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摔了個擺件, 陳琅從沙發底下把它拾起來時, 擺件上已經落了灰,長杆都摔斷了。
陳琅撓撓頭,試圖把螺絲擰回去,桌上的手機正放著有聲書, 顯得家裡不那麼冷清。
“分手後的晚自習, 學院廣播傳來他小奶狗一般的聲音,‘姐姐, 臣,退了, 這一退,就是一輩子’全校都沉浸在悲傷裡, 就連校長也在辦公室裡偷偷抹淚...”
陳琅咕嚕咕嚕擰著螺絲, 分神去聽:“......”
有聲書還在繼續念得有聲有色, 沒一會兒陳琅就挪著屁股, 坐立不安,腳趾底下扣出一座魔法城堡。
他正要去把有聲書關掉的時候, 楚嘉裕推門而進:“哥你在聽什麼?”
陳琅一著急切了一下,機械的女聲緩慢而不帶感情的念出:“老師您可記住了,姑娘我要是憤怒攢夠了,作業一撕, 班群一退, 您這輩子, 可彆想再見到——”
啪。
陳琅:“......送你一套房, 拎包入住,來不來?”
楚嘉裕沒理他的胡言亂語,走過去摸摸他的額頭:“今天有發燒嗎?”
“沒什麼不舒服的, 你彆操心這個。”係統商場給的止痛藥效果很好,五星好評,他現在狀態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可以直接無痛去世。
8485:【......】
陳琅把他的手拿下來,楚嘉裕卻順勢攏起掌心揉了揉他的指尖,“今天還出去嗎?”他湊到陳琅耳邊,放低了聲音:“不要出去了好不好?哥,在家陪陪我。”
“還有件事要了結,”陳琅覺得他男孩子家家一點都不矜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道:“我要去公司一趟。”
楚嘉裕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眼眶又慢慢的紅了。
陳琅簡直受不了,把手重新伸過去:“給你給你,給你牽著。”
楚嘉裕吸了吸鼻子,動手動腳:“嗯。”
下午的時候陳琅出了門,楚嘉裕用大衣把他裹成粽子,還說要陪著他一起出去,陳琅好說歹說把他勸下來,看他紅著眼眶圍上了圍裙,默默進廚房裡去了。
陳琅決定今天開始不吃他這一套,於是揣著兜轉身就出了門。
馬路上掛起了大風,陳琅走幾步路就停下來喘一喘,像個風燭殘年腿腳不便的七十歲老人,隻露出一雙眼睛,顫顫巍巍的在寒風裡緩慢前進。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因為裹得太嚴實前台一下子沒認出來,他擱在那兒吉祥物似的站了快有十分鐘,這才被認出來送到了秦君彥的辦公室裡。
陳琅顫巍巍摘下帽子和皮草大衣,一身暴發戶的氣質終於褪下去一點,身體在辦公室的暖氣烘烤下暖和起來。
秦君彥開完會回來就看見他捧著咖啡一臉凝重的坐在沙發上,像是在思考公司最關鍵時期的什麼生死存難問題。
“先生,您今天自己過來的嗎?”
“嗯,陳琅點點頭,今天來就是簡單跟你說一件事。”他從皮草大衣裡掏出一份文件,放在秦君彥的麵前:“這是你當初跟我父親簽訂的協議吧?”
秦君彥眼皮一跳,三步並兩步走過去,拿起文件翻閱了一下。
他的“賣身契”,他當初被陳修的父親逼著簽下的,給陳修打一輩子工的霸王協議,現在被他拿出來了。
“我今天是想來告訴你,我已經跟律師談過了,這份東西裡的條款很霸道而且不合理,本應是不具有效力的,我不想拿這種東西去約束你,所以可以中止這份協議,它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他沉吟一會兒:“然後...如果你有意願繼續留在公司裡工作的話,我這邊當然是沒問題的,但是過些時候我會把我名下的大部分產業變現捐出去,公司規模縮小,到時候你還會留在這裡嗎?”他偏著頭看他,用詢問的語氣道。秦君彥這時候才發現他唇色偏白,臉頰比平時消瘦許多,連平時穿著正正好的常服似乎都寬大了些許。
“如果你選擇繼續留在公司裡的話,”秦君彥聽他說:“我就把公司留給你,不過你需要答應我,往後公司的收益裡,你需要分出一部分的收益捐給福利院。”
“你現在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
秦君彥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放下文件看著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做?”
“想做就做了啊,”陳琅抿一口咖啡,半眯起眼睛:“這能有什麼理由,我不想做下去了而已。”
秦君彥審視他許久,忽然說:“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陳琅半真半假的笑:“是,絕症,治不了了,所以來處理後事。”
秦君彥牽強的扯了一下唇角:“陳總,這時候您就彆亂開玩笑了。”
“那你覺得這份協議還有用嗎?”陳琅拿起那些文件在他麵前晃了晃,清楚的看到他的視線也跟著動了動,五指攥緊,微微用力。
許久他才出聲:“您真的願意讓我離開嗎?”
陳琅撇他一眼,“你一直都是自由身,那些禁錮,隻是你以為的禁錮而已。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你一輩子都捆在我身邊。”這句話他是替自己說的,同時也是替陳修說的。
陳修要是真想把秦君彥捆一輩子,早在那之前就把他給強了,他這麼多年都過得行屍走肉似的,原主又何嘗看不出來。
“你是自由的,沒有被綁在這裡,”陳琅看向窗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如果你想離開的話,隨時都可以。”
秦君彥說他需要過些時候再給出答複。
陳琅沒意見,反正他的安排已經告訴他了,怎麼選擇都是他的自由。
他喝完杯子裡的咖啡,拿上自己的大外套準備離開,秦君彥在他身後忽然說:“小遠說他想見你。”
陳琅套上帽子,動作不停,“他要什麼就給他買吧,錢從我賬戶裡扣。”
“不是因為這個,”秦君彥下意識伸了一下手,想將他叫住:“他隻是想——”
“行了,他一來就和我吵架,沒什麼好見麵的。”陳琅整裝待發,將手插進兜兜裡,又變回了那個高冷的暴發戶,“我走了,你自己選,選好了告訴我就成。”
秦君彥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出門口坐電梯下了樓,竟一時有幾分恍惚。
陳琅出了公司一頭紮進寒風裡,他想,對於封致遠這小孩兒,他自己是沒什麼好感的,但是原主在他身上投注過太多心血,甚至死前也要把所有的財產留給他。而現在自己占據了原主的身體,把他的財產全部都捐出去,相當於違背了原主的意誌,這好像...有點兒...不太地道。
但這小孩兒實在太踏馬欠了,陳琅至多把原主的那個老宅留給他,不然他總覺得不值。
他替原主憋得慌,六年來儘心儘力的庇護隻因為沒長嘴,就換來那麼多的針鋒相對,那麼多的叛逆和狼心狗肺,怎麼樣都是不值。
可人已經死了,再怎麼不值都是虛的,畢竟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錢他可以留一點給封致遠,但這小孩兒必須要知道以前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他把係統給的記憶包整理之後剪了剪,花了許多積分準備晚上投進封致遠的夢裡,之後的事情他就不想再管了。
回到家之後渾身都沒什麼力氣,陳琅差點倒在門口,楚嘉裕忙跑出來將他接住,往他懷裡塞暖水袋。
陳琅腿一蹬:“有點累。”
楚嘉裕抿了抿唇,直接將他打橫抱了起來,陳琅直接嚇一跳。
楚嘉裕:“我抱你回房。”
陳琅:啊這倒不用——
他扭來扭去的想跳下來,“我很重的,你放我下來吧。”
“不,哥很輕,”楚嘉裕輕聲道:“我可以抱很久。”
這小子仗著現在比他高兩厘米越來越放肆,陳琅被弄到床上的時候臉都憋得有些紅了,楚嘉裕摘掉身上的圍裙,“身上有其它的淤青嗎,沒有摔跤吧?”
陳琅:“沒有。”
陳琅:“彆解衣服。”
陳琅:“啊?”
陳琅:“啊!”
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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