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 春天很快來臨。來到婧國體驗新奇,需要適應的事情不少,經曆的事情也不少, 但細算一下,才過了大半年。
到了如今, 一切都塵埃落定, 最討人厭的冬天業已過去,賀涵元整個人都活泛了。
三月踏青, 四月桃花開,文人的活動一下子多了起來,每回休沐前三天,賀涵元就會收到厚厚一疊帖子,都是邀請她參加文會詩社、出遊踏青。
至今為止,京城才女的風頭, 無人能蓋過她。
而此時,道路解凍,塞北邊關的袁世卉也啟程回京了。
京城文人的圈子就這麼大, 賀涵元同窗同門的人數也不多,偶爾參加一個書院同窗組織的文會, 就會遇上向晚亭。
明明雙方沒有捅破窗戶紙, 向晚亭卻因為過不了心中那關總是躲著賀涵元走, 不說那事以後再也不約賀涵元, 同窗聚會她都隻在角落裡,仿佛不存在。
賀涵元本就對向家沒什麼責怪之心, 向晚亭羞恥心這麼重,她反而高看了一眼。
一日,書院的師長組織文會, 眾多學生都應邀參加,賀涵元一如既往被圍繞在人群中心,向晚亭則站在邊緣看著她們,心中落寞。
賀涵元遠遠看見她,竟覺得這姑娘有些小可憐樣了。
這日文會的主題是春日,每人在規定時間內交一樣作品,詩詞書畫皆可,屆時大家一起點評評出前三名,並將所有作品按排名收錄一冊,放在書院書閣供往來學子閱覽。
創作的時間內,所有人可以自行走動,賞景遊玩、折柳觀魚、冥思苦想……怎樣都可以。
組織文會的孔先生坐在亭中烹茶,叫了賀涵元這個得意門生陪在身邊閒聊。她對賀涵元自信得很,根本不著急會不會打擾她創作,隻拉著人聊茶、聊景、聊最近看的古書。
賀涵元也不急,先生說什麼她都能應對上,博古通今閱書之豐富,已經隱隱超過當年的先生。
聊得差不多,孔先生說起古畫,賀涵元笑著討饒:“先生博覽群書,小女遠遠不及,今日還有任務在呢,若是前三甲都混不上,弟子可無臉見人了。”
孔先生笑著點她:“我看你不是急著完成任務,是急著出去玩吧!”
賀涵元樂嗬嗬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孔先生揮揮手:“去吧去吧,不用你陪我這個老人家。”
賀涵元一邊說著先生不老,一邊作揖出去,出了亭子四下一看,找到了向晚亭的身影。
她正和兩位麵生的同窗坐在一起,不過三人都皺著眉提著筆,一副憋不出東西的苦惱模樣。
賀涵元走過去,站在三步遠的地方喊她:“向妹妹,乾坐著多沒趣,咱們出去走走啊。”
向晚亭一驚,墨水滴在了紙上,她慌裡慌張放下筆,在另外兩人驚訝又羨慕的目光下,臉刷地紅了:“啊……”
“向師姐竟然認識賀小姐麼?”
“怎麼不早說,我們也能同遊嗎?”
向晚亭抱歉地連聲說:“不熟不熟,抱歉,我過去看看……”紅著臉趕緊跑了過來。
“賀……賀小姐……”
賀涵元笑看著她:“怎麼突然對我如此生疏?是我做了什麼冒犯了你讓你不快了?細想來,你都好幾個月不來約我了。”
向晚亭的臉越發脹紅,差點頭都抬不起來,說話聲嗡嗡的:“不是賀小姐得罪了我,是我們對不起賀小姐……”
尤其聽到賜婚的消息後,向慧榕失魂落魄,她則是愧疚難當。滿京城貴女都在急著訂婚,賀涵元條件那麼好,難道還找不到夫郎?向晚亭以為,賀涵元沒能及時訂婚是因為自家耽誤了她。
賀涵元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拉著人往幽靜之處走:“胡說什麼?你們做了什麼對不起我?你說來給我聽聽?”
向晚亭卻說不出來,隻是不敢看她。
賀涵元見她這樣,歎了一口氣:“難道是因為當日托你幫忙相看,你覺得自己沒幫上忙?”
她美化含糊了那件事,但彼此都知道說的是什麼。
向晚亭不停道歉:“對不起向姐姐,我……我與……都曾努力……是我們耽誤……耽誤……”
賀涵元打斷她,用折扇敲打她的腦袋:“你在瞎說什麼?你不過一個書生而已,能有多少人脈?我當日隻是開個玩笑,難道當真把終身大事寄托到你身上?你個呆子,怎麼淨把責任往自己身上背?再說,何來耽誤之說?當時我爹對我的婚事愁得不得了,我便同他說,緣分到了自然就有結果,你瞧,這緣分不就來了嗎?”
向晚亭意外地看過來:“啊?”
“啊什麼?”賀涵元睨視。
向晚亭連忙搖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但耿直的性格還是讓她忍不住問:“您很滿意這樁婚事?”
賀涵元聽到婚事二字立刻笑了起來:“滿意啊,為何不滿意?”
向晚亭想說,外頭不是都傳言三皇子不好嗎?但是話沒說出口,她自己便意識到不對,既然說了是傳言,身為君子,怎能這般聽信無根無據的傳言?
想到這,向晚亭突然茅塞頓開,恍悟原來自己一直將高高在上的皇子看做淤泥,然而人家是金枝玉葉,哪是她們這等凡夫俗女能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