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澤講解得很清晰,他邊講邊在空白紙上寫寫畫畫,配合著圖例並不難懂,可是許景末卻無法集中注意力。
他們靠得那麼近,他的聲音貼著她耳畔響起,他的鼻息噴在她側頸,她隻要稍微往後挪一點,腦袋就會蹭到他的胸口,就像昨天晚上一樣……
不不不,不能再往下想了,她今天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胡思亂想的。
她晃了晃腦袋,努力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裡趕出去,集中精神看著麵前的圖表。
怦怦,怦怦。
離得那麼近,她分不清那強烈的心跳是她的還是對方的。
“我講明白了嗎?”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扶澤摘下眼鏡,偏過頭來看著她問道。
少了金絲眼鏡的遮攔,那雙狹長的眼睛形狀深刻而美麗,淺棕色的眼眸中浸了春水般溫柔的光。
難得的正經。
“不明白的話,我可以重新給你講一遍。”沈扶澤用眼鏡布擦了擦鏡片,又重新將金絲眼鏡架回鼻梁上,重新看過來的時候,那種不正經又回到了他臉上,他勾起唇角,“不收費,無利息。”
唐揚正好這個時候從門口進來,聽到了這句話,他大聲說:“老大,不用!景末姐她超厲害的!過目不忘,學東西一遍就夠,還能舉一反三!”
沈扶澤看了一眼唐揚,目光掃過桌上的草稿,又回到許景末身上,他點了點頭道:“我想也是。”
他轉去三中的第一天,就聽說了許景末既是三中校花,又是回回考試考年級第一的學霸。
許景末是個學霸,卻不是一個古板的學霸,她學東西很靈活,從不生搬硬套,解題的思路也很新穎。
記得有一次月考,物理試卷最後一個壓軸題全年級就隻有她一個人做出來,並且用了一種全新的解題思路,最後那道題包括她的解題過程都被收錄在新一版的《高中物理疑難題新思路》裡麵。
“時間有限。”沈扶澤手指在桌麵上敲了兩下,他說,“景末,也不用舉一反三,就逆推一遍我剛才的思路吧。”
說罷他將溫和的目光投向身側之人。
許景末卻沒有看他,她垂著頭,握筆的姿勢有一絲絲的僵。
“嗯……就是……是……是……”
“是”了半天後,她說出三個字:“我忘了。”
沈扶澤:“???”
唐揚:“??????”
許景末又道:“我剛才有點走神,沒有聽進去,抱歉。”
她沒有給自己找借口,實話實說。
唐揚道:“沒事沒事!不就是走神嘛?景末姐你一下子看那麼多東西腦子超負荷走神很正常,我也經常走神,你看你哪裡沒有聽到?你問老大,老大會再給你講的。”
許景末繼續說了實話:“都……沒聽。”
唐揚:“…………”
她說完垂下腦袋,紅暈慢慢從臉頰蔓延到脖頸。
氣氛一時有些窒息。
她已經做好了被沈扶澤嘲笑的心理準備,卻聽見沈扶澤開口,語氣平淡自然,沒有任何嘲弄的意思:“沒事,這些事情彆人也能做,但是現在有一件事,除了你,沒人做得了。”
“什麼事?”她問。
沈扶澤說:“跟我演一場戲。”
許景末:“啊?”
沈扶澤:“簡單來說,就是配合我演一場夫妻恩愛的戲。演戲是你的特長不用說,扮演恩愛夫妻,我們也扮演了一年了,但是……這一次的難度要比以往大,因為,我們不僅要扮演恩愛夫妻,還要扮演得像是真的,扮演得讓人深信不疑。”
許景末:“啊???”
唐揚一聽就明白了,上前為許景末解釋道:“是這樣景末姐,老大前些日子吧,針對集團內部的人員管理做了一個改革方案,但是這個方案要實施需要經過董事會全票通過和股東大會90%通過,董事會那邊倒是沒問題,但是股動大會那邊有點麻煩。”
“集團的最大股東林蕎夫人,她的那一票至關重要,但是林蕎夫人對老大有偏見,她顯然是不會給老大投票的。所以,老大需要你跟他一起去說服林蕎夫人投票。”
許景末點了點頭,又生出疑惑:“可是,說服林蕎夫人投票,這跟演戲有什麼關係?”
唐揚繼續道:“林蕎夫人是華人,二十年前,她丈夫在一場車禍中意外離世,而後她移居米國,至今沒有再嫁。她在米國自己創業,年紀輕輕就成了業內當之無愧的女強人,因此她很欣賞事業有成出類拔萃的年輕人。”
“她自己有一段忠貞不渝的愛情,因此她的愛情觀是一段婚姻的開始必須以相互喜歡為前提,她很討厭為了利益而結合的婚姻,尤其討厭分明沒有感情卻要扮演恩愛的夫……妻。”唐揚說到這裡偷偷瞟了沈扶澤一眼,看沈扶澤沒什麼反應,才猶猶豫豫說出後麵一句話,“我們老大,就完美的在她雷點上蹦迪,所以……”
“所以我們想要得到林蕎夫人的支持,就得先消除她的偏見,想要消除偏見,就得從根源入手。林蕎夫人討厭老大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你們為了利益而結合,所以隻要你們向林蕎夫人證明你們之間有感情,而不是為了利益結婚就行。”
聽唐揚說完,許景末沉默了。
沈扶澤說的對,這確實比任何一次難度都大。
這件事看起來容易,實際上非常的難。
因為,他們習慣了如何扮演“愛”,卻不知道如何去證明“愛”。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景末回過神,對沈扶澤道:“你製定的改革方案,方便給我看一下嗎?”
沈扶澤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搖頭道:“我試過三次了,沒有用的,人的偏見是連坐的。”
“嗯,確實。”許景末點了點頭,頓了頓她又說,“但是我想,優秀的方案可以打破所有成見。”
沈扶澤沒說話,在與她對視良久後,讓唐揚把方案拿了過來。
沈扶澤跟林蕎夫人約的是明天下午茶的時間,許景末利用今天的時間熟讀了方案,並製定了兩個計劃。
第二天,出門前許景末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番著裝,她穿得很規整:黑色小西裝,內搭純白襯衣。而沈扶澤也穿了平時上班時的著裝,她跟沈扶澤站一起不像夫妻,更像是老板和秘書。
唐揚看到他們這麼穿的時候都快哭了:“景末姐!老大!我為你們準備的那五套情侶裝,你們一套都看不上嗎?”
“景末姐,那五條裙子你真的一條都不喜歡嗎?”
“老大!老大你今天是去喝下午茶,你不是去上墳,你要不要穿這麼嚴肅?老大,老大?”
沈扶澤隨手抄起桌上一塊點心塞住唐揚的嘴,指指酒店樓下:“行了,去開車。”
唐揚吐字不清“唔”了一聲,委屈巴巴去開車了。
沈扶澤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衣裝正準備走,許景末突然說:“等我一下。”
沈扶澤站原地等著,隻見許景末又回到鏡子前,手臂擺弄了一會兒,不知道做什麼。
她轉過身來的時候,沈扶澤看到一個粉紅印出現在那截細白柔嫩的側頸皮膚上,像是貼上了一片櫻花花瓣。
許景末往上拉了拉衣領,那印子瞬間被遮住大半,卻在衣領間若隱若現,引人遐想……
她拿起包包和桌上的文件,對沈扶澤說:“走吧。”
她邊朝門口走邊檢查文件是否拿齊全,沒有注意到那一瞬間沈扶澤的表情有些古怪。
坐在車上的時候,許景末又拿出自己昨天寫的計劃書重新看了一遍,做了一些刪減。
她低頭寫字的時候老感覺脖頸那一小塊皮膚有些發燙,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捏的時候太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