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都還沒緩過來。
她跪坐著,均勻散開的裙擺,就像她被衛智春炸開的心和腦子。
對於慶明帝,要說什麼真愛感情,齊淑妃是沒有的。昔時還是天真的年輕小姑娘的時候,才愛要那玩意兒。後頭年歲見長,看明白了,她心裡眼裡就隻有兒子。
不但不愛,她甚至對慶明帝還是有些怨恨。
怨恨他將對她的母族齊家不留情麵。
怨恨他對兒子元域過分無情,域兒出事以來,他有空謀奪臣妻,卻連問都沒再問過域兒一句。
你也是他的父親,我的丈夫。憑什麼我們母子淒淒艾艾,苦不堪言,你卻萬事如意,嬌妾在懷?
心裡有怨,卻也僅限於此。
而對於薑百誼沈雲西衛邵等人,她是恨之入骨,但時至今日,已是無力報複。
是以在慶明帝問她的時候,她乾脆的就認命了。
但此刻見識了衛智春的癲狂。齊淑妃十分震動。
還能這樣?
總覺得衛智春他好爽的樣子啊。
齊淑妃轉念一想,可不是爽嗎。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雖弄不死仇人,也能膈應死仇人,總歸是出了一口氣的。
想及此處,齊淑妃腦子一轉,心頭一亮,來了靈感。
於是在眾人看過來時,她應了。
仰起臉說道:“老安侯說得沒錯,全是真的!”
她也不跪了,徐徐的扶著身邊的長案,用力的揉捶了兩下發麻的膝蓋,站起身來。
冷笑了一聲:“宮裡的秦貴妃,確實安侯府裡假死的秦老夫人。當年的歲夫人也的確是六皇子妃。要不然你們以為秦貴妃今天為何不在,不過就是怕你們認出來罷了!”
“你們要不信,大可請來一觀!”
慶明帝沒想到她也來摻一腳,氣生氣死的摔手就砸了酒盞下去:“淑妃!你也瘋了是不是?拖下去,把她給朕拖下去!”
齊淑妃聽而不聞,在禁軍守衛上前之時,她照著衛智春那樣,如法炮製,逮住近處的一位老王妃,死擰著人。
老王妃:“……”不是,你們就盯著老弱婦孺欺負是吧。
齊淑妃一手扭抓著老王妃衣裳手臂,一手指著衛邵冷聲對諸位大臣說道:“你們還不知道他為什麼在宮外二十年吧。我告訴你們吧!”
她又轉向去對殷皇後說:“殷若華,你以為全是我做的是不是,你錯了!還有他!”
齊淑妃指向慶明帝,笑了起來:“他怕殷家,怕殷家有了皇子,就不要他這個皇帝了!”
齊淑妃將早年他們連同早已辭官的上一任欽天監監正故意敲定衛邵災星的事,全盤托出,連同當時的對話都沒有隱瞞。
當初要不是殷若華和殷家把消息攔得快,以病名送出,又有殷太後打掩護,衛邵這個皇子早就廢了。
“還有你身上的域外怪毒,雖不是他下的,但那個給你下毒的嬪妃,他是早知道的,他眼睜睜的看著人把藥送進去了,眼睜睜的看著你沾,一聲沒吭呢。你兒子半死不活二十年,也有他的一份力在的!”
齊淑妃的笑容燦爛得像一朵春日裡開了的花。她並不像衛智春那麼歇斯底裡。
可說出來的話,卻和衛智春的一樣讓人震驚。
這一件接一件的,儘是關於君主的驚天秘聞,眾人都傻住了。
與此同時有不少人又在心中雙手合十的慶幸。
謝天謝地!
還好五品以上的京官,皇室宗親今日全都在此,還好人多,才可以放心的聽,不用擔心因為知道太多被聖上滅口了!
和衛智春說完後相同,全場最安然自若的還是殷家人和衛邵。
殷皇後隻冷冷的眺了眺,連眉梢都沒動一下。
她這副神態,齊淑妃先是略怔,而後了然的哈了哈,她並不失望,反而高興得很。
她將這秘密公之於眾,可不是為針對慶明帝的。
除了薑百誼,殷若華和沈雲西衛邵才是她的大仇人!
她說這些,是想讓慶明帝動手收拾他們的!
齊淑妃合掌笑道:“原來你也都知道,殷若華啊殷若華,你可真能忍啊,你肯定很恨他吧,心裡憋著一股勁兒,日日夜夜翻來覆去的,都恨不得殺了他!說不定早有計劃,都籌謀到一半了也說不準呢哈哈。”
聽見了嗎,陛下,人家早都一清二楚了,你再不弄死他們,他們就得弄死你了!
衛智春聽出齊淑妃的意圖了,他比齊淑妃還要樂。
對對對,打起來打起來!
都是他最厭惡的人,互相打死了最好!
“拖下去,拖下去!一群沒用的東西!”
慶明帝跌坐在盤龍禦座上,臉紅筋暴,直大呼大喘。
大太監田林哎呦的忙叫蔣院使。
齊淑妃和衛智春該說的都說完,這下倒沒再掙紮了。主要衛智春也確實沒那個力氣再折騰了。
他還是有點兒不服輸的勁兒在的,被拖出去的過程還邊叫道:“這個皇帝可是會搶奪臣妻的,他什麼都乾得出來,可怕得很!”
“你們這些人,居然還敢帶妻子夫人到他麵前來,等著吧,指不定哪天我這頭上的東西就落到你們頭上了,哈哈哈……”
他瘋笑起來。
那笑聲竟還抑揚頓挫的,叫殿中人直打寒噤,有好幾個大臣聽見衛智春的話,身體比腦子先動,下意識的往自家夫人麵前擋了擋。
那防狼的姿態,看得慶明帝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他情緒大動,連累得蔣院使搭脈的手都抖了兩下,額角冷汗直流。
沒了衛智春和齊淑妃兩個攪屎棍,相輝樓裡總算安靜了下來。
但內裡凝滯的氣氛卻還是一點兒沒變。
底下耿直的禦史大夫,悶了一杯酒,他想要諫言,但這該死的,短短一場宴會下來事兒也太多,他就是想死諫竟都不知該從何諫起。
呂太傅等老臣亦是麵色複雜,隻覺一言難儘。你說,這都什麼事兒啊。
薑百誼和宋修文則是同款的恍惚。
原以為今天的大戲,他們才是唱戲的大角兒,原來他們那點兒戲份都是給老戲骨作配的,根本不夠看的。
天呐,他們還是太年輕了。
而角落裡的老太監沈萬川幸災樂禍看著慶明帝那副氣急攻心的慘樣,大感痛快。
再回想起剛才的場景,沈萬川真是恨不能魂穿衛智春,也體會體會那氣死皇帝的暢快。一會兒又想,沒關係,反正他的計劃也快了。
至於十二皇子,堅信他皇父是聖帝明王的十二皇子,兩眼都失去光彩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他心中父皇的高大形象,它徹底破碎了。
沈雲西歪著頭小口小口的抿著果酒。
而衛邵,在衛智春被拖出後,酒就自動醒了,反過來按了按她的手,低聲對她說:“朝朝,可用了不少了,小心醉了。”
沈雲西微轉過頭,衝他彎眼睛笑。
整個相輝樓裡,情緒最穩定的就數他們。
殿內各人各態儘被小宮人收入眼底,小宮人也因吃太多瓜失神許久,好難才收了心,忙忙的一溜煙兒轉跑去了承熙宮。
承熙宮裡,秦蘭月正在正殿修剪內侍收羅折來的各色新鮮花枝,優雅的插入青瓷花瓶中。
聽了小宮人近耳稟來的話。
秦蘭月表情龜裂,剪子一斜,差點剪到自己手指頭:“……”
衛智春!他在發什麼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