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茵捧著自己手指頭吹氣,決定不要搭理肖乾了!卻感覺身體忽然騰空,整個人便被肖乾抱住,飛去了大石頭上!有什麼東西自草叢中竄起,朝著他們激射而來!
夏如茵被轉得頭暈眼花,依稀看見了銀色流光。肖乾軟劍已經出鞘,動作利落將那些東西斬落。夏如茵低頭看去:黃黑泥土之上,有細長扭動長條……
竟然是蛇!而且還不隻一條!夏如茵臉色慘白,極力克製才沒有尖叫出來。肖乾又是刷刷幾劍,這才停下。四下沒了動靜,暗衛們也趕來了。夏如茵埋頭在肖乾懷中不敢看,卻感覺男人呼吸格外粗重,心中一驚,猛然抬頭。
火光搖曳,肖乾俊美臉扭曲著。他右臂上,赫然鑲嵌著一隻大張著嘴碧綠蛇頭。
夏如茵感覺喉嚨仿佛被卡住,一時昏天暗地,竟有種窒息感。暗五衝上來捏住斷蛇,將它從肖乾手臂拔下。血立時染濕了衣。肖乾看上去非常不好,可最初痛苦過後,他麵容又重歸冷靜。他忽然抬手,袖中箭弩射出,直直奔那坍塌房屋而去!
伴著輕微“噗”聲,箭矢沒入土中!夏如茵聽到了一聲悶哼。暗衛們明白過來,齊齊圍上!與此同時泥土爆開,一個男人躍了出來!
原來這間屋中,竟有個地下暗道!那男人肩頭中了一箭,又以寡敵眾,根本不是暗衛對手,不過片刻便被擒獲。他被迫跪下,卻還挺著腰杆大笑:“哈哈哈狗官!你也有今天!”他說話音調很古怪,好似吐字並不熟練:“你已經中了我蛇毒,沒我解藥,半個時辰內必死無疑!”
他沒有說謊,因為肖乾已經站不住了。肖乾在石頭上坐下,開口時聲音還是平靜:“可你殺錯人了。”
話未說完,夏如茵便跌跌撞撞衝了上去,急得聲音都變了:“你殺錯人了!你會早早在此蹲守,想殺定然是南陽官員。我們今天才到南陽,現下也隻是談情說愛路過!”她情緒崩潰大喊:“解藥呢?!拿出來!”
她喊了這幾句,便覺眼前一黑,竟是情緒太過激動暈倒了!彼時她身旁有四個暗衛,誰都可以扶住她。那四人也確本能有了動作,可見到旁人出手,又默契都收回了手。
暗衛們都覺得這就是未來太子妃,考慮到主子性子,能避嫌還是避嫌好。於是……無人摻扶夏如茵栽倒在了那男人身上。
男人:“!!”
她軟軟搭在那男人肩上,眼看就要往地上滑。暗衛們暗道不好,暗五急忙扶起夏如茵,將她抱去了肖乾身旁。肖乾臉又扭曲了,那神色比當初被蛇咬還可怕。可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強撐著將夏如茵抱在懷中。
蛇毒已經發作,肖乾半邊身體都沒了知覺。他覺得心悶氣短,知曉自己走到了死亡邊緣。初重生時,他冷漠嘲弄看待周遭一切,以為遭遇死亡時他會順其自然死去,畢竟他早該脫離這個令人厭棄世間。可死亡利劍真正懸在頭頂時,他卻不能安心走。
或許這麼死實在太莫名其妙了;或許這個世界多了夏如茵,變得不那麼難以忍受;又或許他放心不下夏如茵——她這般體弱,若是沒他找人全力救治,不準便會死在這裡。便是僥幸能活下去,他死也會沉沉壓在她心頭,讓她鬱鬱而終。
是他帶她離開京城,那便要好好將她送回去。他還不能死,他必須儘快解毒,然後帶夏如茵回城找大夫。肖乾此時方後悔放鬆了警惕。這段時間夏如茵身體似乎好了許多,他便忘了她本來有多脆弱,此次出來,竟然沒帶上趙大夫……
肖乾壓住急躁與陣陣眩暈,命令暗衛們將男人押過來。他俯視他:“看清楚,你有沒有見過我。”
男人在聽到夏如茵那番話時便有所悟,此時盯著肖乾看了片刻,尷尬彆過了頭。肖乾厲聲道:“解藥呢?”
男人晃了下肩膀,肖乾便示意暗衛們鬆手。男人從懷中摸出個小藥瓶丟給肖乾,肖乾接過,倒出一顆藥丸直接吃下。
男人有些意外:“你就不怕我給你是毒藥?”
肖乾看他眼神就像看傻子:“我已中蛇毒,你為何還要給我下毒?”
男人:“……”
解藥起效很快,肖乾有了些力氣。他咬咬牙抱著夏如茵起身,男人卻製止道:“哎!她昏迷了,你彆帶著她亂跑!”
肖乾恨聲道:“她會昏迷,是拜誰所賜?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定活剮了你!”
男人生氣:“我可沒對她做什麼!”
他看了看虛弱夏如茵,便沒什麼底氣了:“我給她弄醒就是了!”他對上肖乾不信任目光:“你這是什麼眼神?!自古醫毒不分家,我也會治人好嗎!”
他直說自己懂醫術還好,結果隻是醫毒不分家。肖乾立在那,心中掙紮。
事關夏如茵,肖乾絲毫不敢大意。可若是帶夏如茵回去找大夫,肖乾又怕時間拖得太長。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讓這男人試一試。肖乾將夏如茵放在石頭上扶住,沉聲對那男人道:“你若能救她,你傷我之事,我便不與你計較。”
男人回了他一個白眼,又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藥瓶,拔開瓶塞,將瓶口湊到夏如茵鼻下。肖乾離得近,聞到了一種極淡清香。便見夏如茵身體微微抽動,緩緩睜開了眼。
她目光首先落在肖乾臉上,呢喃喚了句“九哥”。肖乾心中大石落地,摟住她手不自覺用力,輕聲安撫:“我在,我在。沒事,彆著急,九哥蛇毒已經解了。”
夏如茵便鬆了口氣,安心閉了閉眼。然後她再睜眼,看向那男人,半響沒有移開視線。男人被她看久了,不好意思拍了拍自己一頭一身塵土:“你看我乾嗎?”
肖乾聽他這語氣,便覺心頭無名火起。隻是這火在他發現夏如茵小動作時,又熄滅了。那男人隻顧不好意思著,根本沒發現夏如茵垂在地上手,摸索著撿起了一塊石頭……
夏如茵攢了點力氣,舉起那石頭就朝那男人頭上砸!男人顯然也不料這嬌嬌軟軟美人還會行凶,額頭便被砸中,痛得一聲低呼!夏如茵隻恨自己沒力氣,這麼偷襲成功都沒給人砸出血。她還待再補上一下,卻沒了機會。那男人抓住她手腕:“你打我乾嗎?!是我救了你!”
夏如茵有氣無力,說話卻不含糊:“讓你放蛇咬我九哥!”
男人惱火去奪她手上石頭,偏頭之時,動作忽然頓住。他有些疑惑盯著夏如茵手腕,忽然湊上去用力嗅。那距離之近,鼻子都差點碰到夏如茵腕部手串。
肖乾臉色便是一沉,抬腳一踹!男人“哎喲”一聲摔倒在地,肖乾抱起夏如茵,朝暗衛吩咐:“將他押回去。”
夏如茵昏迷這一下,已是沒法走動。暗五找來了馬車,夏如茵躺上去。肖乾坐在她對麵訓斥她,比以往更囉嗦:“你身體不好不能激動,遇事便要克製。是我被蛇咬了,又不是你,你急什麼?你會說話我不會說?你會做事我不會做?那些暗衛是蠢,但也不至於輪到你一個小姑娘出頭。你倒好,我才說一句話,你就把自己急暈了。下次再敢這麼衝動……”
夏如茵便睜著眼看他,靜靜聽著。肖乾說完,夏如茵伸手,拉住了肖乾擱在膝蓋上手:“對不住九哥,我知道錯了。我隻是太擔心你了……”
這副乖乖模樣,再加上這句我擔心你……肖乾自夏如茵暈倒時便繃緊心弦,此時總算是鬆下了。他沉默片刻:“是我疏忽,應該帶上趙大夫。”
夏如茵搖頭:“不怪九哥。”她無意識攥緊了肖乾手:“那條蛇,本來是該咬我。”
肖乾不料她注意到了這個,頓了頓,“嗯”了一聲。夏如茵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層霧:“九哥你傻嗎?你還有那麼長一輩子,我卻沒多少時間了。你不會算嗎,乾嗎要舍命救我?”
肖乾淡聲道:“不是這麼算。”他神色微僵:“你哭什麼?”
夏如茵眼中那迷蒙水汽終於凝成了淚珠。這還是肖乾第一次看到夏如茵哭。她哭樣子其實很美,淚水劃過臉頰時,就如晨露滴落花瓣,美得柔和、安寧又脆弱。肖乾卻覺得心被揪了下,本能抬手去拭她淚。他聽見夏如茵喃喃道:“就是這麼算。我本就時日無多,你卻身體康健未來可期,讓我死才是明智選擇。”
肖乾動作頓住。他不知道夏如茵是不是想起了曾經她說過話。彼時初識,他嘲諷夏尚書和夏夫人將她送來了太子府,夏如茵為她爹娘辯駁,說她和妹妹總要舍棄一個。她時日無多,妹妹卻身體康健未來可期,舍棄她才是明智選擇。
今時非同往日,肖乾已是不忍當麵指責她父母,因為他明白有這樣父母,本身就是一種切膚之痛。指尖所觸肌膚細膩柔滑,肖乾動作不自覺便放輕了:“其實是這樣。”他語調平常道:“我本就不大想活,而你不大想死,所以救你才是明智選擇。”
夏如茵隻當他又在哄他,便含著淚笑了。她再次抓住了肖乾手,閉眼緩緩吸氣,努力平複情緒:“哥,不要再為我冒險了……不值得。”
肖乾想說我沒有為你冒險,可女子閉著眼緊緊抓住他手,不想放開。肖乾便生了錯覺,仿佛天地之大,他是她無處著落時抓住浮木。肖乾默然片刻,低聲道:“值不值得,不用你教我。這世間於我,大多都不值得,唯有你是值得。”
夏如茵身體克製不住輕顫,雙手捂臉發出了一聲嗚咽。她又哭了,而且還哭得更厲害了。肖乾被她哭得心亂,威脅道:“夏如茵,你再敢哭,我便要掐你了!”
夏如茵聽言,果然鬆開了手。她抓住他手覆在自己臉上,哽咽道:“你掐吧!隨便掐!”她無以為報,隻想答應他任何要求:“往後你想怎麼掐就怎麼掐,我不躲!你就算掐我,我也最喜歡你了!”
那細膩觸感便覆蓋了肖乾整隻手。肖乾僵直片刻:“這種話,”他歎了口氣,無奈幫她抹去臉上淚水:“好歹擦乾淨臉再說。”
兩人回到城中,夏如茵吃了些東西,便早早歇下了。暗衛們也將放蛇男人帶回來了,關在柴房。肖乾看著夏如茵睡著,這才過去問話。
柴房中燃著四五個火把,這種光線下,肖乾終於看清了這個殺錯仇家蠢男人。蠢男人年齡和他差不多,長得竟然挺好,一眼看去,有一種張揚豔麗。隻是那七八條小辮子和莫名其妙頭飾,一看便不是中原人。他被捆住手腳綁在房梁,生氣叫嚷著。
暗五見肖乾來,低聲彙報:“隻問出了他叫貢宿,是苗疆人。再想問其他,他便一直說些有沒。”
肖乾便沒問什麼叫“有沒”。暗五跟了他許多年,說話辦事都不含糊,如果含糊,那定是貢宿話他不好出口。肖乾揮手令暗衛們退下,自己好整以暇坐在了一旁椅中。
既然是一路吵鬨,那肖乾便等他開口。貢宿確是開了口:“我不會放棄!那個小姑娘,我定要娶她做媳婦!”
肖乾眸色便冷了下去。這種話,無怪暗五不敢轉述。可不待他喊人進來打斷這男人狗腿,貢宿便又叫嚷起來:“你根本照顧不好她!看看她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