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病呢?”
陸及:“隻是身體不算好,不會死的,彆擔心。”
賞南有些想哭,“你彆騙我啊。”
“不會騙你。”
陸及之前一直用“再說吧”搪塞賞南,賞南無法猜到陸及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他忐忑不安地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
終於,終於等到陸及的正麵回答了。
一切都有了轉機。
賞南的確非常想要喜極而泣。
[14:雖然陸及答應你了,但陸蕭到時候實施獻祭的時候,發現獻祭失敗,一定會發瘋。你們要當心。]
賞南說:“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陸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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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劇表演當天,香夫人給賞南盛裝打扮,羊絨短外套和到膝蓋下一點的黑色長靴,為了扛風,她又取了件十分厚實的黑色鬥篷,帽子一周是細軟的白絨毛,賞南忍不住說道:“很適合坐那種南瓜馬車?”
香夫人將鬥篷的帶子係緊,“什麼南瓜馬車?”
賞南沒回答,香夫人自顧自說道:“你說得不錯,如果我們有一架豪華馬車就好了。”
“那樣的話,我們一定會在歌劇表演結束的時候準時到達。”賞南說道。
香夫人忍不住掐了賞南的臉一把。
陸及從樓上下來,他遞給賞南一個黑色的呼叫機,“按1會接通我書房的電話,2是打給主屋的,3則是鎮上的警察局,其餘的背後都有貼,跟緊香夫人,不要到處亂跑,早點回家。”
賞南將這個老掉牙的呼叫機裝到自己貼身的口袋裡,”哥,你也去吧。”
陸及笑著搖頭,“太吵了,你好好玩。”
用過早餐後,賞南和香夫人乘坐家裡的車出發往鎮上去。
賞南還是第一次來陸家的時候走過這條公路,後來的大半年沒再離開過陸家,他放下車窗,當時來的時候是春天,春意盎然,四處都是翠綠的,現下是寒冬,路兩旁枯草叢生,風一吹,樹上搖搖欲墜的枯葉便簌簌落下如下雨一般。
一開始如綠色海浪一樣的稻田還是小麥田野早就收割結束,田地裡隻剩下被收割過後的整齊樁子,有大群的麻雀在裡麵啄食著漏在地裡的糧食,汽車駛過,驚飛了一大片。
香夫人手裡舉著一把小鏡子,細致地描著眉說,絲毫不受汽車顛簸的影響,瞥見賞南看窗外看得那麼入神,“讓少爺給你劃一塊地你去種,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考慮。”賞南很認真地說道。
汽車行駛了兩個多小時才到馬迦裡小鎮,小鎮比賞南想象中的要大又熱鬨多了,建築風格都是尖屋頂的小城堡風格,粉刷牆壁用的塗料也都是暖色係,地上並不是柏油馬路,也是磚塊鋪就而成的,上麵甚至繪著各種各樣的卡通人物,可惜賞南一個都不認識。
馬迦裡,一個充滿著自己特色的風情小鎮,想必也有不少外地人前來旅遊,賞南想道,實在是處處都能打卡發朋友圈。
每隔不遠,便張貼著一張馬迦裡歌劇院設計的海報,正是今天將要演出的節目,名叫《夕陽戀歌》
香夫人戴著一雙黑色皮手套,姿態優雅,她抱著手臂,說道:“想必是一出老東西愛上妙齡少女的狗血戲。”
海報上有角色介紹,香夫人說得並沒有錯,隻是老東西不是很老,五十多歲,妙齡少女的確非常年輕,才十八歲。
賞南和香夫人針對海報討論了一番後,一轉身,便看見了蘇意笑意盈盈地站在後麵,香夫人露出得體的笑容,賞南則主動問好:“蘇老師好。”
蘇意:“母親已經在家等候多時了,我給兩位帶路?”
香夫人跟蘇意想象中的樣子有一些出入,並不是完全美顏,眉梢眼角的淩厲不容忽視,站在賞南身邊,保護意味非常明顯,不愧是陸及專用的女管家。
賞南一邊走,一邊欣賞著這個小鎮的各處,真是像從童話裡走出來的一樣。
因著今日有表演,鎮長又請客喝啤酒,馬路上的都像香夫人一樣,打扮得隆重得體,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熱情,光從他們的神態當中都能看出,他們的確有一個非常幸福的生活環境。
迎麵過來一群女生,長裙大衣,走在中間的一位還戴著漂亮的帽子,帽子上彆著幾支白色的羽毛,路過賞南時,對方突然向賞南手中丟了一枝花。少女丟了花之後,朝賞南羞澀一笑,挽著女伴們的手臂輕盈離開。
蘇意看賞南無所適從的模樣,忙解釋說:“這是最近很流行的一種示愛方式,不論男女,隻要遇見的心儀的人,就丟給對方一枝花,如果你也對她有好感,就將花丟回去,如果沒有,就禮貌收下。”
解釋完以後,蘇意笑著說:“賞南同學,她是在向你示愛啊。”
頓時,賞南就覺得這花燙手。
他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看見賞南窘迫的表情,香夫人摸了摸他的頭,“還是小孩子呢,對不對?”
那是在香夫人的心裡,香夫人活的年頭和陸及差不多,她看賞南就是跟看小孩子差不多,她也完全沒想到出來會碰見這樣的事情。
這件事情,她要告知陸及才行。
到蘇意家隻有一十多分鐘的路程,他家就住在鎮上的中心地帶,一棟非常漂亮鮮豔的房子,有一個寬敞漂亮的花園。
而這一十多分鐘,賞南收到的花已經可以紮成一大捧,玫瑰花,桔梗花,鬱金香和洋牡丹等,香夫人大概是心情不太好,本來有男士想要上前送花,卻在看見不虞的臉色後停下了腳步,打消了念頭。
蘇意調侃道:“賞南同學可真是受歡迎,你要是在鎮上中學讀書,想必追求者會把你家的門口都堵住。”
這隻是假設,香夫人心想道,陸及是不可能讓賞南獨自在鎮上讀書的。
她跟了陸紳幾百年,她無比清楚陸紳對自己物品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有多強,所以在陸紳管理陸家時,陸家行事從無差錯紕漏,因為陸紳會將所有的意外都考慮在內,更會考慮到一個決定可能導致的多個結果。
陸紳有多在意賞南她是在看在眼裡的,到底是什麼感情,她也不十分清楚,隻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陸紳若是知道賞南收了這麼多花,心情估計不會好到哪兒去。
但即使知道陸紳會不悅,香夫人還是得告知對方一聲,起碼,在以後陸紳在場時若發生了類似準備,他好有個心理準備。
也該讓陸紳知道,賞南不是小孩子了,是走出去後非常受異性同性歡迎的俊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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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意的母親非常熱情地接待了賞南和香夫人,蘇意的家裝飾得十分溫馨精致,當然,細節處還是能看出這個家庭的富裕。
她抱出一壇未開封的米酒放到桌子上,蘇意衝賞南眨眼睛,“換做平時,我母親可舍不得。”
蘇意的母親簡直是香夫人的迷妹,她從香夫人進屋,目光就沒有從香夫人的臉上移開過,當然,也不忘熱情招待賞南,順帶對賞南所收到的鮮花表現出了非常驚訝的神色。
“如果有心儀的人,不如讓陸及少爺去給你談談婚事。”蘇意的母親正經說道。
香夫人攔下了,“他還沒成年,暫時沒有考慮過那些事情。”
正聊著,樓上噠噠噠動靜十分大的跑下來一個女生,穿著燈籠袖的蕾絲白睡裙,紮了兩條麻花辮,她可能是沒想到客廳有客人,在對上賞南的目光後,她臉一紅,轉身飛快跑上樓了。
蘇意皺皺眉,“我堂妹,放寒假了,來這裡度假的。”他雖然皺眉,但眼裡沒有什麼責怪的神色,純粹是作為兄長對調皮的小妹妹才會露出的表情。
賞南並沒有將對方的出現放在心上,他捧著玫瑰米酒,喝得停不下來,的確好喝,有著白玫瑰濃鬱的香味,還有薄荷與百裡香的味道,他想,陸及肯定喜歡。
他幾次想開口朝蘇意的母親討要,想要讓陸及也嘗嘗,但就是不好意思開口,幸好,離開的時候,蘇意的母親主動提出送一壇給賞南帶回去。
“等會的歌劇表演是在陸天劇場演出,我們可以一起看。”送賞南離開時,蘇意說。
香夫人手裡抱著花,賞南拎著一壇米酒,“大豐收。”
香夫人聞見了賞南身上非常濃的酒精味道,再看賞南微微發紅的臉,表情僵了一下,“小南,你喝了多少?”
“一杯。”賞南回答道。
“那就好。”香夫人鬆了口氣。本來她以為這是普通的米酒,隻加了一點酒曲的那種,結果喝到嘴裡才發現裡麵加了葡萄酒,度數不低,賞南還沒成年,陸家家規那麼嚴,未成年是嚴令禁止飲酒的,要是被陸及知道,香夫人擔心賞南受罰。
還好,隻是一杯,等會給賞南買杯熱牛奶壓一壓,把酒精味道給壓下去,陸及到時候應該不會發現。
飲酒,被示愛…..香夫人後悔來看歌劇表演了,至少不應該主動邀請賞南一起,這簡直是枚隨時會被引爆的炮彈!
[14:是十一杯啊。]
歌劇表演的時間是下午點半開場,全場五個半小時,分上中下幕戲。
為了應景和湊熱鬨,香夫人和賞南在入場的門口買了兩個麵具,香夫人的麵具是全麵,賞南的半麵——純白的顏料塗在麵具上,再用金色與紅色在上麵描出貓科動物伺機而動的表情。很適合賞南。
看著賞南,香夫人覺得陸及實在是太會選了,這麼漂亮的孩子,她忽然也好想養一個。
擔心賞南走丟,香夫人伸手拽著賞南的鬥篷帽子,她穿著中跟皮鞋,本來就有170,此刻更是比賞南還要高點兒,所以抓著賞南並不費勁。
賞南確實有些頭暈,但不影響走路和認人,他忘了,自己這個身體沒喝過酒,酒精直衝腦門,衝得他頭暈眼花。
但咂咂嘴,嘴裡還有白玫瑰的味道,值。
開始表演時,劇場人頭攢動,不斷的還有人從入口處湧入。
劇場是半圓形包裹著舞台的,觀眾席也是從上至下,地下的空地則沒有座位,觀眾可以站著。
香夫人和賞南則在最好的觀看位置,還有遮擋用的簾子和茶幾上的乾果與鎮長贈送的黑麥啤酒。
尖叫聲讓賞南覺得有些難受,舞台上的紅色幕布緩慢拉開,第一幕,便是寄養在男主家的女主用抹布卑微的跪在地上擦地。
賞南莫名覺得這戲怎麼像他和陸及,不過不同的是他和陸及之間沒有愛情,是戰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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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夫人看得入迷,第一幕戲結束時,她扒開簾子試圖找賞南探討劇情,簾子一拉,座椅上是空的。
賞南不見了。
香夫人眼前一黑。
幾乎想都沒想,香夫人站起來便往外麵走,她是位禮貌又美麗的女士,大家紛紛主動為她讓路,香夫人小跑著跑出場,進出的人都為了湊熱鬨而戴上了麵具,香夫人眼前不停晃過詭異又扭曲的麵具,陸紳和陸及的臉在她腦海中交織著,最後重合,變成了一架完整的骷髏。
站在劇場的正門口,香夫人四處張望尋找著賞南的身影,最後在旁邊的樓梯上看見了賞南,她心跳慢慢平複,走過去,拍了拍賞南的肩膀,“小南?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賞南緩緩抬起頭,“我有點頭暈,裡邊太吵了,我出來吹吹風,我看你看得很入迷,就沒和你說。”
賞南是真的覺得裡邊太吵了,那米酒的度數也太高了。
香夫人蹲下來,“我去叫司機,我們現在回家?”
“你好不容易出來看場戲,你快去看,我在這裡等你,有事我會打電話給你的。”賞南手裡捏著呼叫機,上麵有直接撥通香夫人電話的按鍵。
香夫人每次出來都是為了辦事,她很少這樣不帶任務的出來玩過逛過,被大火燒死時,陸香也不過十幾歲。
“那你彆亂跑。”
賞南真的不會亂跑,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香夫人走後,賞南把玩著手裡的呼叫機,看著上邊晃出了虛影的按鍵,賞南想讓它們彆晃了,狠狠地摁下去。
被摁到的是“1”,呼叫機撥通了陸及書房的電話。
沒響幾聲,電話就被接通了,陸及的聲音溫和,“小南?”
賞南被嚇了一跳,他一開始因為手裡這東西居然會說話而受到驚嚇,遲鈍地意識到這是陸及給自己的呼叫機,而他現在在酒醉後用呼叫機撥通了陸及書房的電話,他捧著呼叫機,想嗯一聲回應陸及,可嘴巴不受控。
“誒呀……”
14在賞南腦子裡發出一聲爆笑。
賞南雖然年紀小,但其實並不是一個幼稚的孩子,相反,他其實挺成熟的,這麼久以來,賞南從未跟他撒過嬌。
陸及有點意外,語氣更加柔和,“怎麼了?”
賞南看著不遠處晃動的人影和噴泉,他低下頭,發現地上地磚的花紋也在轉,他腳邊放著那壇玫瑰米酒,出來時,他沒忘記帶上這壇米酒。
可能是喝了酒,賞南的傾訴欲高漲,可是他腦子並不是這樣想的,許多事情,他沒打算和陸及說,他覺得沒必要,但事情好像有些失控。
“我有很多花。”
少年語氣慢吞吞的,有點奇怪,無頭無腦的這麼一句話,更加奇怪了,但陸及以為是賞南一時興起,陪著他,“嗯?”
“是他們送的。”賞南接著說道。
他們,送的?
陸及本來揚起的嘴角慢慢往下壓了些許。
“他們是誰?”陸及輕聲的,哄著賞南道出全部。
賞南覺得陸及的語氣聽著很悅耳,很舒服,他就順著對方答了,“很多男生和女生,都送了的,蘇意說,這是他們喜歡的表現,我統統,統統都收下了。”
他回答後,等著陸及說話,但陸及一直都沒有回應,賞南對著呼叫機“喂”了兩聲,才聽見那邊的陸及在咳嗽,咳嗽幾聲之後,陸及語氣克製又平靜,“小南,回家吧,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