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顥宗自然聽懂了容思勰的話,他的臉色嚴肅起來,合上書卷,細細思索著。最後,他搖了搖頭:“不太像,觀聖人的行跡,寵愛雖有,但如此大任,聖人不會這樣草率。不過經你提醒,我倒想起來,這幾日趙恪,似乎在拉攏新科進士。”
容思勰被驚得瞪大眼睛,猜測道:“莫非,皇後此胎是個……”
容顥宗伸手,止住容思勰未儘的話語:“慎言。不過,是與不是,我們等等就知道了。如果是真的,那趙恪和四娘,就不能等閒對之了。”
容思勰也跟著點頭,皇後的預產期就在這幾天,趙恪是不是真的未卜先知,很快就可以揭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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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和容顥宗談話後,容思勰放下好大一樁心事。她相信,隻要自己提醒了容顥宗,他會著重派人盯著容思青和趙恪,容顥宗手裡的力量可比自己的大多了,等到容顥宗拿到關鍵證據,自然會和宸王稟報。容思青全部的依仗都是前世記憶,一旦父兄有了防備,即使容思青憑借記憶作祟,也未必能得逞。
解除了身上的擔子後,容思勰才有心力關注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皇後腹中的胎兒,以及二娘的婚期。可惜臨產期一天天過去,皇後的肚子卻久久不見動靜,直到二娘出嫁的日子到來,容思勰關於皇後這一胎究竟是男是女的疑惑也沒有解開。
容思勰坐在新房內,陪二娘說話。
除了容思勰,早已分家的其他幾房姐妹,也紛紛回府送嫁。
她們幾個姐妹,許久沒有這樣共聚一堂了。
五娘感慨地看著婚房內的擺設,從前住在王府,從來不曾意識到宸王府這個名頭對她們代表著什麼。等四房搬到城東另一處宅子,驟然下跌的交友圈子才讓五娘明白,她之前在貴女圈中吃得開,不是因為她有“容”這個尊貴的姓氏,而是因為宸王府這座龐然大物。
而且搬離王府後,生活水準也少不得下跌,但五娘對這些身外之物反而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不甚光明的未來。她可能,再也回不到宸王府那個層次的社交圈了。
這讓五娘尤其不甘心。
不甘心的不隻有五娘,六娘也消瘦了許多,仿佛一夜間長大。從前在王府裡有容思勰擋在前麵,二夫人和老王妃也總是在說容思勰的不是,相比之下六娘似乎渾身都是優點,所以六娘處處喜歡和容思勰做比較。可等她們一家被迫搬離王府後,六娘最開始還在高興自己甩開了容思勰,獲得自由,可是很快她就發現,這份自由的代價,高的離譜。
六娘最先感到不適應的是二房的衣食水平,以前很多花銷都從王府公賬裡走,六娘習慣了什麼都要最好的,可等她們自立門戶後,即使二房拿到了很多私產,也不足以支撐她們奢侈的花銷。削減花費自然從小輩開始,六娘衣服夥食一降再降,從前她每月大概有七八套新衣,但現在,一個月能分到兩套就不錯了。
六娘早就習慣了攀比,她和二夫人哭過鬨過,但除了被二夫人教訓一頓,並不能改變什麼。後來她鬨得久了,連老王妃都厲聲嗬斥她。
老王妃本來就性情極端,生病後脾氣更是變化無常,六娘和二夫人時常被老王妃拿來撒氣。銀錢捉襟見肘,再加上總被老王妃訓斥,六娘迅速地消瘦下來,神態也萎靡了很多。
所以當六娘再看到神采飛揚的容思勰時,除了歎氣,哪裡還敢和容思勰對著乾。這麼多年,她終於從母親和姐姐替她編織的美夢中掙脫出來,她和容思勰的身份,本來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笑自己從前還總是拉著容思勰攀比,殊不知自己才是彆人眼中最大的笑話。
五娘沉默以對,六娘神色萎靡,這兩個出頭的人都沉寂下來,其他幾個姐妹自然不敢多言。明明是熱鬨的新房,卻無端顯出一種肅殺來。
容思勰看到五娘和六娘的神色,就知道她們最近過的不如意,容思勰雖然能理解她們現在不想說話的心情,卻不能任由她們壞了二娘一生一次的新婚。容思勰拉著二娘,帶著濃濃笑意陪二娘說話。
有了容思勰調動,新房裡的氣氛也漸漸熱鬨起來。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語,調侃起新娘子來。
二娘穿著嫁衣端坐在床上,被眾人調笑,二娘向來恬靜的麵容,也染上嬌羞之意。
就在她們幾人玩鬨的時候,窗外傳來一陣喧嘩聲,想來是新郎突破了門外的考驗,走到二娘閨房外了。現在就是容思勰幾人發威的時候,如果窗外的新郎不能讓容思勰姐妹幾人滿意,可彆想接走新娘子。
未來的二姐夫已經走到窗外,屋內的幾人也暫時放下芥蒂,專心為難起新人來。笑聲一波波傳來,最後,窗外的郎君們被刁難狠了,乾脆橫下心,一股腦衝進新房,劫了新娘就走。
容思勰大喊:“大膽,給我攔住他們!”
雖然這樣說,容思勰唇邊卻帶著笑意,靜靜看著二娘一身嫁衣,被新郎抱著離開。
二姐,祝你新婚和遂,一生安康。
宸王府一直鬨到夜幕四垂才消停下來,看到快要宵禁了,五娘六娘幾人也連忙告辭。
離開宸王府時,五娘坐在馬車裡,忍不住撩開簾子,朝後望去。
夜色中的宸王府宛如一隻巨獸,靜靜潛臥在黑暗中,仿佛積蓄著無數權勢和力量,等待白晝的到來。
五娘放下簾子,心中暗暗發誓,既然二娘能從宸王府風光大嫁,那麼,她也能。
再會了,宸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