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大有要與人同病相憐, 一塊兒淒慘的心態,結果人家小兩口一塊兒搬了地,慘的依舊隻有他一人。
周鄺神色同昨夜無異, 一臉彆扭, 上前同兩人打了招呼,門前的八哥許是聽到了熟悉的說話聲,學起了舌頭:“謝兄, 謝兄......”
多少打破了尷尬,周鄺轉頭笑罵了一聲:“怎麼不叫三爺了。”
往日謝劭沒成親之時,幾人時常來遊園, 謝劭以好酒好菜招待, 有錢的人都是爺, 背地裡幾人便稱他為三爺。
八哥倒是給他麵子,立馬扯開嗓子:“三爺,三爺......”
周鄺上前逗了逗那隻討喜的畜生,剛要邁步進屋,被謝劭攔住, “外麵談。”
今非昔比,東屋已經被人占了, 小娘子住的地方, 萬不能讓外男進去, 自己的廂房......一進去不就暴露真相了嗎。
之前沒成親,幾人打打鬨鬨, 甚至在一個屋裡睡過,如今人家已成了親,有娘子相陪了,再進去自然不方便。
周鄺回過神, 轉身下了踏道。
謝劭把人帶去了湖邊假山處的涼亭內,抬眼便能瞧見湖上的半月橋,湖泊美景,人心情好了,談話也能心平氣和。
緊要的一點,背後有一片假山,方便某人放一隻耳朵。
果然小娘子對他的安排甚是滿意,隔空對他擠眉弄眼,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一隻眼睛睜開,一隻眼睛閉上,一邊嘴角跟著往上彎,用力一擠,動作極快,投送過來的眼波,一點都不單純,謝劭心頭突突一跳,昨日那縷青絲仿佛又撓上了心坎,忙彆開頭,不再去看那位頗會作妖的小娘子。
溫殊色的示好,沒得到回應,雖有些失望,卻沒放在心上:“郎君陪世子坐會兒,我去瞧瞧明娘子。”
明婉柔掐著時辰點到的謝府,從馬車一下來,便打起了退堂鼓,轉頭問身邊的丫鬟:“我這樣合適嗎。”
丫鬟寬慰道:“娘子放心,有二娘子在呢。”
一提起溫殊色,明婉柔果然安穩了下來,上前同門房報了家門,讓其幫忙通傳,門房笑著道:“明娘子請吧,周世子前一刻已經進了府,三奶奶正候著明娘子呢。”
一聽到那名字,又開始緊張了。
可來都來了,總不能再回去,忐忑地跨進府門,剛上長廊,便見到了溫殊色,如同見到了救星,上前一把捏住她的手,“他,真來了。”
溫殊色說不然呢,“就等你了。”
明婉柔愈發緊張了,深吸一口氣,緊緊拽著她,“縞仙,要不還是算了吧,既然他說了是誤會,我相信他便是,再見麵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太尷尬了。”
溫殊色罵了一句沒出息,“前兒夜裡眼睛都哭腫了,人家一句話你又好了。”
明婉柔苦著臉,“我是沒臉見人。”
“那你就想錯了,沒臉見人的不是你,是周世子。”溫殊色替她打氣,“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有何難言之隱。”
事關將來一輩子,明婉柔怎可能不想知道,馬車上已經想了一路,那日他把說都到了那份上,又說誤會,那到底自己誤會在了哪兒。
並非不相信他,萬一呢......明婉柔猶豫了起來。
“走吧。”溫殊色拉著她,“有我在,還怕他吃了你不成,今日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有什麼顧慮或是要問的,統統提出來,萬不能因為害臊,賠上自己一輩子。”
也對,一輩子的事,不能馬虎,她還得同縞仙定娃娃親呢。
趕鴨子上架,明婉柔跟在溫殊色身後,也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圈,穿過假山,便看到了跟前的涼亭。
涼亭內的兩位郎君也看到了進來的小娘子們。
明媚的晨光落在兩人身上,羅莎短衫,抹胸拽地長裙,色彩明豔,院子內的景色瞬間鮮活了起來。
要不怎麼會說小娘子本就是一道風景線呢。
小娘子又開始對他使眼色了,謝劭識趣地從涼亭內走了下來。
明婉柔也同周鄺對上了視線,不同上一回的驚慌陌生,隻見對方的目光中仿佛揉進了萬種情緒,欲說還休,極為複雜,當下一愣,腳步下意識往後退,被溫殊色及時抵住後腰。
逃不掉,隻能硬著頭皮往前。
“三公子。”明婉柔垂目同走下來的謝邵打了一聲招呼,腳步如同千金重,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涼亭內,對著跟前的郎君行了一禮,“世子......”
人已經見上了,閒雜人等都得回避。
轉身進假山,謝劭走在前麵,溫殊色見他腳步匆匆,完全沒有停留的意思,愣了愣,輕聲叫住他:“郎君難道真要走嗎?”
謝邵頓步,回頭斜眼過來,“不然呢,留下來偷聽旁人說話?小娘子莫非沒聽過君子非禮勿聽,非禮勿視嗎。”
她自然聽過,就不信他不好奇:“那郎君走吧,我不是君子,我是小娘子,世子到底是何隱疾我一點都不想知道,就怕待會兒兩人一言不合,發生了衝突,我得及時阻止。”
謝劭:.......
片刻後,小娘子趴著的那塊假山旁,又湊過來了一人。
小娘子轉過頭看著一臉彆扭的郎君,目光坦然,“郎君想聽就聽,我又不會笑話你。”
—
涼亭內,兩人已經尷尬地站了好一陣。
水粉鋪子裡匆匆一麵,怎麼也沒料到會鬨到如此場麵,吃了虧長了教訓,斷然不能再像上回著急,有事得慢慢說,周鄺指了下亭子內的石凳,招呼跟前的小娘子,“你先坐。”
明婉柔忙搖頭,“我不累,世子先坐。”
周鄺也不累,那就都站著吧。
想了想該怎麼開口,罷了,還是直接問吧:“前日我與明娘子在水粉鋪子裡碰上,說了幾句話,明娘子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誤會是有,且還不小。
但這等子事,明婉柔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急忙含糊過去:“世子說是誤會,那就是誤會了。”
周鄺:......
瞧她這話,是不信了,周鄺顧不得規規矩禮儀了,突然朝著她上前一步,不顧她一臉的驚慌,澄清道:“那日我所說的夜裡難言之隱,並非我......”見跟前的小娘子似乎已經被他嚇得瞠目結舌了,那兩個字終究沒說出口,道:“乃是我有夢行症。”
接著解釋道:“病症也不是時常發作,偶爾一回,擔心明娘子害怕,想成親前說明白,不成想被明娘子曲解了意思.......”
原來是夢行症,明婉柔倒聽過,沒覺得有何可怕的,但,“世子那樣說,我......”很難不讓她誤會。
周鄺昨夜一夜都沒睡安穩,想起自己還未成親,未來的媳婦兒已經把他當作了太監,恨不得立馬找她說清楚。
如今見到了人,也解釋清楚了,她似乎還在懷疑,一時著急脫口而出:“我騙沒騙你,等到了新婚洞房夜你便知道,定不會讓明娘子失望。”
一句豪言壯誌吼出來,嗓門也大。
似乎把之前丟掉的麵子都撿了回來,一洗前恥,這頭深吸一口氣,簡直要揚眉吐氣了,可憐了明婉柔一張臉已經紅得發燙,幾乎落荒而逃。
接著便是周世子,從涼亭下來,經過假山,腳步匆匆,也沒停留。
待耳邊徹底聽不見動靜聲了,躲在假山後的郎君才側身子走了出來,回頭再看裡側的小娘子,早已目瞪口呆,麵紅耳赤。
周鄺那話確實過於猛烈,連聽牆根的都被殃及到了,所以,“小娘子以後還是非禮勿聽吧。”
事後諸葛亮,適才是誰主動貼上來的,溫殊色沒好氣:“郎君就不要嫉妒彆人了,好好當值,總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沒等他反應,小娘子從假山後出來,麵色平靜地把跟前發呆的郎君擠開,手提裙擺,僵著脖子,腳步越走越快。
那背影怎麼看都不像是乾了好事。
身後的郎君終於回過神來,嗓音頗有些咬牙切齒,甚至還連名帶姓了,“溫殊色,你什麼意思。”
—
什麼隱疾,不過是個夜行症,都怪世子半截話沒說清楚,明婉柔白哭了一夜不說,害得一堆人跟著擔心了兩日,到頭來竟是誤會一場。
經此一回,兩人的婚事倒成了板上釘釘,牢固得不能再牢固。
過了幾日便聽說新娘子的婚服,王府周夫人親口應承了下來,明家隻需置辦嫁妝,一切都很順遂,溫殊色再也不用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