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紙活(2 / 2)

病房裡,賞南用碘伏輕輕點在虞知白臉上那道深深的刮痕上,虞知白垂眼看著賞南,隻要是賞南,往他臉上塗什麼都可以。

虞昌月則靠在後麵的床頭,才住進來沒兩天,她精神就好了很多。她之前說自己快死了也是真的,是因為病得快死了也是真的。

看著這一幕,虞昌月笑得最後幾顆牙一起露了出來,但笑容譏諷又複雜,“它不是人,你把碘伏都塗它臉上也沒用。”

虞知白喜歡和賞南呆在一起,隻要在一起,做什麼都好,即使事實的確如虞昌月所說。

隻是一道口子,可能明天早上它就自己愈合了。

“小白怎麼不是人了?”賞南挑了下眉,“以後,小白就和我一起做人。”

虞知白點了點頭,迎上賞南的目光,“好的。”

“對了,外婆,我給你帶了東西。”賞南把茶幾上的碘伏和麵前塞到抽屜裡,站起來到外麵將那幅畫提了進來。

站在病床前,畫的背麵朝著虞昌月,虞昌月年紀大了,身體也就這樣,對什麼東西都不好奇,也不感興趣,滿臉都寫著沒意思,直到賞南將的畫的正麵給她看。

虞昌月愣住了,她下意識抬起手,“給我看看,這好像是阿舍?”

摸到滑板和看見畫的那瞬間,虞昌月就分辨出來了這幅畫的主人是誰,但她不在乎,虞舍出車禍前後那段時間,她就算到了虞舍那一劫,隻是千防萬防,仍沒能成功渡過去,她從沒怪過賞軒。

而看見賞南的第一眼,她也認出了對方是賞軒的孩子,賞家人的氣質很好辨認,回南坊獨他們家一份。明明是最豪氣的企業,但每個後人身上都給人不顯山不露水的溫柔親切感,隻有在接觸過後,才能體會到他們與生俱來的散漫貴族感。

畫上麵的顏料早就乾了,估計是使用了特製噴劑之類的東西,油畫的色彩依舊像是昨天剛剛畫就,加上虞舍的表情鮮活靈動,這幅畫就更美了。

虞昌月眼角滾下渾濁的眼淚,她愛若珍寶地將這幅畫立在了床頭櫃上。

“那時候窮,家裡都沒有什麼她的照片,”虞昌月呐呐道,隻是還沒慈祥多久,她就惡狠狠說道,“白長那麼漂亮,有什麼用。”說完,還重重地啐了一口。

賞南:“......”

為了不讓虞昌月尷尬,賞南和虞知白閃進了隔壁的護工房間,護工晚上不住在這裡,她的家裡人也在住院,晚上她睡在自己家患者的那個病房,如果有事,可以隨時叫她,晚上也會有護士每個小時都巡邏一次。

開了燈,賞南把自己摔倒在床上,翻了一圈,“累死了!”

又是探險,又是被虞知白的紙人嚇了一跳,又是放火,又是和代麗麗打嘴仗,賞南覺得再忙也不過如此了。

虞知白坐在他的旁邊,靜靜地看著他。

他臉上那道口子好像已經自己愈合了一點,顏色沒有之前那麼深了,不過不影響虞知白的帥氣,虞知白長了一張一看你就覺得他是好孩子的臉,哪怕臉上受了傷,也不像壞學生,反而平添幾分脆弱感。

“你母親說我們不配。”虞知白忽然開口道。

賞南已經快睡著了,半掀起眼皮,“什麼?”

“剛剛,你母親說我們不配,我認真想了一下,其實我們真的不合適,”虞知白嗓音輕輕的,像羽毛一樣緩慢落地,也落在賞南的耳朵裡,“賞家在回南坊炙手可熱,回南坊地方商界沒有能和你們相提並論的企業,而你是賞家唯一的繼承人,班裡所有的人都在討好你,你沒發現嗎?”

賞南慢慢起身,但隻是在床上支著下巴,“然後呢?”

虞知白作為人的時候,其實比其他人要聰明多了,這是他原本就有的天賦,不管是不是紙人,都不影響他的優秀。

“然後……”虞知白語氣不疾不徐,“我除了成績好比較好以外,沒有什麼能配得上你。”

如果不是代麗麗挑明,他根本不會想到這些,因為他從沒認為,互相喜歡的兩個人可以因為不喜歡以外的理由而有配不上這一說。

賞南:“然後呢?”

“沒有了。”

“?”賞南懷疑虞知白是在像人類一樣和自己掏心窩子,其實沒有做出什麼“分手”類似的決定。

虞知白的手沿著床沿,放在了賞南的膝蓋上,“我會努力變得和你合適。”

怪物不會食言,怪物說到做到。

-

睡覺,對於虞知白來說可睡可不睡,他不是一定需要睡覺,人類不睡覺身體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毛病,他不會,但精神會比不睡覺稍微差一點。

賞南睡覺之前,他在瀏覽房間裡電腦的網頁,睡覺之後,他關了電腦,拉開門,出去了。

他走到了虞昌月的病房前,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拍了拍虞昌月。

虞昌月在他出來時就醒了,老人覺淺,但她不想搭理虞知白,就裝睡。

虞知白見她不理自己,便作勢要拿走那幅畫。

虞昌月立馬就醒了。

“給我放下放下!”老太太狠狠打了幾下虞知白的手背。

“大半夜的,做什麼?”虞昌月的語氣不太好,她擰開床頭燈,看著虞知白,“那小孩兒睡了你怎麼不跟著睡?”

她紮出來的紙人,她最了解。

所以在看見虞知白把賞南當成全世界的時候,她心裡其實並不是很好受,這也充分說明了虞知白已經完全變成了紙人。隻有怪物才會把喜歡的人當成整個世界捧起來。

“我很苦惱。”虞知白微微蹙眉,少年眉眼秀氣,和虞舍有幾分像,隻是虞舍更加明豔,而虞知白更加精致和內斂。

“你又不是人你能有什麼苦惱?”虞昌月寧願看著對麵的白牆壁也不願意看著虞知白。

“我覺得我很喜歡他,但有時候他好像會被我嚇到。”虞知白說。

一些很親昵的行為,賞南也會麵露些微的懼色,需要一定時間才能緩過來,對自己展以微笑。今晚更甚,他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送給他的禮物。

在這之前,他學習的是人類在社會生活的手段,方式,人與人之間溝通交流的方式,學習的方式,吃飯喝水進行一切日常活動的方式,他還沒去學習怎麼談戀愛呢,老師也不會教的,學校禁止早戀。

不過他之前在天台上看見過兩個男生抱在一起,這個他是會的,隻是他後來和賞南說時,對方直接跑了,估計,又嚇到了吧。

虞昌月年輕時也是讀過書的,她思緒清楚,拍了拍被子,像個老學究的模樣,“說說你的訴求,不要說廢話,你遇到了什麼問題,想要怎麼解決,想要獲得什麼結果。”

虞知白坐得筆直,端正,“我想要知道南南在想什麼。”

虞昌月:“……”

良久的沉默盤桓在病房裡,虞昌月用了好大一會兒才忍住不罵人,她現在精神頭好,說話的中氣都足了許多,但看著虞知白情緒有些低落的樣子,虞昌月還是沒能忍心。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或者是,虞知白在那場車禍中幸存了下來,那他長到十八歲,是不是也會這麼優秀,也會遇到類似的苦惱。

虞昌月這樣想著,喚了聲小虞,虞知白本能地抬起頭看著她。其實,在過去這麼漫長的時間裡,虞昌月從將虞知白的紙人紮出來起,就沒有再叫過小虞。

“小虞,你不需要知道他在想什麼,你隻要是真心的,他會感受到的,真心就能換來真心。”虞昌月語重心長。

虞知白能遇到賞南,完全是虞昌月沒料到的,她讓虞知白提前準備了承載怨恨的容器,她希望虞知白可以像個人類一樣安安穩穩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至於死後,誰發現了他是紙人,這都是死後的事情,不用在意。

她從來沒想過,虞知白會遇到喜歡的人,而比這荒謬的是,會有人在知道虞知白的真實身份之後沒有大驚失色地逃離。

她甚至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賞南那孩子不要虞知白了,虞知白會做出些什麼來。

虞知白坐在虞昌月的病床前久久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房間裡的賞南耳朵貼在門上,在外麵沒有說話聲以後,他躡手躡腳坐到了電腦前。

賞南睡覺輕,虞知白一出去他就醒了。

[14:現在的紙人好平和啊。]

賞南打開電腦,這是醫院的電腦,自動連接醫院的網絡,也沒有密碼,誰都能使用,而剛剛虞知白使用過,網頁明晃晃地掛在桌麵上。

搜索詞條還留在搜索框裡:送男朋友禮物應該送一些什麼?

虞知白在電腦前坐了很久,應該不止這麼一條內容,賞南拖動鼠標,點開曆史記錄。

果然還有其他的。

-玫瑰花可以送給男生嗎?

-應該什麼時候送禮物?

-什麼時候可以接吻?

-男朋友太有錢了怎麼辦?

……

賞南看見,最早的一條搜索記錄是:和男朋友一起睡覺可以不穿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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