁發生了什麼, 那傻子倒也是精力十足, 鬨了半夜還不消停!
丁樂瑤的心情有些複雜。
看來對方不僅沒打人,還好吃好喝地將容姝喂養著,不然她也不會麵色紅潤,連難得的食物也看不上。
不像他們,將昨晚徐玉龍好不容易帶回來的那隻四五斤野兔分吃了,三個人平均也才隻吃了一斤肉,經過一夜的消化, 這會兒早餓了。
容姝不要,倒也是件好事。
其他人就將兔腿撕成條,煮成一碗肉湯,呼啦啦地喝進肚子。
沒人提起昨晚發生的一切。
為了逃避現實,丁樂瑤主動拿出外祖父的手劄。
“這個村子不能久留,我們還是早點找到那個東西, 趕緊離開。”
“沒錯。”徐玉龍點頭,“我早上去村口看了一眼,那口鐵鍋已經燒乾,田宏財要麼死了,要麼就是被......”
他的話沒說完,但其他人都明白了他的未儘之意。
要麼就是被村裡的人吃了。
容姝抱著雙膝坐在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研究手劄,並沒有一絲想要摻和的意願。
手劄上的局部地圖是手繪而成,距今已經過去七八十年,地形說不定都發生過改變,實在難以分辨。
徐玉龍盯著看了半晌,也沒看懂。
“我昨天翻了兩座山,並沒有看到標在村子後麵的懸崖峭壁,更彆提那個隱秘的山洞,這到底要怎麼找?”
幾人沉默苦思間門,高正突然開口:“村子裡的人肯定知道。”
“瘋了嗎?”丁樂瑤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難道還敢和村子裡的人打交道?”
徐玉龍的眼底也是不讚同。
落後村落裡的規矩繁多又荒誕,誰知道接觸多了,又會踩中哪條紅線?
高正沒看他們,目光反而落到了容姝的身上:“我們是沒法和村子裡的人打交道,但她可以。”
所有人都聽懂了他的潛台詞。
村子裡的人野蠻又古怪,但隔壁的壯漢卻是一個好色的聾傻子,實在好拿捏。
容姝抬起頭,靜靜地看著高正:“你想讓我去哄他,讓他帶我們去找路?”
“對。”
高正毫不避諱自己的心思:“他的家裡能有那麼多肉,肯定是個捕獵的好手,說不定也是整個村子裡最熟悉這片山嶺的人。”
“如果有他帶路,我們很快就能找到手劄裡說的那處懸崖峭壁。”
容姝冷冷地看著他:“我去哄他,你們坐享其成,憑什麼?”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言不諱,完全不在意暗戀的人還在身邊,徹底拋棄了那點可笑的心思。
“算了。”徐玉龍出言相勸,“我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
“這就是最便捷最安全的辦法。”高正完全不在意徐玉龍的勸阻,目光緊緊地盯著容姝,“你問憑什麼?”
“是,你當然可以袖手旁觀,享受著那個傻子的投喂,任由我們被困死、餓死在這個村子。”
“但我們死了,你又能討得了什麼好處嗎?”
容姝抿起唇,一言不發。
“你是想要一輩子留在這個村子,給一個山裡的傻子當媳婦?”
高正步步緊逼,他的目光一寸寸地往下落,最後甚至停在了她的小腹處。
“山裡可沒有任何避孕手段,還是說你願意跟一個傻子,生出一堆的小傻子?”
“說不定你的肚子裡就已經有了一個,再過十個月,就能順利落地......”
他越說越不像話,徐玉龍聽得眉頭緊皺,當場打斷。
“彆說了。”
啪!
在他開口時,一道巴掌聲重重地落在高正的臉上。
容姝站在男人的身前,打人的右手還在微微地顫抖。
“閉上你的臟嘴!”
高正似乎沒想到她會動手,被扇歪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個紅通通的巴掌印。
他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疼痛,當場被激怒,猛地站起身就要抓住容姝。
容姝不僅沒有躲,反而挺直了腰,眼底燃燒著熊熊怒火:“你要是敢動我一下,我就會把你口裡的傻子叫過來!”
高正的手掌頓時僵在半空。
他果然被威懾住了。
“哈,窩囊廢。”容姝仿佛要將昨晚受到的所有委屈發泄出來,嘲諷地看向他,“你就隻敢欺負我,隻敢將我推進火坑。”
“這裡不止有我一個女人,還有丁樂瑤,但你敢這麼對她吼嗎?”
“你不敢,你顧忌著她身邊還有徐玉龍,所以才來肆意地壓榨我。”
“真讓人惡心!”
鴉雀無聲,此刻無人開口。
高正捏緊了手掌,片刻後又緩緩地收起,坐回了原地。
“現在是沒人能逼你,但我的話沒說錯,除非你想一輩子留在這,跟一個傻子在一起。”
他說完,就再也沒開口,任由沉默在四人間門彌漫。
徐玉龍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也許我們還能找到其他的辦法,現在還沒到山窮水儘的時候。”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心裡就是一沉。
若真是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哪裡還有選擇。
難道真的要去跟村子裡的其他人打交道?
容姝呆站了許久,突然轉身朝門外走。
“你要去哪?”
“......去哄他。”
她丟下這一句,也不管其他人是什麼反應,當即離開了廢棄土屋,來到隔壁的青石板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