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商州。
船槳劃開水麵,頂著飄落的大雪,直朝盛京而去。
江麵上行船,反倒沒陸地上那麼冷。
窗子開了半扇,花宜姝和安墨一塊在窗邊坐著,也不懼那冷風,直直望著外邊大雪發呆。
天色霧蒙蒙,大雪如鵝毛。
正好此時沒有大風,那一片片雪花悠悠然旋轉著飄落江麵,也不見得多大會兒功夫,就見江岸上堆了一層薄薄的白色,搖搖望去,當真有股清江千裡波,天地萬裡雪的風韻。
花宜姝伸手接了片雪花,安墨忙湊過去看,兩顆腦袋湊在一起,驚歎地發現這麼就這麼片鵝毛大的雪花,竟然是數不清的六角小雪花湊在一起堆成的,安墨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沾了一小片雪花,然後驚喜地發現哪怕都是六角小雪花,也有不同的形狀和花樣,有的是個小小的六邊形,有的像是五棵小樹的形狀湊在一起,有的像花瓣尖尖的五瓣花……總之有好幾中不同的花樣,都是規則對稱的,可惜化得太快了,沒等她看清楚就變作了水。
花宜姝也是頭一回看雪,心裡直感歎造物神奇,看安墨咋咋呼呼地去接雪花,聽曹公公在旁邊念叨,說幸好是這時候回來,要是再晚上一兩日,恐怕水上結冰不好行船,隻能改走陸路了。
花宜姝點點頭讚同曹得閒的話,此時是晌午,本該是一天裡最亮堂的時候,但是下了大雪,天空陰陰沉沉,倒像是天剛蒙蒙亮那陣。
按照行程,入夜十分就能抵達盛京了。
花宜姝一邊看著安墨玩雪,一邊在心裡盤算計劃:這一路,從嶽州到商州,從八月十五到今日十月初十,攏共算下來還不到三個月,三個月啊,她拿捏住了李瑜的心,拉攏了曹公公、蕭青、趙慕儀、楊靖、何秀秀……還陰差陽錯把原書男主給滅了,沒了鬼樓沒了越不凡,此世的走向就徹徹底底與原書不相乾了,譬如一卷直直往前滾動的絹帛,被兩隻螞蟻絆了一下,準頭一歪,就走上了全然不同的另一條路。
因為男主被殺一事,安墨惶惶不安了好幾日,又是害怕沒了主角之一天地傾塌,又是擔心時間停止世界重啟……花宜姝不明白她哪裡來那麼多的杞人憂天,她也從不覺得沒了一個男主這個世界就會有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果真如此厲害,怎麼底下人還要靠著欺壓婦女賺取銀錢?不過一根卑鄙齷齪的臟黃瓜,打她麵前經過她都要啐上一口,攀上女主做了個男主,就自以為高貴了?
死了正好,死得可太好了!沒了那根臟黃瓜,蕭青隻會過得比原書中更好!來到她身邊,不比日日伺候一根臟黃瓜強?
算算日子,鬼樓餘孽也該清洗得差不多了,想必再過不久,她就能在見到蕭青了,可憐的女主,待在一根臟黃瓜身邊,定然是瘦了不少,回來之後多吃幾根安墨燉的大肘子,想來很快就能白白胖胖。
花宜姝有些困倦地合上眼,心底卻仍在思量。這一路走來,雖然有些波折,好在她想要的大多得到了。隻是遺憾也有不少,雪兒不知跑去了哪裡,這隻狸奴她親自訓了不少時日,那般機靈可愛,要說她對雪兒一分感情都沒有,也是謊話,隻是張榜貼出去許久,賞銀一再提高,歸州境內也遲遲不見消息,貓兒怕水,它總不能跳進江河裡去,也不知是跑去了什麼地方,當真愁人。
另一件,便是尋個機靈又不乏自保之力的人代替安墨去接觸那些原劇情中提到的人物了。
在原書當中,男主越不凡可是活到了壽終正寢,在他興風作浪的時候,不知多少人物粉墨登場,這裡頭細細挑揀,還能找出不少芳草美玉來。
尹無正的那次失誤給花宜姝提了醒,書裡畢竟視角不同,這些人物在書中或許是個好人,但是擺到現實來,可就不一定了,哪怕她已經有了判斷的法子,也不能叫安墨再去冒險,總歸運氣終有用儘的時候,壞了誰也不能壞安墨。
原本她心裡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歸州刺史的兒子晉元江。
那孩子看著個子高,麵容還是一團稚氣,有誰會去用心防備一個半大孩子呢?再者,他能潛入屋裡偷盜而不被發現,本身就是一中本事,哪怕武功不濟,也是個人才了。
可惜沒等她施展,晉元江就失蹤了,歸州刺史夫婦起先以為晉元江又偷跑出去玩耍,直到兩日了也不見人回來,這才慌了神滿城找人,卻連一根毛都沒摸著,反倒是一個侍女從晉元江屋裡找到一封信,說是要離家出走,再不與家族相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