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陣陣爆炸巨響傳來。
火勢好像在出現的一瞬間就變得凶橫無比,無法控製。
赤紅色的火浪從樓梯口蔓延席卷而來,眨眼間就將所有通道區域全部封死。
走廊充斥著濃煙和搖晃不定的火光,雜亂的腳步聲和砰砰砰的摔門聲不斷地從樓上樓下傳來。
黎漸川來不及細想場景為何顛倒變化,療養院又怎麼會突然起火,隻忙借力燈管,一甩落地,想要再次衝上五樓。
可就在他剛剛衝到大火邊緣時,上方的五樓卻忽然撲下來數道人影。
這些人影好像完全沒有看到灼灼燃燒的大火般,一個接一個地有序走來,撲倒,猶如破布麻袋,以自己的身軀短暫地壓住火焰,鋪成一條脆弱的階梯,任火舌舔舐,衣裳□□統統被點燃,也動都不動。
黎漸川感應到什麼般,腳步一停,勉強睜開眯著的眼,抬頭望去。
少年一身血衣,外披一件寬大的白大褂,正赤足踩著這道階梯,不緊不慢地走下來。
他已長得和成年後有八分像了。
長眉桃花眼,蒼白的皮膚乾淨得像一片雪,閃動著火焰的光芒。微長的黑發蜷縮在耳後頸側,帶著幾分纏綿的柔軟,隨不知何處而來的風略撩起一點,露出他唇角譏誚而冰冷的微笑。
他好像留意到了下邊的視線,倏地望過來,漆黑幽沉的眼如通地獄之門,危險莫測。
“你還活著?除了我之外,這個係列的所有實驗體應該都死了才對,你個小傻子竟然還活著……”
少年的嗓音透出變聲期的沙啞和低沉,帶著一絲慵懶與無謂:“喂,還站在這兒乾什麼?想被燒死?不想的話,就趕緊跑吧。”
黎漸川沿著他的目光轉頭,果然在樓梯口靠近走廊的位置,看到長大了幾歲,勉強走到小孩和少年交界處的291。
之前的尖叫應該就來自於他。
他好像剛被大火熱醒,正抱著一個破爛的鹹魚抱枕,迷茫而驚慌地探頭看著樓梯口的火光。
聽到少年的話,他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卻猝不及防被一口煙氣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少年神色一滯,望了望天,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然後三兩下跳下樓梯,一腳踹開樓梯口的消防急救櫃,從裡邊取出一個火災逃生麵具,往291腦袋上一扣,飛快地幫他戴好。
“跟我走。”
少年用力在火災逃生麵具上敲了下,兩根手指頭半牽半提溜地捏著小孩的後領子,帶著人從樓梯往下走。
非常有生存經驗的黎漸川很想一把揪住半點火災急救意識都沒有的少年,讓他往上走,彆往下走,另外不能光耍帥,也得戴上麵具才行,再不濟也得拿個濕毛巾捂口鼻。
可他的貓爪雖能觸碰到麵具,卻根本無法挪動它,製造響動提醒。
黎漸川見狀,不再糾結於此,轉而伏低身軀,緊緊跟到少年腳邊,與他一同下樓。
而少年也似乎根本不需要這些防護,麵對滾滾撲來的濃煙,他隻是皺眉眯眼擋了擋臉,連一聲咳嗽都未曾出現。
隨著他的前進,五樓又走下來一些人影,三樓也有人影出現,前仆後繼地用身軀壓製火焰,以供少年通過。
黎漸川注意到,這些人都和他見過的那個金發女人珍妮相似,腦部都有或左或右的一小半區域被金屬骨骼取代。
他們有的穿著白大褂,有的穿著普通的便服,還有的套了全套的隔離防爆服,全部雙眼空洞,表情呆滯,好似夢遊一般。
不出意外,這些人應該是全都被少年催眠了。
這一點發現,令黎漸川陷入了更深的困惑詫異之中。
難道他猜錯了,眼前這座療養院並非是曾經的現實世界回憶?
寧準的瞳術是魔盒遊戲裡的特殊能力,按理說是無法在現實使用的,可在這裡卻毫無妨礙。而且就算是在魔盒遊戲,他的瞳術也需要與人對視才能進行催眠或記憶讀取,並不能像現在這樣,好像隻是一個念頭,就讓人深陷夢魘,成為傀儡。
最明顯的就是下方的三樓,寧準明顯到都沒有到達,與那些人影連碰麵都不曾,卻就已將他們操控。
這究竟是什麼手段?
就在黎漸川心底疑惑滋生不斷之際,被拎著的小孩的聲音突然從麵具內悶悶地傳出,問出了這點疑問:“寧哥,他們……他們為什麼要衝進火裡?他們不怕被燒死嗎?”
“哎?他們被燒了不動……他們不怕疼嗎?我治病的時候也被火燒過,特彆疼……”
“這、這是不是你做的,寧哥?你能控製他們,對嗎?這是催眠嗎?還是、還是布偶戲?就那種提幾根線,然後……”
少年打斷他的喋喋不休,饒有興致地問:“你還知道催眠?”
“知道哇!”
小孩興奮叫道:“我在二樓偷聽到過他們講話,說五樓關著一個精神感知超出那什麼三維還是幾維空間的小怪物,可以催眠世界上任意一種可以稱之為有思想的生物,連通它們的精神世界……這說的就是你吧,寧哥?”
“我隻在五樓見過你!”
“他們叫你怪物耶,你很厲害吧!”
少年道:“一口一個哥的,少套近乎,我們也就見過一次,我可算不上你哥。另外,之後逃出去了,在這裡的事都不要往外說,有人問,就說自己隻是來治病的,治病時暈過去了,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知道嗎?”
小孩愣了下,老實點頭:“知道。”
少年有點驚訝地瞥了他一眼,嗤道:“看來你也不是真的傻得沒邊兒了。算算,你今年也有十歲了吧?還是九歲?到外麵能找到家人就找,找不到就聽大人安排,去福利院,怎麼樣都比這裡強。”
“真的能出去嗎,寧哥?”
小孩不太相信:“外麵有好多樹,我偷偷跑過,還沒走出去幾棵樹遠,就有一張電網掉下來,把我抓住了。我還、還看到過我的朋友們跑出去,被打成了篩子,去一樓冰櫃裡了……”
一級一級樓梯往下。
少年閒庭信步般走在大火中,腳下活人變屍骸,一層疊著一層,宛如墳場成堆。
他沒再糾正小孩的稱呼,隻淡淡道:“你如果不是永生細胞適應良好,也會去一樓冰櫃裡。”
“我說能出去,就能出去。”
他避開小孩的眼睛,神色有一瞬的陰沉冷酷至極:“我本來是沒打算現在就放這把火的,但他們這些自稱人類的垃圾總是能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我的下限……昨晚發生的事,你知道吧?他們認為造神計劃已經進入了瓶頸,開了個會,打算改變計劃的具體執行內容,新計劃的第一步,就是清除現有的所有失敗品……”
“地下一層的焚化爐燒了整整一天一夜,A1係列所有實驗體,不論是還活著的,還是已經在一樓冰櫃裡睡了很久的,都被燒成了一把灰……”
小孩的身子聞言像是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什麼,身體輕微抽搐起來:“我……我記得珍妮把我抱進一個暖乎乎的地方,她關上了門,後來……那裡變得很熱很熱,熱得我……熱得我昏倒了。醒過來的時候,我渾身很疼,周圍沒有人,我就自己回到了四樓,剛剛躺下,周圍就又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