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聊了一會兒,說差不多該去吃宵夜了,梁滿說她先去個洗手間,說完扔下還在震驚的喻即安就起身走了。
過了十幾分鐘梁滿都沒回來,林鈺還說:“怎麼那麼久,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一邊嘀咕一邊要給她打電話。
喻即安本來就覺得這種環境不太安全,聞言心裡頓時一凜,連忙就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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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裡音樂熱鬨,人頭攢動,夜愈深便愈熱鬨,所見之處,不乏衣著熱辣,舉止大膽的年輕女郎。
喻即安順著牆上的指示牌往洗手間方向走,半路被一個穿著吊帶衫和熱褲,露出豐滿弧度的性感女郎攔住,問他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他往後退了一步,“……呃、不用,謝謝。”
女郎又挨過來,調笑道:“帥哥彆這麼不解風情嘛,人海茫茫,遇見就是緣分,認識一下又……”
對方話還沒說完,喻即安就想起和梁滿第一次一起去遊泳館時,遇到的問他要聯係方式的年輕女孩,頓時警惕起來。
他打斷道:“謝謝,我不需要認識新朋友,我要去找我女朋友。”
說完往旁邊走了兩步,避開對方繼續往洗手間走。
愈是靠近洗手間,音樂的喧鬨聲就會小一點,慢慢地安靜到可以聽到腳步聲。
拐過彎,洗手間近在眼前。
有說話聲傳來。
是個有點流裡流氣的男聲:“美女,認識一下嘛,給個聯係方式,請你吃宵夜啊。”
還有另一個男聲跟著起哄:“美女,你長得那麼好看,我們肖哥英俊瀟灑,配你剛好咯,跟著我們肖哥,吃香喝辣……”
喻即安聽到這樣的話,眉頭猛地皺起,這地方真是烏煙瘴氣,怎麼到處都是搭訕的人,難道都是來獵豔的麼?!
他剛腹誹完,就聽一道熟悉的女聲緊接著傳來:“哦,是嗎,吃香喝辣啊?一年掙幾百萬啊,夠在容華區買一套房麼,還是說在明月灣玉河灣有產業?還是說家裡有公司工廠,您貴姓,說不準我跟您家裡長輩有業務往來呢?”
她嗤笑道:“要認識朋友,名片都不派一個?未免太不霸總闊少了。”
喻即安登時一驚,心裡難得罵了句臟話,被搭訕的是梁滿!
再走近點抬眼仔細一看,被兩個男人堵在女洗手間門口的人,穿著白色針織外套和黑色裙子,不是梁滿還能是哪個。
他嚇得心跳都加速起來,一邊大步往那邊走,一邊提高了音量叫人:“阿滿!”
梁滿正準備甩開這兩個把油膩當瀟灑的豬頭三,卻突然聽到喻即安的聲音,立馬就喜笑顏開地繞開他們,小跑著跑向喻即安。
伸手一把抱住他胳膊,笑嘻嘻地道:“我就上個廁所你還來接我啊,你看你這人,要是沒了我可怎麼辦。”
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喻即安心裡立刻就攢起了氣來。
但又不好說她什麼,隻冷著臉瞪向不遠處兩個同她搭訕的男人。
嘻哈風格的裝束穿得鬆鬆垮垮的,兩張臉在燈光下泛著油光,瞧著氣質有些猥瑣,不像是什麼正經人。
喻即安生得高,體格看上去頗精壯,穿著也體麵,又冷著一張臉,銳利的目光直射過去,充滿了警告,看上去相當不好惹。
那兩個人隻好暗道晦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了,更不敢上去找什麼麻煩。
“怎麼去了那麼久?”倆人回到卡座,林鈺一邊把手機塞回包裡,一邊問道。
梁滿剛才沒接她電話,此刻隨口應道:“出來碰見兩個豬頭三,要我給聯係方式,說帶我吃香喝辣,傻逼。”
這種事唐柔她們都遇到過,聞言也不以為意,確定她沒吃虧,就嗤笑道:“這年頭吃香喝辣能值幾個錢。”
“就是,泡妞也不說換個與時俱進點的話術。”
“應該說送珠寶和房車,帶去參加拍賣會,神經的,誰還買不起啊,有病。”
梁滿拍拍喻即安,有些得意地道:“給什麼都不行,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隻用一句話,就能讓四個人對她發出嘖嘖嘖的羨慕聲!
喻即安聽了心裡高興,但擔憂還是存在。
等出了酒吧,開車過橋去江業路時,他才忍不住對梁滿道:“以後還是注意點安全比較好,你覺得呢?”
說著又忙不迭地解釋:“我不是不讓你來玩的意思,就是擔心你的安全,他們畢竟是男人,還不一定隻是一個人,對陣起來你不占優勢,萬一吃虧就不好了,對吧?”
他一邊說,一邊偷眼去看梁滿,有些怕她生氣。
一時又覺得做人可真不容易,話說得少了,怕事情沒講清楚,說得多了,又怕惹人嫌。
梁滿倒還好,也覺得他說的有理,點頭應承道:“以後我都讓小莫她們陪我一起去,絕不落單。”
喻即安見她肯聽,鬆了口氣,也笑了一下。
江業路排檔一條街的夜晚不僅燈火通明,還人聲鼎沸,空氣裡彌漫著宵夜的味道,無孔不入,煙火氣與氛圍感儼然直接拉滿。
喻即安拉著梁滿的手,略有些好奇地看著路過的檔口,砂鍋王,張記豬雜,阿北炒螺,碳燒生蠔,德哥小龍蝦……
點名的琳琅滿目程度,代表著這條宵夜街食材的豐富程度。
他忍不住對梁滿道:“這邊很熱鬨。”
“是吧,這邊真的超級熱鬨,很多店到四五點都還有客人,而且每一家味道都不錯的。”梁滿笑道,又問他,“是不是不常來?”
喻即安失笑,說不常來都多了,“應該是來過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一是沒空,一是不重口腹之欲,自然對江業路這條全市聞名的宵夜街更多是停留在聽說層麵。
他跟著進了一家店,沒一會兒又跟著出來,店裡的夥計搬了張桌子出來,在門口靠裡的地方給他們支起來,接著拖過來一把落地簽,把菜單和筆都放到桌上。
“可以自己寫,寫好了叫我下單哈!”
說完又匆匆忙忙地去給其他桌上菜了。
忙得團團轉,喻即安覺得,看樣子比他最忙的時候都像陀螺。
莫先念把菜單推給梁滿,“先寫你們倆要吃的。”
梁滿毫不客氣地接過紙筆,拉著喻即安一起看菜單。
“生蠔和扇貝吃哇?不辣的,這個放蒜蓉。”
“好。”
“小龍蝦吃十三香的好吧?”
“好。”
“再來一鍋海鮮砂鍋粥,喝了酒,吃粥胃舒服點。”
“嗯嗯。”
同桌其他人就看著他倆一唱一和,喻即安跟個水平不太行但態度很積極的捧哏似的,不由得對視一眼,默默遠離散發著戀愛酸臭味的倆人。
宵夜檔口講究出餐要快,鑊氣要足,很快他們點的東西就陸續上來了,除了梁滿和喻即安點的那些,還有其他人點的炒牛河和燒烤之類。
沒有再要啤酒,而是叫了豆奶和椰汁,喻即安吃了幾口就停了下來,在一旁專心地替梁滿剝小龍蝦。
莫先念她們還在東聊一個話題,西聊一個話題。
吃得差不多了,大家也不想走,拿了個豆奶的玻璃瓶放到桌上,又開始玩遊戲。
這次規則簡單粗暴,直接轉,瓶口對準誰誰就必須回答問題。
“不罰喝酒了哈,也沒有彆的選擇,隻能回答問題,彆人不準幫忙。”
喻即安聽完,覺得這個規則就是針對自己的,不如直接報他身份證號算了。
梁滿也意識到了,嘖嘖吐槽道:“明明你們可以直接直接拷打喻即安,卻還願意紆尊降貴轉一下這破瓶子,你們真的,我哭死。”
這陰陽怪氣的勁,不用5G衝浪估計都學不會。
但不管怎麼說,遊戲還是開始了,其實這遊戲如果不倒黴的話,基本是轉了就能問一個問題。
第一個轉到喻即安的,是莫先念的小男朋友,他問的是:“你是怎麼跟滿姐在一起的,誰先表白?”
喻即安反問:“可……這不是兩個問題嗎?”
他剛想說話,莫先念就拍他:“換一個問題,這個我們都知道答案,待會兒我告訴你。”
“那就……”
“你真的確定不要這個問題嗎?她們知道的,和真實情況可能不一樣哦。”梁滿立刻打斷他的思考,帶有誘導性質地問道。
至於她們都知道的,她給他發了信息然後他們就在一起了這個答案,哎呀,都說可能不一樣,那也可能是一樣的啊。
對方果然被騙,不顧莫先念的勸阻,還是堅持道:“那就還是第一個,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
其他人聽完立刻噓道:“梁滿你贏了,簡直八百個心眼,一會兒你給我小心點!”
梁滿聳聳肩,一臉得意。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喻即安的回答卻是:“是她先給我發信息,但是……後來我們晚上去散步,才正式在一起。”
頓了頓,連後麵那一問都回答了:“是我先表白的。”
在場除了莫先念小男朋友和喻即安本人之外的所有人,包括梁滿自己,都不由得愣住了。
莫先念她們驚訝的是,那天晚上梁滿發信息找男朋友的事居然還有這種後續,而且這倆人還一起去散步,嘖嘖嘖。
梁滿沒想到的卻是,這人是不是太老實了,把後續都說了,而且……明明是她先表白的,他撒謊!
然而喻即安轉頭,認真地看著她:“這種事我先比較好,你說呢?”
雖然是問句,但梁滿能感覺到他的堅持。
好像在這件事上,他有種很傳統的儀式感,要麵對麵親口告訴她他喜歡她,親口問她能不能在一起,要有一個正式確立關係的儀式似的。
好吧,他說是就是吧,梁滿點點頭,伸手抓住他的手掌,兩隻手合攏,把他的手包在一起。
後來林鈺轉的時候,轉到梁滿,她在莫先念的授意下,問梁滿:“請用五個詞形容一下你另一半的特點。”
梁滿都還沒反應過來,喻即安就先眼睛一亮,扭頭看過來時眨眨眼,樣子就像一隻等待誇獎的大狗。
梁滿當場呃了一下,開始掰手指:“……嗯……長得好看,身材好,工作努力,有房有車,是個老實人。”
最後一個特點說出來,大家都忍不住哄堂大笑,也不知道梁滿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
但是聯想一下他能做出給女朋友送論文這種操作,又覺得再貼切不過。
當然,喻即安是全都默認成她對自己的誇獎的,笑眯眯的樣子看起來有點靦腆,“……也沒有這麼好。”
梁滿噗一下笑出聲來,抬手揉了揉他的臉。
但接下來梁滿扭瓶子,竟然也轉到了喻即安,這就……
剛吃了一肚子狗糧的眾人立刻都噓起來,一副幸災樂禍等著看玩笑的模樣,
梁滿偏不想讓她們得逞,於是對喻即安說:“你說個笑話吧。”
好笑當然好,不好笑……那就是冷笑話,她理由都想好了。
喻即安憋著勁想了想,說:“我有個隔壁宿舍的同學,學口腔的,畢業之後談過三個女朋友,他老喜歡帶人去看牙齒,結果就是每個女朋友都是等牙齒弄好,就跟他分手了。”
說完他扭頭,眼巴巴地看著梁滿,等她評價。
梁滿嘴角一抽,問道:“後來呢?”
“後來?”喻即安領會她的意思,哦了聲,“後來找了個牙齒本來就很好,他一說去牙科看看就罵他的女朋友。”
大家聽到這裡,才終於笑出聲來,莫先念還說:“梁滿呐,你和你的房子也是這樣的關係。”
梁滿哼笑:“哪裡一樣,房子我是主動賣的,人家可不是主動跟女朋友分手的好不好。”
嘻嘻哈哈說了一陣,又玩了幾輪遊戲,最後一個問題是唐柔問喻即安:“最近半年內,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麼?”
唐柔她們都以為喻即安會說是和梁滿在一起,梁滿則以為應該是抓奸,但他肯定不會說這件事。
畢竟實在丟臉,說出來也沒什麼必要。
但喻即安思忖片刻,說的卻是:“年初的時候,我有個胃癌晚期的病人,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了,她的身體情況不允許手術,隻能做放化療,住院的時候,她家老先生堅持每天帶著不一樣的東西來看她,今天是雞湯,明天是糖水,後天是點心,偶爾還會帶一支花來,插在床頭的礦泉水瓶子裡很好看,他們也不怎麼說話,老先生可以靜靜地在她身邊坐足一個小時,要走的時候就摸摸她的手,跟她說,明天我再來看你。”
他說得慢,語調似娓娓道來,在原本輕快的氣氛裡,蕩漾開一種淡淡的溫柔,梁滿扭頭去看他,伸手拉住他的手掌。
他也扭頭看過來,恰好和她四目相對。
路燈光落進他的眼眸裡,熠熠生輝,又像是藏著千言萬語沒有訴諸於口。
梁滿覺得自己在他眼裡看到了他沒有說出來的話。
他說,我們以後老了也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