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的話音落地, 幻境如同玻璃般逐片破碎。
白筱眼前一黑,本能地閉上眼睛。等再次感知到光線後,才緩緩睜開眼, 看到土洞內已經積累一層淺淺的水泥, 將她的雙腿雙腳都沒過幾厘米。
這才是現實世界。
但倒水泥的人已經不見了。
白筱遲鈍地思索了幾秒, 緩慢地撐起身體,從土洞裡站起來。
外麵的景象瞬間讓她屏住呼吸。
那些將她帶到山神廟的村民們,此刻都不知死活地躺在地上,看他們身體的詭異彎曲程度, 多半是已經沒有了生命特征。
唯二兩個活人......不,唯一一個活人被掐住脖子,高高地舉在半空中, 兩隻渾濁的老眼瞪得像銅鈴, 喉嚨裡發出“嗬嗬”的驚恐聲, 像鼓風機吹出來的噪音。
“是、是你!”
簡陋的障眼法在村民們被殺後,就已經消散了。
村長的思緒就像是被撥開迷霧,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村裡根本沒有姓邊的人家!更沒有“邊桓”這個孤兒!
那他到底是誰?
年邁的老人活了七八十年, 記憶瘋狂地倒帶,最後停留在四五十年前, 自己還沒有擔任村長時......他的父親即將死亡, 村長之位理應是他的,但為了進一步獲得村民們的信任與愛戴, 他親自帶隊追捕那六個逃出去的女人。
誰料意外橫生,有幾個來山裡采風的年輕學生撞見了村裡的秘密, 如果放走他們,安樂村誰也沒有好下場!
所以他帶頭打死了其中一人,煽動大家的情緒一起解決了他們, 然後拋屍山野。
其中出手最狠的那個年輕人,被他活埋在山神廟。
老村長已經不記得他的相貌,隻知道他長得很出色,就像眼前這個“石像”一樣。
“不、不怪我,誰讓你們非要去幫那些女人,不然我們也不會對你們下手......”
他的求饒與解釋並沒有引起“石像”的情緒波動,它頂著人類的身體,膚質與眼睛卻是驚悚的灰白色,說不定連肢體都是由水泥鑄成。
它已經不算人了。
隻能算是一具會動會殺人的石像。
老村長眼睜睜地看著它舉著一隻水泥鑄成的錘頭,闖進人群中,將所有人砸得七零八落,刹那間死傷一片。
現在輪到自己了。
他也會死在這尊石像邪祟的手裡!
老村長的眼角滑落出悔恨的淚水,但他的悔意並沒有感染到邪祟,後者捏緊手裡的脖子,力氣大得瞬間將其捏碎。
最後一個活人也死了。
邪祟轉過身,直勾勾地看向山神廟裡的女人,手裡再次出現一柄石製錘頭,毫不猶疑地朝著她走去。
白筱愣愣地盯著他。
她隻知道邊桓是邪祟,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本來麵貌——驚悚詭異且冷漠,與那個失去記憶後,在山村裡大口炫飯的年輕邪祟完全不一樣。
【它失去理智了。】係統倒吸一口涼氣,它隻顧著給宿主編造幻境,沒料到一眨眼的功夫,反派在真實的世界裡肆意橫殺,【劇情裡的反派是被困在石像裡的邪祟,恢複石像狀態,就代表他徹底失去人類的情感,隻能記得臨死前的殺戮。】
這尊石像,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人,它隻有死前的執念——那就是殺光全村的人。
咚,咚。
石像已經挪動到山神廟,朝著站在土洞裡的白筱舉起錘頭。
【快跑快跑!】綠色小球焦急地轉圈圈,【宿主你會被他殺死的!】
跑?
那些村民也試圖跑,可他們的屍體如今就橫列在下山的小路上,明顯是沒有逃跑成功。
白筱深吸一口氣,她撐著供台,艱難地從土洞裡爬出來。此時此刻,石像已經近在咫尺,她卻不閃不避,站在供台上,直愣愣地撲進石像的懷裡。
錘頭落了個空。
它沒法捶到那個像八爪魚一樣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隻能扔下錘頭,伸手將身上的女人薅下來,然後掐緊她的脖子。
呼吸逐漸困難,白筱用力地伸出手,不知死活地攬住石像的脖子,她的雙腿也在用力,拚命地勾住石像的腰。
這個姿勢奇怪極了,石像仿佛也有些迷惑,手指間不由自主地鬆了些力氣。
有戲!
白筱趁機再次貼緊它的身體,艱難地夠著脖子,濕潤的吻落在冰冷的石頭上,胡亂地從臉頰蹭到唇角。
隻是這次,她再也撬不開石像的唇,因為它的嘴是完全凝固的存在。
一滴淚落在灰白色的石像臉頰上。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白筱剛剛身臨其境地感受過邪祟的回憶,同伴被殺、自己被活埋,她不認為抱著那麼大怨氣與殺氣的他,會輕易找回理智。
沒有心的女人心底升起絲絲縷縷的悔意。
她不該使用這樣的方式,至少不該讓邪祟再次看到被活埋的現場,以此將他刺激成這幅模樣。
還能恢複過來嗎?
它會舉著錘頭殺光全村的人嗎?
白筱遲來地感受到自己的偏激,她二次傷害了一個本性善良的邪祟,害得他比劇情更早地失去了理智。
綠色小球沉默地懸浮在她的身邊,它的金手指權限並不多,製造“幻境”已經傾儘全力,如今無法再幫助她脫困。
脖頸上的大手再次用力收緊。
白筱趁著最後還能開口的時間,歉疚地看著係統:“對不起,也許你最開始不應該綁定我。”
但凡換個人,說不定都會有好結果。
綠色小球不忍心地彆過臉:【彆這麼說。】
這是必然的選擇。
或許這個世界隻能走到這了。
白筱的目光再次移回到邪祟的臉上,在呼吸困難之際,突然抓住他的手,低喃一聲:“彆把我和他們丟在一起,帶我回去。”
帶她離開這座山,去哪都好,彆埋在這裡。
說完這句話,白筱靜靜地閉上眼。
她的遺憾並不多,好不容易找到的父母車禍去世,異父異母的妹妹與妹夫親手迷昏她,將她送到了山裡。還有這座村莊,她相信邪祟會掩埋掉所有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