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天一早,林蕊頂著熊貓眼爬下床,兩眼鰥鰥。
她姐幫她梳小辮子的時候,她還在咬牙切齒。
早知道這樣,昨天她就應該提大型物流市場的事。
光想著國計民生,都忘了自個兒的事兒。
林蕊的嗬欠打了一半,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是她不孝,而是她媽的學校早就在三十年的合並潮裡淹沒於曆史中。她這不知道她媽現在上的是什麼學校。
林蕊估摸著自己照實說,會氣死她的大學生姐姐。她立刻挺起胸膛強調:“你彆瞧不起人!”
林鑫點了下她的腦門:“行,彆瞎跑啊,吃完飯就去上學。”
林蕊不耐煩地應聲:“知道了。”
她可算明白她大姨為啥上輩子沒生孩子,敢情是因為所有的母愛全貢獻給她媽了。
林蕊吃過飯直接奔到樓下去找蘇木。她不認識路沒關係,她有蘇木啊。蘇木才比她小半個月,肯定跟她一個學校。
何半仙昨晚挖墳,哦不,是指點遷墳一直忙到快半夜才回家,頂著兩個碩大的熊貓眼過來開門:“蕊蕊,你又怎麼了?”
林蕊才不理睬算命先生呢,隻扯著嗓子喊蘇木:“快點兒,上學了。”
何半仙打著嗬欠伸懶腰,迷迷糊糊地笑:“你傻啊,蘇木什麼時候上過學。”
被獅子吼吵醒的蘇木也揉揉眼睛:“蕊蕊,你是不是做夢啊,我上什麼學?”
他是孤兒,何半仙用米湯跟羊奶把他給養大的,到哪兒上戶口去。再說何半仙自己都居無定所,一年起碼七八個月在外頭各種晃蕩。這種情況下,蘇木還怎麼上學?
林蕊目瞪口呆,氣得想拔她乾爺爺的胡子,卻悲慘地發現,此刻她乾爺爺還沒養出一把道貌岸然的美髯。
“你害死我了!”林蕊跳腳,“現在我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我在哪兒上學?”
何半仙表示愛莫能助,他隻關心給蕊蕊零花錢買零嘴跟玩具,從來沒留意過她的學業。
上什麼學啊,他自己就沒進過一天學堂。
林蕊氣得直跺腳,狠狠地推了把何半仙,氣鼓鼓地背著書包奔出去了。
就知道是個不靠譜的,她怎麼能相信乾爺爺這麼個老神棍呢。大忽悠,比誰都會騙人的大忽悠!
林蕊一路奔出巷子口,仍舊一籌莫展。她穿回來之後先是去外婆家玩,然後又忙著掙錢,哪裡顧得上學校。
對了,成績報告單!
林蕊靈機一動,趕緊翻出書包裡頭的成績報告單。謝天謝地,上麵果然寫著“鋼鐵廠職工子弟中學”。
一串車鈴聲“叮叮咚咚”地響起,盧定安腳踩著地,停車在林蕊身邊:“怎麼了,蕊蕊,看什麼呢?”
林蕊趕緊將成績報告單塞進書包中,莫名羞恥。
好歹乾爸是她上下兩輩子的男神啊,她怎麼能暴露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麵呢。
盧定安的眼睛多敏銳啊,早就認出是成績單。他心裡頭憋笑,示意林蕊上車:“沒趕上公交?上來吧,我剛好順路。”
林蕊整個人都僵硬在原地。
媽呀,她要坐在她男神自行車後座上了。天啦,好羞恥好激動啊。她乾爸可是除了周總理以外,在她心目中排名第二的男神。
現在,活的年輕的男神,要讓她坐自行車後座。
林蕊一時間心花怒放,腦內小劇場各種不可描述。等等,冷靜,這是你姐夫。請收回你罪惡的黑手,拆CP天打雷劈。
盧定安感覺到了後座上人的緊張,安慰道:“彆怕,大哥會慢點兒騎的。”
林蕊的一顆心臟跳動得已經突破極限,快要心衰了。她在心中各種打滾,乾爸你知道個啥啊,你騎成什麼樣兒,我都要爆炸。
上輩子,她乾爸可是她們寢室集體各種癡心妄想的對象。
嗬,年紀大算啥,起碼不用擔心給他當奶媽。況且年齡是歲月沉積的象征,時間一並賜予的還有智慧與財富。
咳咳,關鍵是長得帥啊。經曆過歲月風霜的沉穩儒雅的帥,簡直帥到沒朋友。
她的舍友個個都號稱要勾引她乾爸,努力上位當她乾媽。
她悲憤,要有戲的話,她早就自己上了,哪裡還輪得到她們。
唉,可惜自古美人都受虐。帥哥情場多失意。
林蕊控製住自己罪惡的黑爪子。這是親姐夫,偷偷圍觀覬覦下美色就好。
盧定安奇了怪了:“蕊蕊,你怎麼不說話啊?”
平常她什麼時候不是嘰裡呱啦個沒完沒了。
夭壽哦,男神的聲音都這麼好聽,她還無恥地聲控著啊。
“我不能犯錯誤。”林蕊嚴肅地警告自己,“千萬不能犯錯誤。”
盧定安放慢車速,停下車子,笑著招呼林蕊:“對,好好上學,彆闖禍。進去吧,趕緊報名拿書。書拿得動嗎?要不要我給你搬到教室?”
她想,可是她不能。
林蕊滿臉糾結地朝盧定安揮揮手:“不用,盧哥,我進去了。”
盧定安看她蔫頭耷腦的樣子就想笑。這是進學校,怎麼跟上刑場似的。
他重新騎上車,繞到學校圍牆拐角,林鑫已經在那兒等了好一會兒。
“沒事,蕊蕊也沒想逃學,就是耽誤了一下。”盧定安示意林鑫,“上來吧,我聽輔導員說,我們今天得出發去軍訓。”
林鑫看了眼車後座,再抬手看看手表,還是坐了上去,忍不住嘀咕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像誰,讓她上學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樣。”
她就說她媽不該讓妹妹認何半仙當乾爹。彆的沒學會,那散漫勁兒先繼承了個十成十。
盧定安忍俊不禁:“還好,她自己主動要進學校的。”
學霸不知道的是,如同林蕊這樣的學渣,每個月都有那麼二十幾天想炸.學校,其他的日子不是良心發現,而是因為放假。
林蕊一步三挪地走進校園,又開始滿臉懵。她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個班啊。
課本上倒是寫著初二(3)班,可那是初二。
“林蕊,你乾嘛呢。”校門口走進位個頭跟她一般高的小男孩,看著她滿臉嚴肅,“你可彆想逃學。”
林蕊驚訝,她媽這人品混的喲,居然誰都知道她有可能逃課。
“走吧,我表哥打電話問過了,咱倆一班,直升初三(3)班。”男孩子掏出手絹,斯文地擦掉額頭上的汗,“你是先去教室,還是先去拿書?”
林蕊有點兒懵:“那個,報名在哪兒?”
“教室啊。”男孩皺著眉頭看林蕊,“你不會吧,放個暑假跟丟了魂一樣。”
林蕊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姐天天逼著我看書寫作業,我能活下來都是奇跡。”
男孩滿臉“我信你的邪”,搖搖頭:“拿走吧,我們先去拿書,直接放書包裡頭,還省的捧在手上費力。”
林蕊覺得這孩子也有點兒傻。放在書包裡頭,難不成就不自己背了?不照樣費力得很麼。
兩人背著書包去後麵的行政樓大房間。
林蕊看到門上牌子掛著“勞務科”,有點兒囧,不明白為啥發書歸勞務科管。
門口桌子後頭坐著位中年婦女,看到跟林蕊同行的男孩就皺眉:“陳樂,就你倆怎麼搬書?”
說著她站起身,滿臉不痛快地去點書,小聲抱怨道,“找個女同學過來幫忙,虧你想的出來。”
陳樂目瞪口呆:“不是,我們就打算拿自己的書。”
“不行,必須得以班級為單位領走,不然我這書沒辦法發下去。”
中年婦女轉過頭看林蕊:“你,去你們班上把男生都叫過來,領全班的書。”
林蕊“啊”了一聲,遲疑著不動身,眼睛直往陳樂那邊瞟。
這任務有點兒艱巨,鋼鐵廠職工子弟中學略大,她不知道初三(3)在哪兒。
陳樂不明所以,一邊跟中年婦女核對名單,一邊催促林蕊:“快去啊,叫男生全部都來,這麼多書呢。”
林蕊隻得硬著頭皮出去。鼻子底下一張嘴,問人吧。
她繞過小花壇,走上林蔭道。麵對左右兩棟樓的分叉口,她鼓起勇氣問旁邊一位戴著眼鏡的高個子男人:“老師,請問初三(3)班怎麼走?”
男人看了林蕊一眼,微微點了點下巴:“跟我走吧。”
林蕊“哎”了一聲,乖乖跟著人一路走進教室。
班上已經坐滿了學生,高個子男人站在講台上冷笑:“我看有些同學是一個暑假玩瘋了,連學校大門都不知道往哪邊開!”
缺乏同情心的學生毫不留情地嘲笑著他們的同窗,轟天的笑聲中,林蕊絕望地在心中歎氣。
她就知道她跟學校八字不合。她怎麼知道自己隨便問個路,就問到了自己班主任頭上。
然而工作還是要做的,她隻能硬著頭皮傳話。勞務科找班上的男生去領書呢,陳樂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班主任李老師一揮手:“去吧,男生領書,女生以小組為單位,一組掃地,擦洗黑板跟講台,三組擦桌子,四組擦玻璃,動作快點兒。”
林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屬於哪組人,還是位剪著幸子頭的姑娘朝她招手:“蕊蕊,這邊。”
她趕緊跟找到組織一樣奔過去,將書包塞進空桌肚中。
“你作業做好沒有?物理還有化學的卷子寫了多少?”幸子頭兩眼亮晶晶地看著林蕊,“你姐肯定會幫你的吧。”
林蕊心裡頭快笑翻天了,果然人以群分,頭大暑假作業的不止她一個人。
李老師走過來催促:“乾嘛呢,還不快動。教室臟成這樣能發書?你們玷汙知識嗎?”
林蕊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現在人說話都這個調調?
她趕緊低眉順眼地起身,拉著幸子頭姑娘去找抹布。她們隸屬第四組,分到的任務是擦窗戶。
可惜班上抹布根本沒幾塊,不少人連桌子都被迫用衛生紙擦。
幸子頭從自己的練習本上撕了兩張紙,分給林蕊一張:“蕊蕊,老李重男輕女,是不是?”
林蕊連連點頭:“就是,搬書不過一趟路。整個教室都歸我們打掃,他也好意思。”
幸子頭左右看看,用肩膀撞林蕊,壓低聲音道:“我跟你說啊,你可千萬彆告訴彆人。你知道老李為什麼從省實驗高中掉下來教我們初中嗎?”
林蕊趕緊豎起耳朵,裝出感興趣的模樣:“為什麼?”
“他家超生。”幸子頭跟林蕊咬耳朵,“他那個三歲的小兒子是超生來的。”
林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不過隻是貶黜,從重點高中下放到普通初中,而不是直接開除公職,已經夠寬鬆的了。
幸子頭撅起嘴巴:“他還對我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呢,我們不嫌棄他就不錯了。”
男生們陸陸續續搬著書回到教室,趕緊擺放在擦好講台跟幾張桌子上。
陳樂隨手拎起臟水桶,催促其他男生:“大家動作快點兒,趕緊做完了好發書。”
林蕊跟幸子頭姑娘對視一眼,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幸虧這幫男生還算識相。否則她們女生才不會這麼好講話呢。婦女能抵半邊天,可不是說活全都由她們乾。
李老師從辦公室裡頭出來看了眼,見男生們也捋起袖子乾活,皺著眉頭道:“女孩子就是嬌氣,連打掃衛生都這麼慢。”
這都什麼人啊,林蕊跟幸子頭立刻扭過腦袋去,懶得再看他。
全班男女齊上陣,教室很快打掃一新。
鋼鐵廠職工子弟學校的地麵還是水泥地,省卻了拖地的步驟。
為了防止揚灰塵,地上灑了不少水。陳樂站在講台上發書的時候,一個勁兒提醒大家:“小心點兒啊,掉地上就臟了。”
林蕊接過從第一排傳過來的書,隨手放到旁邊。
幸子頭,哦不,通過剛才抄試卷的過程,她已經知道姑娘名叫於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翻翻看嗎?萬一要缺頁,過了今天可沒的換。”
林蕊心道這書她還不知道後麵會翻幾回呢,何必給自己跟彆人添麻煩。
於蘭卻伸出手,檢查完了自己的,又替林蕊翻了遍,強調道:“反正咱們不能吃虧。賣廢紙還多幾分錢呢。”
林蕊肅然起敬,深覺這姑娘是同道中人。
剩下書,她也仔仔細細跟著翻了回,確定自己的書分量沒比旁人少一克之後,才心滿意足地塞進書包中。
“自習,今天大家先自習。把老師布置的暑假作業拿出來,不明白的地方先自己討論,等老師上課時統一講解。”
教室裡頭發出一陣歡呼聲,男生們集體衝著陳樂擠眉弄眼:“班長,你拿作業出來討論一下唄。”
“去。”陳樂走到林蕊後排坐下,拿手指頭捅捅她的背,“數學物理卷子呢?拿來,你姐肯定給你寫好了。”
林蕊垂死掙紮:“不是我姐寫的。”
陳樂嗤之以鼻:“你少蒙人了,快點兒啊。我表哥根本不管我死活。我昨晚一直熬到半夜。”
其他作業要麼抄書要麼朝暑假作業本後麵的答案,唯獨數學跟物理試卷非得自己想辦法不成。
林蕊心不甘情不願地拿出數學試卷。
物理卷子借出去沒啥感覺,但數學試卷可是她男神親手寫的,她要收起來頂禮膜拜的。
陳樂一把奪過試卷,埋頭開抄。
整個教室靜悄悄的,唯有筆寫字發出的“沙沙”聲,所有人都在埋頭補作業。
林蕊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兒格格不入,她前兩天不該將英語單詞抄完了,應該留到現在寫的。
放學鈴打響,大家集體伸懶腰,趕緊放下筆,三三兩兩的衝出教室。
於蘭催促剛睡醒的林蕊:“走啊,你不吃飯啊。”
林蕊下意識地摸口袋,她姐早上沒給她準備飯卡啊。哦,不,現在應該用的是飯票。可也沒人給她發飯票。
她眨巴眼睛問於紅:“去哪兒吃?”
於紅“撲哧”笑出聲:“你怎麼了,蕊蕊,當然是回家吃飯了。哎,我奶奶這禮拜在,等她回去了,我也得開水泡飯。”
林蕊“啊”了一聲,下意識地問:“食堂呢?”
“你犯什麼傻啊,咱們學校食堂去年就拆了。”
林蕊撒謊也不臉紅,煞有介事道:“可我暑假前就聽說要重開了啊。”
“謠言吧,沒聽說。”
林蕊壓低聲音道:“做食堂多掙錢啊,我才不信沒人會盯著這塊肥肉呢。”
於紅父母是鋼鐵二廠的職工,她家方向剛好跟林蕊相反。
還是陳樂收留了她,直接拽著她上回家的公交車。
等到了車站,林蕊總算能分清東南西北。她朝陳樂揮揮手,趕緊往自己家去了。
王奶奶正在過道中燒開水,看到林蕊就打招呼:“蕊蕊,給你來一碗?天涼了,早上燒的水恐怕不燙了。”
林蕊擺擺手:“謝謝王奶奶。”
她才不要吃開水泡冷飯呢,她從紗罩下端出一碟子她姐早上燒好的青椒炒蛋,直接去樓下乾爺爺那兒蹭飯了。
何半仙正躺在搖椅上跟著錄音機裡頭的京劇哼哼啊啊,臉上蓋著把蒲扇。
林蕊一把掀開扇子,大聲喊:“乾爹,飯呢?我要吃飯!”
何半仙嚇得差點兒從搖椅上摔下來,打了個嗬欠,伸著懶腰:“飯?噢,蘇木,包子買回來沒有?”
蹲在屋外的水龍頭下洗菜的蘇木頭也不抬:“等會兒,我把這袋子土豆洗完再說。”
林蕊目瞪口呆:“你倆不做飯?”
蘇木莫名其妙:“你什麼時候看過我師父開夥?”
要不是前年他喝冷水差點兒拉掉半條小命,他們家連水都不會燒。
林蕊氣得要跳腳,這都什麼人啊。用她媽的話來說就是,沒有少爺命,一身的少爺病。
“哎哎哎,不氣不氣。”何半仙要掏口袋,“乾爹請你吃小餛飩,好不好?”
“坐吃山空!”林蕊氣得跺下青椒炒蛋。
她蹬蹬蹬又跑上樓,拿了她姐早上煮好的米飯跟早飯沒吃完的酸豆角,然後跑回何半仙的小屋。
她將煤爐上剛開始煮的牛骨頭鋁鍋挪開,然後支起鐵鍋,開始做雜炒飯。
米飯跟青椒炒蛋還有酸豆角混在一起,翻炒出香味,足足盛了一大盆子。
林蕊得意洋洋:“好了,開吃吧。”
何半仙湊過腦袋瞧,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挺好的。”
可惜他家連碗筷都沒有,還得蘇木洗乾淨手,跑去林蕊家拿。
林蕊一邊往嘴裡頭扒飯,一邊抱怨何半仙:“乾爺爺,你這樣不行。你算算啊,現在一斤米一斤麵多少錢,外頭賣的包子燒麥又是多少錢。你倆一天吃掉的錢,就夠買一個月的米麵了。”
何半仙哈哈大笑,將碗裡頭的炒蛋挑出來給林蕊:“還是我們蕊蕊懂事,心疼乾爺爺。”
林蕊虎著臉:“我這說正經的呢。成天有一頓沒一頓的,對身體不好。”
她上輩子,乾爺爺動不動就歪歪倒倒的。哪裡是天眼開多了,其實就是飽一餐饑一頓落下的毛病。
“你這麼著吧,以後中午你負責把飯煮好,菜準備好。等我放學回來炒菜。”
天天吃火鍋不行,時間久了肯定要上火,還是得吃家常飯菜。
她抬頭看蘇木,叮囑道:“壽司飯彆忘了煮。你包不好的話,請玲玲姐幫忙,記得給元元買點兒三陽奶糕。”
蘇木擺手:“吃你的飯吧,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林蕊瞪眼:“我怎麼管不好我自己。我姐他們軍訓去了。”
打臉來的太快,下午林蕊就傻了眼。她姐軍訓期間的確不能回家,可她晚上也回不了家啊。
晚自習,作為初三的學生,從報名第一天起,就得上晚自習。
哀鴻遍野,慘絕人寰。教室裡頭全是抱怨聲,上一天的課就夠累的了,怎麼還要上晚自習啊。
李老師沉著臉在講台上敲教鞭:“乾什麼?你們要是有能耐個個都考上省實驗,現在就可以給我出去。我們堅決不浪費彼此的時間。”
大家立刻低下腦袋。
於蘭一個勁兒地用胳膊捅林蕊,壓低聲音怪笑:“像不像被趕出大觀園,又心心念念想回去的晴雯?”
林蕊:……嗬嗬,姐姐她可沒耐心看《紅樓夢》啊。
她就記得晴雯好像挺漂亮的。
李老師的目光掃過來,滿臉嚴肅:“你倆在說什麼呢?你們是能考上中專中師還是重點中學啊?”
林蕊咬咬牙,舉起手:“報告老師,晚上我恐怕不能上晚自習。”
李老師勃然色變,怒氣衝衝地走到林蕊跟前:“你想做什麼?”
陳樂一個勁兒地在後麵踢林蕊的腳,示意她彆犯傻。
林蕊可憐巴巴地看著班主任:“李老師,我基礎太差了,我姐在給我補課呢。他們大學也開學了,隻能晚上給我補。”
“現在知道要好好學習了?你全班倒數第五,這成績很好看?”
林蕊乖巧又無辜:“所以要笨鳥先飛,趕緊加油啊。不瞞您,我的底子我自己知道。現在上初三的課程,我也是懵的,得趕緊把初一初二的內容補回頭再說。”
李老師皺眉:“讓你爸媽來學校一趟,當麵打申請。”
林蕊低下頭:“我爸媽都出差去了,得一個多月後才回來。我媽臨走前寫了個申請,不過我以為明天才正式開學,忘了帶。”
李老師眉頭緊鎖:“行,你明天拿過來。”
林蕊連連點頭。
老師出了教室,於蘭同情地看林蕊:“你完了,你姐肯定特彆嚴格。”
陳樂戳戳林蕊的後背,壓低聲音疑惑:“我表哥說他們大一新生今天起要住在營地裡頭軍訓啊。”
“閉嘴!”林蕊警告地瞪著陳樂,“敢出賣我的話,試試。”
陳樂鄙夷地從鼻孔中噴出一口氣,悻悻道:“叫你姐逮到了,有你好看。”
林蕊冷哼:“要是我姐知道,我第一個找你算賬。”
她意思意思的拿起新發的數學書跟練習冊塞進書包中,背起來,施施然地走了。
她才不會傻乎乎地將書都背回家呢,反正她也不可能翻開來看。
蘇木正在玲玲姐家裡頭打下手,旁邊的小元元坐在踏板上,奶糕糊糊吃的滿臉都是。
收音機裡頭播放著歡快的兒歌“我們的祖國是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豔……”。
林蕊走進去,先抱起小元元親了一口,幫她擦了擦小臉,然後倒點兒水給她喝。
玲玲姐抬起頭,靦腆地衝著林蕊笑:“蕊蕊放學了啊。”
林蕊點頭,湊過去看,讚歎道:“玲玲姐,你手藝真好。”
她原本要付勞務費給玲玲姐的,一天五塊錢。結果玲玲姐怎麼也不肯收,她隻好給元元買奶糕了。
鋼鐵廠職工子弟學校傍晚五點半放學。林蕊回到家差不多都快六點了,她簡單收拾好,趕緊出攤去。
今天芬妮也回鄭家村報名去了,抓知了猴的人隻剩下王奶奶一個。
不知道是不是開學季的緣故,林蕊一下子覺得冷清起來,就連晚風吹到身上,都增添了幾絲涼意。
好在錄音機一響,山口百惠的歌聲傳出來,客人很快就登門,買走了兩包壽司卷跟五根串串香。
林蕊趕緊振作起來,掙錢呢。
王大軍下了班。溜溜達達地晃蕩過來。見到林蕊,他一愣:“蕊蕊,你們不上晚自習嗎?”
林蕊渾身一個激靈,估計鋼鐵廠職工子弟中學初三上晚自習是傳統,連畢業好幾年的王大軍都知道。
她睜眼說瞎話:“明天才正式開課呢,今天報名。”
王大軍疑惑地點點頭:“哦,這樣啊。給哥哥來包壽司,我都餓死了。”
林蕊趕緊遞過去壽司,又拿了兩根串鴨腸。
知了猴他是不肯吃的,因為知道是他奶奶逮的,每賣出一個,他奶奶能拿兩分錢呢。
都是人精!
每天定點巡邏的三人組又來了,自己熟門熟路地伸手拿吃的,滿嘴流油還奇怪:“你不是開學了嗎?”
“最後一晚上。”王大軍趕緊咽下嘴裡頭的米飯,正色道,“我妹妹將來可是大學生,國家乾部。明天就正式上課了。”
“那就好。”大光頭點點下巴,怪笑道,“不然這攤位費,咱們兄弟不好算啊。”
王大軍鼻孔中出氣:“可以了啊,我妹妹做的吃的,你們少吃了。走走走,去餛飩攤,我有一陣沒吃紅油餛飩了。”
一行四人走遠,林蕊的臉也垮了下來。得,以後解放公園門口的生意怕是要黃了。
王大軍知道她得上晚自習的事,肯定不會讓她繼續做下去。況且照著大光頭的意思,以後他們肯定要收保護費的。
她跟蘇木麵麵相覷,不管了,先把今晚的生意做完再說。
也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可憐他們兩個創業路上曆經艱辛苦楚的娃,今晚的生意尤其好。
大師越宣揚將有大劫,大家夥兒掏鈔票的速度越快。人人都好像在等待世界末日一樣,就連王奶奶都攛掇林蕊先往家裡頭囤上十斤鹽。
還不知道以後會漲成什麼樣兒呢。
林蕊十分肯定,三十年後住不起房的人她聽說過,可要說吃不起鹽,她連新聞都沒看過。
所以,她異常鎮定地以不變應萬變,埋頭認真掙錢。
沒等公園大喇叭響起,才晚上九點半鐘,小攤上的東西全都告罄。到後麵,林蕊都要問餛飩攤的老板娘買包好的餛飩下鍋煮了,因為客人說她的香辣油湯彆有一番風味。
林蕊一個個的跟老顧客解釋,她要上學了,今晚最後一天,明兒生意是做不下去咯。
說到後來,她都委屈得快哭了。這快一個月做下來,她對攤子也漸漸有了感情。
前麵傳來響亮的口哨聲,然後有人開始喊:“快跑,抓人了。大蓋帽抓人了。”
路燈下,一輛大卡車停在路口,車門一開,七八個戴著紅袖章的人跳下來開始拉扯小商販。
林蕊跟蘇木對視一眼,趕緊推著三輪車就跑。
現在的執法隊還不叫城管,執法模式照林蕊看,亂的很。
首先關於誰能擺攤子跟到底在哪兒擺,上頭沒有明確規定,商品質量也缺乏監督。
她親眼看到有人賣紙糊上漆的假鞋跟紙做的真絲裙子,一下水,就成紙糊糊了。至於假冒劣質電器什麼的,那更不用說。
是比商店裡頭賣的便宜。你用啊,你敢用的話,電死你沒商量。
其次關於這些大蓋帽的執法模式,兩個字形容,簡單粗暴。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東西統一沒收。想要拿回頭,也行,交錢。至於交多少錢,標準從來都飄忽不定。
蘇木咬牙切齒地抱怨:“為什麼等到現在才開始收啊,不就是因為大家做了一晚上的生意,現在都有錢嘛。”
簡直跟土匪沒兩樣。
“快跑吧,彆廢話。”林蕊心驚膽戰。
她穿越回來之後,還是頭一遭碰上這架勢。
幸虧他們的位置距離大卡車比較遠,家當也不多,一輛三輪車就能拖走。
林蕊貓著腰,看餛飩攤的老板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身上沾滿了餛飩湯水,頓時替她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