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爸爸這才從沙發上抬起頭看著兩人,但腦子裡和心裡仍舊是亂的,難怪前段時間小何總是有意無意旁敲側擊地問如果小南是同性戀,他們該怎麼辦?
家裡電腦的網頁上也有關於同性戀的搜索記錄,他本來以為是自己老婆上了年紀覺得無聊,在追趕什麼他不知道的潮流,結果……她的擔心居然真的發生了,或者說,她本來就知情,問他隻是想要看看他的反應。
他該給什麼反應?自己兒子喜歡男的,還是一個比他高比他壯的男的。
賞爸爸一點都不了解同性戀,他對同性戀的了解還停留在“會得傳染病”的認知上麵,他手掌無意識地搓著大腿,也想去房間電腦裡上上網,搜一搜。
賞媽媽不知道賞南今天回來,她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一回來見著賞南,就喜不自勝,“回來怎麼也沒有和我說一聲?餓了沒?我去做飯……”說著,她衣袖已經挽了起來,又繼續說,“你那些同學呢,怎麼沒一起來?”
賞南還沒找到開口的機會,就聽見自己父親的一生怒吼。
“何荷!”天花板都差點塌下來一塊兒。
賞媽媽被嚇了一跳,也吊高了嗓門,“你發什麼瘋?突然吼我乾什麼?”
賞爸爸氣的是她明明都看出苗頭或者是都知道自己兒子喜歡男的,卻沒有和他說,他現在連個對策都沒有,腦子裡一團漿糊,跟煮了一鍋粥似的。
他瞪了賞南一眼,怒氣衝衝地站起來,捉著賞媽媽的手臂就把人拉進了臥室。
老房子隔音不好,兩人之前可能還是壓著聲音在說話,之後吵起來,失了控,就也不在乎外麵的人能不能聽到了。
賞南和蕭睚聽得一清二楚。
賞爸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了我知道?”賞媽媽也來了氣,說話不再柔聲細語。
“你說知道什麼?”賞爸爸壓著聲音,“彆讓我說出來,大家都不好做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一回來就衝我撒氣?”
“小南喜歡男生的事情!!!!你怎麼不和我說?”
賞爸爸說完之後,賞媽媽的聲音就消失了。
過了很久,兩人才從臥室裡出來,兩人一邊出來一邊整理著衣服和頭發,很顯然,他們在臥室裡不僅僅隻靠嘴。
賞南喝著水,“你們打架了?”
“胡說,什麼打架?”賞媽媽在賞南對麵坐下,她身上完好無損,反倒是後出來的賞爸爸,脖子上有幾道撓痕,“我和你爸爸已經交流過了,關於你的事情,我和你爸爸不支持,但我們也不反對,我之前也說過,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選擇,自己也為自己的選擇,我們就無話可說。”
賞爸爸也點頭,“對,我也是這個意思,雖然喜歡男生這點確實有點奇怪,但世界上奇怪的人不多了去了,喝汽油啃牆皮的不也是怪人,我就自認倒黴,我…..”
沒給他說完的機會,賞媽媽就丟了個抱枕過去,警告他閉嘴。
接著,她再看向賞南,“你爸爸說的話彆放在心上,沒什麼奇怪的,隻是男生喜歡男生,女生喜歡女生,這樣的人不多,所以大家才覺得奇怪。”
“你自己問心無愧,我就沒什麼好說的。”賞媽媽說道。
賞南垂下眼,緩緩道:“不止是為了說這件事,我今天回來,主要是想要告訴你們,我現在喜歡的人是蕭睚,我在和蕭睚談戀愛。”
賞媽媽登時就僵化在了沙發上。
賞爸爸之前親眼看見賞南和蕭睚牽著手進屋,所以他沒賞媽媽那麼驚訝。
“你……你們……你……”賞媽媽一時不知道怎麼說,磕巴了好一會兒,才順利把問題問出口,“是因為前不久在醫院,我說蕭睚不錯,所以……”
“不是不是,”賞南忙說,“在您說那句話之前,我就已經和蕭睚在一起了,所以您說蕭睚不錯的時候,我還挺開心的。”
賞媽媽不是很能笑得出來。
可當她看著坐在賞南旁邊的蕭睚時,忽然又覺得沒有再比蕭睚更適合賞南的人了。
隻要小南高興,她咬牙想道。
賞媽媽,“蕭睚確實不錯,上次你搶救進醫院,他著急得都不知道給學校打電話問,直接打車來家裡告訴的我和你爸爸。”說實話,賞南有心臟病,他沒辦法成為什麼頂梁柱,他照顧不了誰,隻能是被照顧的人。
眼前這種情況,反倒還令賞媽媽鬆了口氣。
起碼,蕭睚看起來很靠得住。
“那我先去做飯,想吃什麼就來告訴我,你們先看會電視。”
賞爸爸沒正眼看蕭睚,不是不想看,是不知道該怎麼看,現在肯定是不能當普通同學看待,可這是當兒婿看還是當兒媳婦看,他一頭霧水,索性不看。
等到吃飯時,有了賞媽媽的加入,氣氛緩和了許多。
賞媽媽也比之前更加熱情,問了蕭睚許多問題,不僅問了蕭睚的家庭,還問了蕭睚的學習,得知蕭睚無父無母無兄姐無弟妹連親戚都一個也沒有的時候,賞媽媽頓時就心疼得不得了,“那以後在我家,我和賞南他爸一定不會委屈你,給你氣受。”
賞南啃著排骨,心想,不知道他媽平時在家看了多少家長裡短的婆媳劇。
走時,賞爸爸和賞媽媽都給了蕭睚紅包,這次紅包和第一次給的紅包含義不同,所以這次包得尤其多。
賞南揮手讓他們進屋,不用送,又不看路,腳下絆了一下,蕭睚仿佛能預判似的,很快就伸手扶住了賞南。
看著這一幕,賞媽媽放心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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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南川流浪狗實施救助行動的前一晚,蕭睚說要給留在彆墅裡願意被圈養的流浪狗定做一批項圈。
到了。
它們自己戴不上,需要有人幫忙。
孟三要上學,斑斑在寵物醫院,自從耶耶受傷後,他整日圍著耶耶轉。
那批項圈送到了院子裡,當天晚上下課後,賞南和蕭睚就趕了過去。
彆墅裡的二十幾隻流浪狗現在是兩個阿姨在照顧,她們每天早上來做飯和打掃衛生,下午五點下班,一群流浪狗被儘職儘責的阿姨照顧得都胖了一圈。
看見賞南和蕭睚,它們頓時都興奮得又跳又叫,不過它們知道賞南身體不好,隻敢隔空親近,不敢真的上去撲咬。
蕭睚把快遞箱抱進客廳,賞南把剪刀遞過去,和腳邊吐著舌頭的小博美說道:“給你們買的項圈到了,等會給你們戴上。”
“我知道是項圈。”小博美說道。
賞南意外道:“你識字啊?”
“不識字,但是上麵有畫,跟我以前戴過的項圈一樣。”
二十多個項圈被倒在地上,上邊都被刻上了狗的名字,尺寸大小可調節,差不多能戴上就沒問題。
賞南和蕭睚麵對麵盤腿坐著,有一個型號明顯大過其他的項圈,被蕭睚放到一邊。
賞南沒放在心上,他拾起一個粉色的項圈,看著上麵的名字,念出來,“年年?年年在哪兒啊?”
那隻小博美搖著尾巴跑過來,跑到賞南腿邊時還因為速度過快,一個急刹車,它高興得跳起來,“是我是我,年年是我,是主人給我起的名字。”實際上,已經很久沒人叫過它年年了,斑斑耶耶叫它小狗子,牙哥叫它博美,賞南是第一個叫它名字的人,它尾巴簡直搖得停不下來。
二十多個項圈,一個個有序戴完,才過了十來分鐘,看著一群狗興奮得滿屋子跑,賞南甩了甩手,把地上的塑料袋一個個拾起來,在拾到蕭睚腳邊的時候,他指著那個大號的黑色項圈,問道:“這還有一個?”
“還有哪隻狗沒有戴上項圈嗎?”賞南把大項圈拿在手裡,目光挨著在身後每隻狗的脖子上掃過,都戴上了啊。
蕭睚捏著他的臉,讓他轉回來,看著對方茫然的眼睛,蕭睚聲音低低的,“這是我的。”
不同於其他狗的項圈,蕭睚這隻項圈顯然是特彆訂製,不僅僅是型號大,還因為上麵沒有花裡花哨的點綴物,外層純黑色的啞光皮麵,內層是舒適柔軟的細絨毛麵,內層還紋刻著“賞南”兩個字,連接處是金屬色搭扣,拿在手裡沉甸甸,有些重量。
賞南把項圈拿在手裡翻看了幾遍,發現項圈上麵隻有自己的名字,沒有蕭睚的。
再抬頭時,狼犬出現在他麵前,他一步都沒後退,野生動物的侵略性迎麵撲來,令人心臟不由自主的緊縮。
對方好像比之前又大了些,貼近時,濕熱的呼吸吹在他的頸窩裡。
其他狗一見到牙哥,要麼趴下裝死,要麼跑去了院子裡打滾玩兒,生怕吵到牙哥。
賞南伸手摸了摸狼犬的頭,垂首撥開搭扣,完全拆開項圈。
他蹲下來,狼犬也跟著趴在地上,看起來居然還有幾分乖巧可愛。
它漆黑如夜的眸子緊盯著賞南,呼吸儘數噴灑在賞南臉上,在賞南拆開項圈地時候,它濕潤的舌頭舔過一遍賞南的臉和耳朵。
它主動將脖子送進項圈,自願成為家養犬。
“噠”
搭扣扣上了。
賞南頓了頓,往前又挪了一步,離狼犬更近,賞南伸手抱住狼犬,把頭埋進狼犬寬厚柔軟的脖子毛發裡,柔聲道:“蕭睚,現在你就是我一個人的小狗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