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高塔自山林中露出點兒尖,周身也鍍上了暖暖的橙黃。晚霞變幻出莫測的形狀,唯一不變的是柔軟的金光。
盧定安收住腳,停下了車。
老太心滿意足地看著落日下的江景,緩緩點頭:“我老太婆虧得活到了這把年紀,沒白活,都看到大橋了。”
盧定安笑容滿麵,轉過頭揚聲道:“還有好些美景。老太你可得一個個都看過來。”
老太笑嗬嗬的,擺手道:“哪能那麼貪心哦,能看到這些就好得很。看看,我們國家大好河山,我們老百姓都能吃飽穿暖,幸福的很。”
日頭西斜,江邊已經聚集了不少練氣功的男女老少,還有小攤販直起攤子,開始今晚的生意。
林蕊看到沿江一條線,有烤羊肉串的、貼燒餅的、拌涼皮的,還有賣冰棍兒的,斷斷續續的總有十幾二十多家,每家前頭都有客人問話。
她羨慕得眼冒金光,要是她的小龍蝦生意做起來,肯定能掙不少錢。
蘇木安慰她:“彆想了,你媽肯定不會再讓你去釣海蝦。算了,你要不要吃冰棍兒,我給你買。”
林蕊搖頭:“賣不了小龍蝦,我就不信我還做不成其他生意。”
賣小龍蝦起碼得支起大鐵鍋,還要有灶台跟桌椅板凳。她看看,還有什麼更加便宜的生意。
賣小餛飩的,那邊有攤子了。做生不如做熟,她肯定不是人家的對手。
烤串倒是可以考慮拓展燒烤食材。人生一串,沒什麼是不能烤的。
光羊肉串哪行啊,什麼蔬菜、肉類都能串起來烤,包括今天中午吃的知了猴。
對了,她還可以做串串香。
麻辣燙席卷全球,串串香無人能擋。她一定能夠在夜市殺出一條血路,不枉她穿越三十年。
林蕊越想越高興,拉著蘇木畫大餅。
舅舅好奇地伸過腦袋來:“你倆說什麼呢?”
林蕊趕緊捂住蘇木的嘴:“不告訴你。”
舅舅知道了就等於她媽知道了。
她媽肯定會堅決反對,逼著她去看書寫作業。
不是她不發憤圖強,而是學渣就該守學渣的本分。
比方說她吧,活了二十年了,頭一遭想起來要上進要考研,結果就穿越了。
這要是換成她媽,再努努力,指不定會弄出什麼地動山搖的大動靜呢。
做人不能自私,她得考慮宇宙安寧世界和平。
舅舅哭笑不得:“哎喲,我們蕊蕊真是大姑娘了,居然都開始藏秘密了。”
林鑫聞言直搖頭,當著妹妹的麵告小狀:“她啊,秘密一大堆,鬼主意多著呢。”
“沒有。”林蕊衝姐姐擠眉弄眼,“我餓了,咱們什麼時候吃飯啊。”
江邊就有小飯館,裡頭收拾得挺清爽,桌麵乾乾淨淨,胳膊放上去也沒沾一手油。
係著圍裙戴口罩的老板娘過來點菜,價錢還算公道。
老太叫重外孫女攙扶著進屋,連連擺手:“哎喲,還下館子啊,花這冤枉錢。”
老板娘笑嗬嗬的:“老太那你就說錯了。在外頭吃飯叫拉動經濟發展,是為國家做貢獻呢。”
老太笑得厲害:“老板娘你太會做生意了。”
一行六個人,舅舅問了大家的意見,叫了六碗小餛飩,又要了一筐子燒餅。
林蕊舀了顆餛飩放進嘴裡頭,嗯,果然好吃。老板娘自製的辣椒油也特彆的香。
她要做串串香的話,肯定得把佐料調好。
串串香的食材,要去菜場看看。什麼土豆茄子肉丸蝦餃都可以下鍋,一定得考慮好成本問題。
大鍋灶現在沒有,但是家裡頭的煤爐可以拎出來用啊。燉湯的那個大鋁鍋就是煮串串香的最好器皿。
林蕊心裡頭琢磨著,要不要再賣點兒茶水呢。
畢竟串串香口味重,客人吃完之後肯定會想喝水,那她順帶著賣飲料應該也有市場。
北冰洋汽水得三毛錢一瓶,成本太高,她不如自己煮甜湯。
家裡有外婆地上種的綠豆,熬綠豆湯清熱解暑。
要是綠豆量不多了的話,她還可以去藥店買烏梅跟山楂,煮酸梅湯。
上輩子她後爸從來不喝外麵賣的飲料,都是自己在家做糖水。複雜的她不會,簡單的倒是能煮上幾鍋。
林鑫見妹妹幾乎要將小餛飩送進鼻子裡頭,忍不住皺眉:“好好吃東西。”
吃飯還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她又在想什麼鬼主意。
老太聽說這裡的小餛飩六毛錢一碗,比外頭賣的足足貴一毛錢,忍不住搖頭:“還不如在外麵吃呢。”
看看江邊的景色,吹吹江風,也舒坦得很。又不是寒冬臘月,得指望著屋子保暖。
舅舅笑著指指店中打開的電視機:“奶奶,咱們可以邊吃邊看,不是更有意思嘛。”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日本電視劇《血疑》,前兩年萬人空巷的片子,現在大家也看得津津有味。
林蕊旁邊桌上的客人眼睛盯著電視,念了一句:“也不知道日本人吃的那個好不好吃。看著味道怪好的。”
他的朋友揶揄道:“那你去江州飯店嘗嘗啊,那裡接待外賓,肯定有得賣。”
先前說要嘗鮮的客人立刻擺手:“你少捉弄人了。江州飯店我還不知道麼。上去一趟得五塊錢,裡麵一盤鹽水鵝十一塊!我就是豁出去一個禮拜的工資不要,那人家還得用外彙才能結賬。”
林蕊聽了暗自咋舌,果然高檔飯店賣的都是服務。
今天芬妮帶上來的大白鵝足足十五斤重呢,也就賣了十一塊而已。估計那位劉師傅還是看在她媽的麵子上,特意給的高價。
江州飯店的小碟子小碗她還不知道麼,一隻大白鵝不知道能做出多少碟鹽水鵝了。
看看,誰說人民購買力低來著。
多的是有錢人,願意掏錢,還買不到東西的有錢人。
林蕊的目光落在電視機上,突然眼前一亮。
這不是壽司嚒,最簡單不過的壽司。給她材料,她能一個小時做出一臉盆。
她頓時激動起來。
一招鮮吃遍天。既然針織廠推出幸子衫的時候,大街上人們紛紛搶購。那麼,她如法炮製壽司,應該也能引起人們的追捧。
林蕊哪裡還坐得住。
她下意識地摸口袋,才反應過來此時早就沒了手機便利貼。
她問老板娘要來紙筆,開始羅列做壽司需要的材料。
壽司竹簾,得去市場上看看,不行的話想辦法自製。
海苔不知道有沒有的賣,不過沒有也不成問題,用雞蛋皮或者豆腐皮代替。她自己本來也對海苔感情一般。
壽司醋估計沒有現成的,但是她會自己調配。因為她們寢室的姑娘個個不是凡人,詭異的在這方麵財迷,非得用白醋跟糖鹽自力更生。
大根原料是白蘿卜。
冬吃蘿卜夏吃薑,也不知道這季節有沒有白蘿卜。沒有的話,問題也不大。她有酸黃瓜啊,她外婆泡的酸黃瓜簡直一絕。
不過她還得去找找火腿腸,另外再去買沙拉醬。現在吃西餐的人不少,超市肯定有沙拉醬賣。
齊活了!
林鑫好奇地看著妹妹寫的東西:“這是什麼啊?”
“保準你吃了還想吃的美味。”林蕊得意地揚起頭,興匆匆地看老太,指著電視機道,“太太,那個我會做。”
旁邊的客人笑出聲,揶揄道:“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林蕊笑眯眯的:“壽司啊,用日語念叫做すし。”
蘇木瞪大了眼睛,佩服地豎起大拇指:“你連這個都知道。”
林蕊不以為意,開玩笑,作為一個追番的人,難道會聽不懂簡單的日語?她可是能夠不靠翻譯組就能同時追十幾部番的人。
她得意地一抬下巴:“我會的多著呢。”
林鑫無奈地搖搖頭,歎氣道:“你要是把這勁頭放一半在學習上,爸媽睡覺都能笑醒。”
林蕊半點兒奮發圖強的心都沒有,理直氣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老太樂嗬嗬:“那我等著我們蕊蕊也騎大馬當狀元啊。”
吃過晚飯,大家又在大橋附近逛了兩個小時後,老太無論如何都不肯繼續待下去。
她今天看到聽到吃到的,已經夠讓她回家念叨上好一陣子,她得回鄭家村去。
林蕊舍不得老太走,眼巴巴地看著人:“老太,今晚你可以睡我家啊。我跟姐姐一張床,你睡在下鋪。”
老太咧嘴笑,直接搖搖頭:“我才不哩。小的很,我不住鴿子籠,我回家睡大房間,暢快。”
林蕊癟著嘴巴,不服氣道:“老太你等著,我肯定買大房子給你住。”
老太笑得厲害:“好啊,我享完兒子的福享孫子孫女兒的,現在啊,我還要享重重們的福噢。”
舅舅聯係好的車子已經等在醫院門口。老太朝孩子們揮揮手,跟著舅舅一塊兒上車走了。
林蕊氣鼓鼓地轉頭看姐姐,抱怨道:“你看,咱們就應該早點兒掙錢。要是我們住在大房子裡頭,老太不就能住在咱們家了嗎。”
林鑫皺眉,忍不住點了下妹妹的腦袋:“老太會嫌我們家小?老太是不忍心讓舅舅背上背下,我們家住的是四樓!”
孩子在老人眼中永遠是孩子,老太怎麼舍得讓自己孫子費力。
再說房間外麵睡著爸爸,裡頭她跟蕊蕊全都擠在上鋪的話,老太又怎麼會放心。
林蕊搖頭,懊惱道:“這老太太,就這麼怕旁人嫌棄她?”
林鑫笑著揉妹妹的腦袋,輕聲道:“老太躲著人過了這麼多年,當然害怕給家裡頭添麻煩。沒事的,等爸爸他們廠再分房,以後我們就可以接老太上來住了。”
林蕊立刻反對:“那得到猴年馬月啊。指望廠裡頭,還不如指望自己,掙錢買房才是關鍵。”
老太未必等得到那一天。
她上輩子沒有關於筒子樓的印象。應該在她記事前,林家就搬遷了。但具體是什麼時候,她壓根不知道。
這就是為人子女的悲哀。無論兩輩人感情多好,子女自詡多了解父母;比起父母對子女的無微不至,子女對父母永遠知之甚少。
林鑫狐疑地看著妹妹:“你想乾嘛?”
林蕊眼睛亮晶晶的,主動去抓她姐的手姐妹情深:“姐,我們做生意吧。”
無論是賣串串香還是壽司酸梅湯,都得有本錢。
她相中她媽給她姐的五十塊錢了。現在市麵上不常見,代表廣袤的市場,正等待著她去開發啊!
蘆葦蕩子能種蘆筍不?不能種的話,肯定還能種大棚啊。
三十年後,超市菜場到處都有蘆筍賣,那就證明蘆筍肯定能產量性供應。
少女的鬱色一掃而空,她拖著蘇木往前奔。
趕緊回家啦,回家就打電話去問薛教授。
港鎮這麼多地方,好歹蘆筍種植,也該走一個嘛。
要是港鎮的環境不合適的話,金山縣、寧縣,總能找到種的下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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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蕊豎起耳朵圍觀俊男美女學霸談戀愛,不由自主露出姨母笑。
真美好啊, 青春, 少男少女羞澀的小戀愛。
結果“哐當”一聲響, 驚起鴛鴦無辜。
林鑫立刻跟觸了電一樣, 瞬間施展淩波微步,挪開來老遠。
蘇木不明所以,闖進廚房找人,結果一腳踢翻了擺在地上的搪瓷臉盆,疼得他縮腳直叫喚:“哎喲, 蕊蕊,有辣椒醬嗎?我師父嫌口味淡。”
蘇木不明所以,
疼得他縮腳直叫喚:“哎喲, 蕊蕊, 有辣椒醬嗎?我師父嫌口味淡。”
不明所以, 闖進廚房找人,結果一腳踢翻了擺在地上的搪瓷臉盆,疼得他縮腳直叫喚:“哎喲,蕊蕊,有辣椒醬嗎?我師父嫌口味淡。”
辣椒醬!林蕊咬牙切齒,雙眼噴火地瞪著蘇木,直接辣死你得了。
林鑫匆匆轉過臉,塞了碗餃子給盧定安,連筷子都沒拿給人家,就匆匆丟下一句話:“你自己吃吧。”, 抬腳徑自回家。
剩下盧定安看著手上的餃子,尷尬不已,隻得捧著碗跟著進屋。
蘇木看林蕊沒動手的意思,忍不住戳她的胳膊:“乾嘛呢?我嬢嬢說有的。”
林蕊沒好氣,狠狠瞪眼:“不知道,我不認識你。”
“喂,這還沒三十年往後呢,你忘性未免也太大了吧。”蘇木悻悻,自己從櫥櫃裡頭翻出辣椒醬,搖搖頭朝屋裡走。
外屋的床上,吃飽喝足的小元元打著飽嗝,惹得邊上大人全都哈哈大笑。
大軍笑嘻嘻地逗弄孩子:“元元,西瓜熟了沒有?”
小元元立刻掀起上衣,露出肚子拍了拍,發出“砰砰”的聲音,引得眾人笑得愈發厲害。
林母笑罵了句大軍,趕緊拉下小丫頭的衣服下擺:“我們元元不露小肚子,受涼了肚肚痛的。”
屋裡頭人太多,林蕊站在門口沒進去。
她看著滿臉懵懂的元元,朝蘇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過來,壓低了聲音湊到耳邊問:“玲玲姐為什麼不能結婚生孩子啊?”
難不成是不孕不育?1988年已經中國已經有試管嬰兒了,2018年還有媒體特地做了專題報道,她記得很清楚。
再說就玲玲姐的顏值,即使生不了孩子也有一堆人追著想娶回家吧。
蘇木眼睛瞪得滴流圓,看她的表情活像看怪物:“你說什麼傻話啊,玲……”他硬生生刹住話尾,左看看右看看,拉著林蕊往外頭跑。
林母端著用過的臉盆去水池邊清洗,見狀立刻喊:“吃完餃子沒?彆又不吃飯光吃零食,糖不當飽。”
“吃了。”
林蕊被拽著下樓,一口氣跑到間小屋門前。
牆根邊立著路燈,照亮小屋的輪廓。
這是筒子樓外牆搭出來的一角,要是擱著城建來檢查,肯定得扒掉,典型的違章私自搭建。
蘇木推開房門,也不拉電燈繩,隻就著路燈的微光抱怨林蕊:“你故意的吧,問這種事。”
“你跟我乾爺爺讓我裝我媽,好歹也告訴清楚我情況啊。”
蘇木沒辦法,隻得齜牙咧嘴地去翻箱倒櫃。
“你開燈啊,這能省多少電費。”
蘇木頭也不抬,繼續撅著屁.股翻找箱子:“燈壞了,反正外頭有路燈。”
林蕊真心服了這對師徒,也太能湊合了。沒燈怎麼過的下去?!
“你到底找什麼?”
“報紙,跟你說不清楚,你自己直接看報紙吧。”蘇木如釋重負,翻出張舊剪報塞給林蕊,努努嘴巴,“囔,就是這個。”
路燈光芒微弱,林蕊眼睛都快貼到報紙上了,才勉強辨認出幾行斷斷續續的鉛字:“以強.奸罪、流氓罪判處XXX、XXX、XX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蘇木一把捂住林蕊的嘴巴,低聲嗬斥:“你看就行了,念什麼念!”
林蕊莫名其妙,懶得跟個小男孩一般見識,眯著眼睛繼續看下去:“……共輪.奸、強.奸、猥褻婦女48名之多……故意拍攝了一些女性的裸,照,用來要挾部分受害者繼續與他行歡,受害者不堪其辱精神失常乃至自殺……”
蘇木清了清嗓子,小聲嘀咕一句:“玲玲姐自殺過,被搶救回頭就瘋了。”
當年是江州越劇團台柱子的周玲玲,備受折磨,幾次尋死未果後,又意外懷孕生下個死胎。
凶手囂張至極,被周玲玲的母親堵在江州飯店時,居然得意洋洋,讓她隨便告。
他們都是高乾子弟,江山都是他們爺爺老子打下來的。玩幾個女人而已,還能反了天不成。
這些人甚至將受害者被侮辱時的裸.照衝洗印刷成冊,在他們的圈子內部相互傳取樂。
結果嚴打來了,這本冊子成了板上釘釘的鐵證,囂張的畜生們也被押上了刑場。
隻是受害人被摧毀的人生卻沒有辦法清零重來。
靈氣逼人的玲玲姐在精神病院住了好幾年出院後,依然畏生。
到現在彆說與人正常交往了,連跟母親以外的人出門,她都不敢。
林蕊背後生涼,冷汗涔涔。
她沒有想到這樣可怕的事情居然就發生在她,不,她媽身邊。她眼眶發熱,忍不住想要落淚。
玲玲姐做錯了什麼?她不過是正常工作,登台扮演林黛玉,被惡少看上。
遠遠的,有人家正在看電視,熟悉的歌聲響起:“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
蘇木清了清嗓子,老氣橫秋的口氣:“你心裡有數就行,咱們樓裡的人都不提這事。”
即使往後再走三十年,社會對強.奸案的受害者依然苛刻,拚命在他們身上尋找不對的地方。
筒子樓的街坊鄰居們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可憐的女人,就是不說不議論。
天上星星低垂,屋外螢火蟲飛。
林蕊放下剪報,小聲嘀咕:“你們留著這報紙做什麼?”
“做法事啊!”
路燈下,蘇木的眼睛閃閃發亮,聲音中透著厭惡,“這種壞蛋,當然得做法事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林蕊:……
她倒忘了,她乾爺爺是個神棍。
夏夜星子璀璨,屋外的蚊子也猖狂。
林蕊拍了一手血,趕緊跳著腳往回走:“你要不要再吃碗餃子。”
兩人行到樓梯口,迎頭撞上林鑫跟盧定安。
林鑫立刻退避三舍:“嗯,你先回去吧,再見。”說著就要轉身上樓。
盧定安捏著手中的兩張票,眼巴巴地看向她:“我們去坐坐吧,剛好,那個,我有道題目想問你。”
蘇木脫口而出:“你還要問鑫鑫姐啊,你不是比鑫鑫姐還高十幾分嗎?盧哥,你為什麼沒報清北啊?”
林蕊十分想掐斷蘇木的脖子,他就不能閉上這張吧唧個沒完的嘴嗎?
盧定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含混不清:“那個,我不擅長英語,要向林鑫請教。”
林蕊搶在姐姐開口拒絕之前發話:“好啊,姐,回來你給我帶冰棍,馬頭牌的,三分錢一根那種。”
林鑫皺了下眉頭:“晚上彆吃冰棒了,容易鬨肚子。我給你帶杯酸梅湯吧。”
“行行行。”林蕊趕緊拽她姐,把人往外頭推。
帶什麼都不重要,趕緊去跟她未來姐夫約會是真的。
蘇木秉著見者有份的原則,半點兒虧也不肯吃:“姐,我也要,我不怕肚子疼,酸梅湯跟冰棒都行。”
就沒見過這麼沒眼力勁兒的人!林蕊一把拉過蘇木,準備將破壞分子拖離現場。
盧定安衝林蕊眨眨眼,從隨身帶著的包裡頭抓出一捧奶糖,塞給這位同盟軍:“吃完記得刷牙。”
她乾爸就是乾爸,打年輕小夥子這會兒起便暖男範兒十足。
林蕊暈乎乎地雙手捧起一大把大白兔奶糖,示意蘇木拿一顆。
吃吧,黏住你的牙齒最好。
樓上傳來拖鞋拍地麵的聲音,林爸爸拎著兩袋垃圾往下走。
嚇得林鑫又一扭頭走到邊上去。
林父看著樓梯口的四個孩子,莫名其妙:“怎麼都站這兒啊,趕緊進屋待著去,也不怕蚊子抬著你們飛。”
林蕊當機立斷,直接踩住蘇木的腳,截斷他要說出口的話,然後揚起頭對她爸笑:“爸,我姐說帶我們去逛街。”
林父“噢”了一聲,從口袋裡摸出兩張角票,分給小女兒和蘇木一人一毛:“彆亂跑,早點兒回來。”
林蕊看著呆愣當場的她姐,暗自在心裡頭歎氣:少女啊,清醒點吧。你都上大學了,爹媽不逼著你去相親就不錯了,還怕他們不許你談戀愛?
第六章 姐妹夜生活
皇宮就是江州飯店頂樓,一張門票五塊錢。
鋼鐵一廠工程師林爸一個月工資也不過八十塊,林蕊當然不能讓準姐夫花這個冤枉錢。
她直接買了兩串羊肉串,又要了兩杯酸梅湯,分給自己跟蘇木,算是打發了這個不得不帶出來的尾巴。
林鑫覺得烤羊肉串不衛生,皺著眉頭叮囑妹妹少吃。
林蕊看到賣糖畫的攤子上五顏六色的小燈泡閃爍,立刻朝姐姐伸出手:“給我錢,我要買燈泡。”
她乾爺爺跟這位不知道啥時從她媽生活的世界中消失的小師叔能忍,她可看不過眼。
都改革開放、全麵建設四個現代化了,不說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全有了吧,起碼也得點亮屋中的那盞燈。
兩人沿著馬路牙子溜溜達達地吃羊肉串,喝酸梅湯。蘇木狐疑地看著手上的燈泡:“你到底行不行啊?”
林蕊瞪眼:“廢話,我還沒接過電路?”
好歹初中時,她也是他們物理實驗小組的組長,手下管著三名同學呢!
無論是並聯還是串聯,小燈泡她都接的溜溜的,從來沒有不亮的時候。
蘇木不敢杠上自己的小師姐,借著微弱的路燈給她扶板凳的時候,仍然心驚膽戰:“蕊蕊你算了吧,我跟師父又不看書學習來著,晚上有沒有燈無所謂。”
“閉嘴!”林蕊眯著眼睛,跟白熾燈杠上了。
這是最簡單的螺紋式卡座燈,原先的燈泡燈絲燒壞了,擰下來再直接換個新的就行。
林蕊不相信何半仙搞不贏這點兒小事,就是懶。
她乾爺爺號稱是靜修,實際上不過懶得動彈。
林蕊小心翼翼地擰下壞燈泡,然後手持新買的燈泡試圖卡準螺紋。
路燈就是照路用的,根本不具備提供人精準操作的亮度。林蕊踮起腳,眼睛越靠越近。
“乾什麼呢你們!”林爸爸下樓抽煙,看到屋中人影晃動,還以為老何家裡頭遭賊了。
蘇木心一慌,手上沒扶穩。
林蕊“啊”的叫喚著,身子往下倒。
林父眼明手快,一個箭步上去,牢牢捧住了摔倒的小女兒。
就這樣,林蕊也沒忘了手裡的電燈泡,拍著胸口連連慶幸,還好還好。
林父嚇得魂兒都飛了,再看女兒把燈泡舉得高高,一個勁兒傻笑的模樣,頓時打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到底沒忍住,拽了下小女兒的辮子:“瞎胡鬨,膽子比腦袋大。就這麼亂來,電不死你!”
“沒,我的手又沒碰。”
林父哪裡能讓孩子玩電,直接打發女兒回自己家裡拿來絕緣手套跟手電筒。
蘇木在底下手持電筒照著,林父在上頭戴好手套換著,林蕊在邊上雙手抱臂看著。
新燈泡換好,繩子一拉,屋裡頭布置終於在光亮下顯出了本來麵目。
用雪洞來形容何半仙的老巢,委實不合適。雪洞起碼要光亮,哪個雪洞能邋裡邋遢成這樣。
三十年後的何半仙功成名就,出入有車接送,日常起居有保姆照應,自然人前人後都是神仙做派。
三十年前的現在,何半仙還沒在神仙遍地走的華夏大地闖出一番名堂,就是個窮酸落魄的小老頭。
他隻能蹲在個總麵積不過十平方米的破屋子裡頭。
房中不過一張磚頭砌成,上麵搭了塊木板的床,還有張堆著毯子的搖椅。
也不知道這對師徒晚上到底怎麼睡。
林蕊看著家徒四壁的小屋,鼻尖泛酸。
乾爺爺自己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從香港回來卻一心隻想著給她帶好吃的好玩的。
她捋起袖子,開始找掃帚簸箕跟抹布。
屋裡頭擺設豪不豪華得靠錢,清不清爽還有手。
林父看著忙上忙下的小女兒忍不住直樂嗬,一麵從家裡拿來掃帚拖把,一麵調侃自家女兒:“喲,你乾爹的巧克力好吃吧。我們蕊蕊都渾身充滿乾勁了。”
林蕊累得大汗淋漓氣喘如牛。
豪言壯語拋出去了,擲地有聲,可她沒想到打掃衛生居然這麼累。
上輩子她也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能想起來將衣服丟進洗衣機,都要被大人誇懂事。
她們學校寢室搞宿舍衛生評比,整層樓的姑娘集資外請工勤阿姨幫忙,美名其曰,專業人做專業事。
至於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謝謝,她們也沒打算吃清潔這碗飯。
林蕊抓狂,她乾爺爺到底多少年沒打掃過屋子了?就這房子,沒成老鼠窩簡直奇跡。
蘇木倒是比林蕊看的明白。屋裡頭連顆米都沒有,老鼠待著早就餓死了。
林父從自家拿了白貓洗潔精,開始裡裡外外的擦洗。
陳年的垃圾被鏟出屋,積累的灰塵被擦乾淨。
末了,忙罷家中餃子宴的林母又抱來兩卷草席鋪在磚頭木板床上。再湊合,也得有張能睡覺的床。
何半仙餃子就酒,吃吃喝喝的滿臉紅光。
他聽到動靜,溜溜達達地回到自己小屋前頭,看打掃一新的屋子,稀奇得咧嘴笑:“哎喲,老林,我就說你們兩口子太講究。不就是睡覺的地方麼,天作被子地當席,蠻好。”
林母眉毛倒豎:“好什麼啊,你乾女兒都看不過眼,主動來收拾的。”
何半仙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伸出手摸摸林蕊的腦袋:“哎喲,乾爹都忘了,我們蕊蕊也是個能乾的大姑娘了。走走走,乾爹請你吃冰棒去。你給乾爹看牌,大殺四方。”
“行了,一身臭汗。”林母推著兩個小的上樓,“去,洗洗澡趕緊看電視吧,《聊齋》要放了。”
林蕊對看電視沒啥興趣。作為資深英美劇黨,她已經多年沒碰過電視機了。
每次她下定決心彩衣娛親,陪她母親大人看兩集電視,都會被哭著喊著要給少爺生兒子的女人辣回頭,趕緊再去看兩集《使女》洗洗眼。
不過既然穿都穿了,她還是以寬容慈愛的眼神麵對成長初期的國產電視吧。
嗬,五毛特效的國產恐怖片。
結果她嚇懵了,音樂一響,猛然看到披頭散發的女鬼推開門,她就冷不丁“嗷”了一聲。
誰說黑白電視機渣像素沒有真實感的,明明跟貞子要從電視機裡頭爬出來一樣。
林蕊原本嘴裡頭還含著大白兔奶糖,到後麵她已經蜷縮在床角,不敢動嘴了。
因為電視上的女鬼也在吃東西,不過嘴裡頭嚼的是人心。
八十年代的國產片這麼重口麼,這個鏡頭難道不應該打個馬賽克?
蘇木又想看又不敢看,後悔沒一開始就看另一個台的《尋找回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