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滿和楊先生這頓飯一直吃到將近九點, 倆人相談甚歡。
不僅聊了對房子的想法,還聊了其他, 比如楊先生即將舉辦的個人攝影展, 比如梁滿賣出去的某套房子。
聊下來發現,他們其實有交集的,比如梁滿某套房子的買主是楊先生的客戶, 比如梁滿以前念書時跟著陳永青團隊做過的項目,楊先生去拍過, 而且作品還拿了獎。
總之就是,聊完了發現,哦, 原來世界這麼小, 小到在以前還不認識的時候,他們就有過交集。
走出飯店,楊先生笑著對梁滿道:“今天聊得很愉快, 梁小姐, 謝謝你。”
梁滿也笑:“確實很愉快。”
“那就……”青年的桃花眼在夜色路燈下閃爍著微光, “下次見?”
“如果您對房子的裝修還有什麼要求和想法,隨時和我溝通。”梁滿笑著點點頭。
對方又問她需不需要送她回去,梁滿婉拒:“代駕已經到了,就不麻煩楊先生了。”
“好的, 那你路上小心。”楊先生聞言立刻點頭, 視線越過梁滿的肩膀,看向她的身後, 提醒道,“那是你的代駕嗎?下次還是叫女代駕吧,更安全。”
梁滿一愣, “我叫的就是……”
她邊說邊回頭去看,代駕沒見到,倒是見到了喻即安。
她不由得愣住,隨即反應過來,楊先生這是把他當成了她叫的代駕。
不過梁滿也沒有多解釋的意思,改口道謝:“多謝您提醒,下次我會小心的。”
楊先生點點頭,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喻即安,像是要把他的長相記住,然後和梁滿又說了聲下次見。
這才轉身離開了。
等他一走,梁滿就立刻一把拉住喻即安,問道:“你怎麼在這兒,也在這邊吃飯?”
喻即安看著男人走遠的背影,沒回答梁滿的問題,而是問:“他是誰?”
“客戶啊,他找我設計房子,下午去看了一下,出來的時候有點晚了,他就請我吃個飯。”
梁滿解釋完,又問了一遍:“你還沒說呢,你怎麼在這兒的,是來這邊吃飯,還是……嗯?”
一個疑問的嗯,就代表了她的另一個猜測。
喻即安這回老實回答了:“特地來接你的。”
“我就知道。”梁滿無奈地嘀咕,“來乾嘛呀,我都叫了代駕了。”
喻即安抿著唇不吭聲,因為不知道怎麼回答。
說什麼呢,說他怕她出事?還是說他怕她玩得忘記了回家時間?
好像都不是,他就是想來接她。
緊接著他想到剛才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仔細說起來也沒什麼特殊,但就是給他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這是第一次,他如此明顯地感覺到危機要降臨。
梁滿叫的代駕來了,把車交給對方,她上了喻即安的車。
回去的路上,喻即安試探著問梁滿:“你這次的客戶好像……和你很聊得來?”
梁滿嗯了聲:“是啊,聊得還不錯,他是搞攝影的,人也挺健談,對房子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哦,對了,他還邀請我去看他的攝影展呢,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啊?就當是出門約會。”
喻即安聞言再次不吭聲,半晌才慢吞吞地拒絕:“不了吧,這個學期教學任務有點重,我要做課件。”
梁滿眉頭一挑,心說你少騙我,真以為我沒上過大學?誰不知道大學老師的課件很多都是用教研室的課件改的,或者同一個老師,一個課件用好幾屆,你又不是第一年帶學生,做課件能用多久。
而且,“你都不問問是哪天,就說沒空?”
喻即安抿住了嘴唇:“哪天都沒空。”
聲音已經是不高興的那種了,臉也往下拉了一點。
你看這個人,他不高興,他不會直說的,總是要梁滿去猜。
梁滿偏不肯如他意,哦了聲,裝作什麼都沒看出來,道:“那就我自己去咯,或者我問問糖糖有沒有空,我和她們一起去,我們姐妹下午茶,你呢,就在家好好工作喲,喻老師。”
話音剛落,就見到他握住方向盤的手猛地一緊,那雙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指甲修得整齊,此刻關節部位卻有些發白。
梁滿心裡嗬嗬兩聲,罵了聲,該!
喻即安再次不吭聲,梁滿也沒太在意,低著頭挑歌,最後放了一首《K歌之王》。
歌詞開頭就是:“我唱得不夠動人,你彆皺眉,我願意和你約定至死……”[1]
梁滿跟著小聲哼唱,似乎已經把剛才說的什麼攝影展拋到了腦後。
隻有喻即安一個人還在在意。
車子都快回到荔憬花園了,他忽然又問了句:“剛才吃飯……是隻有你們兩個人?”
梁滿沒想到他還惦記這事,扭頭看向他。
他正側頭看著側前方的路況,脖頸微微彆著,肌肉的線條凸顯出來,下頜線輪廓分明,車裡光線明明暗暗,落在他臉上,有種朦朧不清的曖昧不清。
梁滿心裡一頓,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嗯了聲:“本來還有小丁的,但是小丁臨時被她媽媽叫回去咯,可不就我倆唄。”
喻即安哦了聲,又不吭聲了。
隻是梁滿的餘光飄過去,可以發現這人的嘴角又抿得緊了點。
親吻起來觸覺柔軟的嘴唇,此時此刻用力抿成了一條直線,顯示出主人的心情有多不平靜。
她微微笑了一下。
就這樣沉默著進了家門,喻即安跟著她到她那邊,進門就見麥子跑過來,看一眼喻即安,然後去蹭蹭梁滿。
它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小家夥,知道對什麼人用什麼套路。
梁滿彎腰揉揉它腦袋,問它吃沒吃飯,今天開不開心,小家夥喵嗚喵嗚應著。
喻即安低頭換鞋,視線一撇,就看見她在自己麵前彎著腰。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把摟住了那被裙子掐得凹凸有致的腰線。
梁滿一怔,忙直起身,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要乾什麼,就被他一把抱起,抵在鞋櫃上。
“……喂!”
雙腳突然淩空的感覺讓她不由得驚呼,下意識推搡了兩下他的肩膀。
梁滿的掙紮似乎讓喻即安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抗拒,他立刻就往前一壓,將她緊緊壓在櫃子上。
然後仰著頭,定定地望著她。
他的眼神是溫和的,和平時一樣,但卻藏著一股子執拗的勁頭,讓梁滿有些錯愕。
她一手扶在他肩膀上,一手去摸他的臉,問道:“怎麼了,喻即安?”
喻即安看著她,想說你彆去看什麼攝影展,彆跟那個男人見麵,可是卻說不出口。
因為知道自己不占理。
於是他說:“阿滿,你可不可以……親親我?”
隨著他這句話,梁滿看到他眼裡浮現出來的一抹哀求。
她心裡忽然沒來由的一酸,心裡因為他有話不好好說,非要她去猜的氣,頃刻間就散了。
她嗯了聲,低頭去親他,先親他的眼睛,又親他的鼻梁和臉,還親他下巴,但就是不親他的嘴。
喻即安有點懵,又很著急,於是把梁滿放了下來,她腳剛落地,就被他按著脖子咬住了嘴巴。
他們一路從玄關親到了客廳,跌坐進寬大柔軟的沙發裡,麥子見到他們打架,有點想過來湊熱鬨,但猶豫再三還是沒來,反而遠遠跑開,跳到了陽台的搖椅上,趴著看他們在做什麼。
兩個大人根本想不起它來,梁滿跨坐在喻即安身上,比他高了半個頭,仿佛要掌握些主動權似的,喻即安緊緊握著她的腰,使勁把她往自己懷裡拉。
梁滿啃咬著他的嘴唇,手臂環抱住他的脖頸,手掌在他結實的背上摸索,感覺到他後背地肌肉正隨著她的動作,微微繃緊又放鬆。
他的手掌乾燥溫熱,掌心貼在她脖頸後麵,捂得那塊皮膚滾燙得像是要燒起來。
唇齒相依的時候,梁滿覺得有點癢,忍不住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他們糾纏在一起,漸漸地,呼吸聲和心跳聲似乎蓋過了一切聲音。
一直到梁滿覺得有點喘不過氣,喻即安才結束這個由她開始的漫長的吻,稍稍後撤,手掌從脖頸離開,滑到她的後背,然後把臉埋在她肩膀上。
梁滿低頭,捋了兩把他的頭發,叫他:“喻即安。”
他抬起頭,她看到他眼中清晰的欲/望。
梁滿抬手摸了摸他的眉毛,又抱住他的脖頸。
喻即安接收到她的暗示,托住她的大腿,把人抱了起來。
回到臥室,梁滿說要先去洗澡,喻即安抱著她,小聲地道:“我再抱一會兒吧,成不成?”
梁滿不掙紮了,靜靜地讓他抱著。
倆人都覺得對方有話要說,可誰都沒有出聲,就這麼安靜著。
過了十來分鐘,梁滿覺得自己站得腿都麻了,這才歎口氣道:“洗了澡再抱吧?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喻即安依依不舍地鬆手,看她進了浴室,跟到門口,問她:“不能讓我一起嗎?”
梁滿哭笑不得,一口拒絕:“謝邀,今天沒有洗鴛鴦浴的打算哦。”
他低下頭,像隻被主人遺棄的大狗,怏怏地哦了聲。
“啪——”
浴室門關上了,喻即安站了一會,抬手抓抓頭發,皺著眉離開。
梁滿從浴室出來,喻即安已經洗完澡,穿著睡衣坐在床邊看手機。
手機聽筒還播放著微信語音,梁滿聽了幾句,應該是病人家屬在向他詢問自己母親是不是應該去醫院做個全麵的檢查,看是不是有複發。
喻即安聽見浴室門開了,立刻抬頭,見她頭上包著乾發帽出來,便趕緊回了信息,然後起身:“阿滿,我幫你吹頭發。”
他似乎很喜歡這項工作,隻要梁滿洗頭,不管他正在做什麼,都會放下手頭的事,要來幫他吹頭發。
梁滿把電吹風遞給他,在床邊坐下,習慣性地盤起腿。
頭頂是電吹風呼呼的聲音,他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輕觸她的頭皮,動作輕柔得像是害怕她掉一根頭發。
梁滿一邊捏著電吹風的線,一邊同他講話,都是些明天吃什麼呀、麥子的貓糧快沒了得買、她買的基金又跌了真是不爭氣之類互不關聯的事。
喻即安這個時候就會比平時還有更有耐心,她說一句他就應一句,像跟她一唱一和似的。
吹完頭發就睡了,續上洗澡前沒做完的事。
喻即安的學習能力很強,這才多久,他就已經完全摸清楚她的喜好,知道怎麼樣的姿勢她最喜歡,也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她快樂。
梁滿攀著他的肩膀,聽見他說:“阿滿,你摸摸我好不好。”
她在昏暗的夜燈光線裡迎向他的眼,意外地沒有看見太多欲望,反倒是有很多的期盼和小心翼翼。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些想哭。
“……好,摸摸你。”
她伸手穿過他的頭發,將他的頭顱按下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
一下又一下的動作更重了,她聽見他的呼吸變重,他抬起頭來,汗水從他額頭滴落,恰好落在她眼角邊,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喻即安最近最不想看見的事到底還是出現了。
梁滿同她的客戶楊先生相處得不錯,她知道對方很有想法,說不定會對設計方案提出很多意見,果不其然,接下來好幾天,她幾乎每天都會接到他的電話。
因為說的都是房子的正事,梁滿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勁,每次都耐心地跟對方詳聊,分析可行性。
說完正事,又要客氣幾句,說打擾她了,接著聊幾句其他的事。
一時間她晚上的時間便被占去不少,喻即安心裡吃醋,又覺得:“不是下班了麼,怎麼還給你打電話,是不是有些不尊重人,我的學生或者病人家屬,如果不是要緊事,過了晚上十點從來不給我打電話。”
梁滿聞言失笑:“工作嘛,經常這樣的,再說對於人家房主來說,這就是要緊事啊。”
喻即安哼了一下,問道:“那你們聊什麼茶葉什麼送禮,也是工作嗎?”
“楊先生要給前輩送禮,問我送什麼茶葉比較好,我總不能不回答他。”梁滿解釋道。
理由很充分,但喻即安沒有被說服,他覺得這個男人對梁滿意圖不軌。
過了大概一周,梁滿的初版方案做出來了,和楊先生約好周末的時候來看看,正好喻即安休息。
他前腳剛問完梁滿周末有沒有安排,還沒得到回答,後腳梁滿就接到電話。
“……可以可以,周六上午,咖啡廳的名字就叫翡對嗎?好的……不用破費……這樣啊,那就謝謝了……”
掛了電話,喻即安問是誰。
梁滿漫不經心地應道:“上次請我吃飯的那個客戶啊,初版方案出來了,給他看看還有沒有要修改的地方。”
喻即安的神色一僵,變得不那麼好看。
梁滿忙著逗貓,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問道:“你周末休息誒,準備乾什麼啊,要不我們去南山寺轉轉?山上涼快。”
喻即安沉默了一會兒,哦了聲:“不了,我要去參加學術會議。”
“誒?這麼巧,真是的,咱們可真是社畜,大周末的怎麼那麼多事,都不讓人休息。”
她的抱怨落入喻即安耳裡,引起他的憤懣和委屈。
明明是你自找的,看方案就不能周一,非得周末看?
看方案就不能去公司,非得去咖啡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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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即安不太清楚梁滿和那位楊先生約好的“fei”咖啡廳到底是哪個字,但感覺不像是連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