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殊色愣住。
謝劭解釋道,“前兩日抄書,賺了一兩多銀子,貴的買不起,你先且忍一忍,等月末發了俸祿,日子會好過一些。”
溫殊色打開食盒,裡麵是一盤咕嚕肉,色香味俱全,還冒著熱氣。
狹小的空間內,味兒很快散發了出來,儘管自己已經油膩地想吐,卻覺得這一盤東西比她適才吃的那一桌大魚大肉還要彌足珍貴。
因為它不僅是一盤肥肉,還有身旁郎君待她的心意,自己喝白粥卻給她買肉,這樣的感情怎能不讓人感動。
感天地泣鬼神都不為過,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感動之餘免不得吐出一句貼心話,“郎君,我突然覺得,嫁給你我一點都不後悔了。”
患難見品行,這樣的郎君能壞到哪兒去呢,甚至覺得一輩子跟著他,也不是不行。
身旁的郎君卻完全不知自己在小娘子的心中突然有了如此高的地位,隻覺得小娘子這話太過多餘。
後悔還來得及嗎。
輕“嗤”了一聲,隨意瞟過去,“能怎麼辦,拜過堂我總不能休了你,既然不能休了你,便不能把你餓出個好歹來。”末了還加了一句,“雖說你這樣的敗家娘子,很容易被休。”
這人真是多長了一張嘴,好好的人情不要,非得讓人對他感激不起來。
吃是吃不下了,問他,“郎君還沒吃飯吧。”
謝劭彆過頭去,“我不餓。”可喉嚨卻經不住吞咽了一下。
溫殊色:......
罷了,不就是一張嘴,就當沒長耳朵吧,看一個人靠心體會便是,逐問,“郎君,你會玩手勢令嗎。”
會飲酒的兒郎,哪個不會手勢令。
謝劭狐疑地看著她,她該不會是想同他玩吧。
果然他猜得沒錯,小娘子一臉興致,“如今是午食的點,郎君應該不忙,咱們來玩一把,贏了的吃肉。”
真幼稚。
一盤子肉還得靠玩手勢令,他得有多落魄,不想把自己的慘狀再擴大,一口回絕,“我已經吃過了。”
小娘子沒放棄,“之前聽明家二公子說,鳳城內要論玩手勢令,還得數郎君最厲害,從未輸過,我一直心生仰慕,卻沒機會見識,如今郎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成一家人了,我也就不客氣了,讓我見識一下唄?”
明二公子?
他聽話隻聽了半截,“就是那位為你絕食一天的明家二公子?”
溫殊色:......
突然翻起舊賬,還是聽來的牆根,就很沒意思了,“都是之前的事,我這不是已經嫁給郎君了嗎,郎君就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謝劭訝然。
試問他得來的便宜在哪兒,是讓她把自己的家給敗了?
小娘子見此路行不通,索性使起了激將法,“郎君你是不想玩,還是玩不起。”
去酒樓飲酒同一幫兄弟玩玩,能圖個樂子,坐在這兒同一個小娘子玩,能有什麼意思,但見小娘子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隻能配合,“局兩勝。”
“成交。”
“,五......”
果然小娘子輸了,卻沒有該有的沮喪,把咕嚕肉遞到郎君跟前,“吃吧。”
謝劭:......
眼見一盤子咕嚕肉進了一半他肚子,忍不住抬頭,目露鄙夷,“你怎麼那麼笨。”
溫殊色倒吸一口涼氣,瞪著他,是他不識好歹,可彆怪她了,“再來。”
士可殺不可辱,小娘子開始去揪他的動作,“郎君你出慢了。”
“哪兒慢了。”
小娘子卻突然不講道理,開始人身攻擊,“我知道了,原來郎君贏出來的名聲,靠的都是這等雕蟲小技。”
這話謝劭不願意聽了,拂簾同外麵的閔章道:‘你過來盯著。”
溫殊色不示弱,推開另一邊的直欞窗,把祥雲也喚了過來,“你也盯著姑爺。”
輸贏是小事,不能看不起人,兩人重新開始。
各自的小廝和丫鬟,一邊窗口趴一個,納威助喊,“娘子,五。”
“公子,出一......”
兩人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早已經偏離了原來的初衷,一雙筷子,也不分彼此,贏了自個兒夾肉往嘴裡塞。
等到碟盤空空如也,兩人齊齊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腹中的饑餓感沒了,先前郎君還如一隻鬥勝的公雞,突然從這幼稚得如同在降他智慧的遊戲中,意識到了什麼。
窺了一眼小娘子,小娘子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著空盤出神。
瞧他乾的好事,謝劭捏了一下眉心,悔不當初,同一個小娘子搶食,損了大德,起身下馬車,“我先去當值,下回再給你買。”
溫殊色怎麼也沒想到會成這樣,油膩膩的東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塊,胃裡撐得難受。
緊要的是人家抄書辛辛苦苦賺來的一盤子肉,讓自己給浪費了,內疚又自責,小娘子從窗內探出頭,衝著前麵那道腳步匆匆的背影道:“郎君明兒早上先彆急著走,我給你做幾塊米糕。”
姿態像極了賢妻良母。
謝劭回頭,也給出了身為夫君的態度,“早些回。”
—
結果第二日早上,謝劭坐在屋裡等她的米糕,等了一炷香,卻等來了小娘子一句請示,“郎君,我去一趟明家,晚點回來。”
看著她空著的雙手,也能猜到,昨日她說的那話已經被狗吃了。
心情不是很好,人也不爽快,“你每日倒沒閒著,比我當值還忙。”
話音一落,小娘子突然上前來攀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屋裡拽,謝劭臉色一變,她想要乾什麼,大白日難不成還要美□□惑。
心雷大作之時,小娘子附耳過來,吐出另一道驚雷,“周世子有隱疾,明大娘子要退婚。”
謝劭一愣,“什麼?”
“郎君不知道嗎,昨兒下午周世子同明大娘子約了一麵,周世子親口說的,他夜裡有難言之隱,明大娘子要是介意的話,可以退婚。”
謝劭蹙眉,愈發懵了。
“你說這周夫人也是,世子既然有隱疾,怎還出來議親呢,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嗎。”心疼地道:“可憐阿圓昨夜哭了一個晚上,再過兩月就是婚期了,還不知道能不能退,要是不能退,那阿園,豈不是守一輩子活寡。”
謝劭盯著一臉愁苦的小娘子,心道,她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什麼話都說。
小娘突然盯著他。
那樣的眼神,很難不認人誤解。
謝劭一窒,她什麼意思?他好得很!正欲澄清,又聽她說,“誰不知道郎君與周世子關係交好,好得如同穿同一條褲子,郎君定也知道內情,為何不與我提前說呢,郎君可知道這等行為乃欺騙,禮法不能容。”
他同周鄺關係確實不錯,但倒也沒好到穿一條褲子,多的不便說,清了一下喉嚨,委婉地道,“據我所知,沒有這事,是不是明大娘子誤會了?”
溫殊色卻不如此認為,“他親口說的,還能有誤?”見他似乎不知情,沒再浪費功夫,“我去一趟明家,再問問阿園。”
所以,他的米糕是徹底沒了。
“對了。”小娘子突然又轉過身,以為她終於想起來了,卻聽她道,“郎君也幫我也打聽打聽唄,周世子是不是......”
謝劭不想看她,偏過頭,“個人隱私,不能過問。”
溫殊色又湊上去,“郎君難道不好奇,不想知道嗎。”
這有何可好奇的,沒有的事,“不想。”
她又道,“郎君還記得上回被狗咬嗎,周世子屁股墩受傷了......”
謝劭神色一頓。
“我也隻是懷疑,要真因為這事讓周世子......彆說阿園了,我這輩子都難逃其咎,郎君就當是幫我一回,問清楚日子,不能讓他訛上你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