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猜測是正確的。”葉夫根尼先肯定了黎漸川的話,然後道,“我清楚地知道我們每個晚上都要經過的區域,但僅僅隻是區域。在大多數情況下,因為我的特殊和對這條路線的熟悉度,我將會為你們提供我可以提供的一切提示,你們也將要遵從我的告誡,穿越這些區域。”
彭婆婆在旁道:“就像昨晚的鏡子博物館?”
葉夫根尼搖頭:“不。那些廢墟即使我沒有遇到過,我也擁有一定的應對的經驗。但這片沙漠不同。從我們經過那口水井,踏入這裡,一切就已經不在我的常識範圍內。”
似乎從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麼多的話,葉夫根尼的表達能力有些欠佳。
但他的意思卻並不難理解。
“所以說,無論是那輛運水車,還是我們現在怪物一樣的變化,你都不知道是由什麼誘發的?”謝長生若有所思地看著葉夫根尼,“這無法解釋你麵對這些情況作出的反應,葉夫根尼先生。”
葉夫根尼道:“我知道我們今晚將要穿越的是一片沙漠,按照正常的情況,我們隻需要保管好我們的水源,謹慎飲水,躲避好流沙的變化,就可以順利地抵達補給點。這是我的經驗。但事實證明,這裡已經發生了改變,我除了產生變化的原因,其餘的一無所知。未知總是最令人恐懼的,所以我需要做出防備的反應。”
謝長生道:“產生這種變化的原因?這或許也是你作出反應的原因。”
葉夫根尼忽然偏頭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寧準,道:“你們是一批很敏銳的外來者。”
他頓了頓,繼續道:“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做向導,你們也並不是第一批行走在這條路線上的外來者,類似於這種熟悉的區域忽然出現的未知變化,通常是與你們中的某個人有關的。具體的我並不清楚。”
“我們中的某個人?”
安德莉亞的聲音微變。
她迅速而又搖晃地從地上爬起來,意味不明地掃了眼黎漸川幾人,目光盯向葉夫根尼:“你是說這片區域還會被某個外來者改變嗎?還是說他本身懷著惡意在預謀?我想你需要確認這並不是挑撥的話語,葉夫根尼先生。”
葉夫根尼冷漠道:“這是所有向導共同的猜測。”
安德莉亞半信半疑地盯了葉夫根尼一會兒,就移開了視線,手指微抖地從背包裡摸索出一根登山杖來,協助自己的身體穩定,然後低頭看著自己多出來的那條詭異的腿。
黎漸川和寧準對視片刻,交換了下眼神。
對於葉夫根尼的解釋,兩個人都相信了至少八成。
這也比較契合他們的猜測。
但無論在什麼地方,黎漸川都始終保持著對周圍人的觀察,如果真的存在葉夫根尼所說的某個人的問題,那這個人必然不會是毫不知情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本身都不知道的知情。
而這裡五個外來者,除了他和寧準,還剩下安德莉亞,謝長生,和彭婆婆,其中兩個是他們的夥伴。
黎漸川感覺到了大家對彼此的審視。
片刻後,寧準笑了聲,道:“這隻是個猜測,證實它需要耗費太多時間和精力。而目前的我們顯然不具備這些。我們需要儘快地離開這裡,趕到補給點,這比證實這個猜測更重要,因為在失去向導的引導告誡後,未知確實是最令人恐懼的。我希望我們可以加快行進的速度。”
五個怪物一樣的人類麵麵相對著。
“除此之外,我懷疑我們的變化與水壺裡的水有關。”寧準補充道,“某個研究所曾經負責看管過一件實驗品,‘Water of life’,生命之水。部分資料顯示,這件實驗品如果飲用過量,將會促使人體生長出自己最想擁有的一樣器官。”
彭婆婆正在用著一個有些吃力而標準的姿勢托著她的肚子,聞言道:“這聽起來像一個爛俗的科幻故事。如果拋棄這些水,我們根本不可能順利地穿越沙漠。事實上,它現在已經不夠了。”
盯著腿的安德莉亞忽然道:“或許我們可以將多餘的器官賣掉,去換那輛運水車上的水。它們可能是不一樣的。”
“我隻是提出了一個合理的懷疑。”
寧準平淡道。
安德莉亞沉默下來,下一秒,她的臉色驀地一變,然後突然擰開水壺蓋,直接一揚手,將裡麵的水全部倒在了地上。
流沙乾燥,眨眼就把落下的水完全吞噬了,連水痕都幾乎沒留下。
“你在做什麼?”
出乎意料地,一直沒有多管閒事過的彭婆婆像是猜到了安德莉亞的打算,臉色一變,立刻上前阻止,“你瘋了嗎?這些水還沒有確定有問題,至少可以留著……”
安德莉亞揮開彭婆婆的手,喊道:“運水工!我要買水!我要用我的腿來換!運水工——!”
“你知道這是一場什麼樣的交易嗎!”彭婆婆有些失態地拉住安德莉亞,臉色難看至極,“那輛運水車絕對有問題!”
“它們都有可能有問題,但選擇哪一種是我自己的權利!”安德莉亞大聲反駁道。
彭婆婆憤怒道:“但你可能會給這裡的所有人都帶來危險!”
兩個女人突然爆發了爭吵。
黎漸川皺起眉,正打算動作,卻忽然發現麵前爭吵的安德莉亞兩個人似乎有點不對。
他定睛看了兩秒,就聽到寧準輕聲道:“看地麵。”
黎漸川立刻沿著寧準的視線看去——
深沉的黑夜中,每個人腳下的影子都模糊不清,但安德莉亞投射下的那一道朦朧的影子卻漸漸變得高大清晰,然後一套執法者的製服從那道影子上凸顯出來,寬簷的帽子底下,一張血紅的嘴出現。
在黎漸川看清這道影子的瞬間,這道影子就像一個完整的人一樣直接從地麵站了起來,血紅的嘴猛然撕裂,一口將安德莉亞吞了進去。
幾乎同時,謝長生語調古怪地大喊了一聲。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