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山霧瘴(2)(2 / 2)

薛沉景抬手捧住她的臉,手心和纏在脖子上的腕足一樣濕冷,連吐在她臉上的呼吸都是濕冷的,眉目如同染著霜,沒有一點人的體溫。

自下而上仰視她時,烏黑的眸子猶如兩口深井,而她正在往深井中墜落。

虞意咬一口舌尖,疼痛激得她清醒過來,立即閉上眼睛,拒絕與他對視。

耳邊傳來薛沉景的笑聲,他沒有逼迫她睜眼,但虞意的眼前還是浮出了那雙詭異的瞳孔,黑如點漆的虹膜裡包裹著尖銳的銀白色豎瞳,豎瞳裡有著令人無法抵擋的魔力。

即使她用力地緊閉著眼,那雙眼睛還是出現在她眼前,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虞意腦子裡又開始湧出無數細碎的聲響,窸窸窣窣地蔓延上來,試圖將她整個意識吞沒。

——不要跑,你想留在我身邊,你什麼地方都不想去隻要留在我身邊喜歡我就好

——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

虞意滿腦子都被這樣強灌入腦海的念頭塞滿,每一根神經都被他冰冷的觸須包裹,拿著一個大喇叭呐喊:喜歡我喜歡我你現在必須立刻馬上就要喜歡上我……

她腦袋快要炸開了,忍無可忍地睜開眼,怒目而視:“你煩不煩?!”

腦海裡的聲音一頓,薛沉景似乎被她吼懵了,神情微怔。

不過,他隻怔愣了片刻,那雙眼中的銀光更甚,更加逼近她麵前。

虞意腦海裡的人聲浪潮再次翻湧,比前一次更加洶湧澎湃,試圖篡改她的認知,讓她和其他魔物一樣,淪為他腳邊的俘虜。

虞意漸漸發現,這個魔頭,他隻知道拿大喇叭在她腦子叫,卻根本就不知道“喜歡”是什麼。

就好比,他拿著筆瘋狂地在她腦子裡寫“解”,卻連這道題的正確答案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雖然很賣力,卻隻能得零分。

虞意被吵得厲害,但卻並沒有被他洗腦,她不耐煩地對著薛沉景的臉,吐出一口口水,“呸,我才不會喜歡你。”

除非她瘋了,才會去喜歡這樣一個怪物!她是紙片人女主又如何,書裡麵寫著她就應該和反派HE又如何?她才不會讓彆人的筆左右自己的命。

她可以甩掉裴驚潮,當然也可以甩掉薛沉景,憑什麼她就非要在垃圾桶裡選男朋友?

薛沉景眨了眨眼,豎直的銀白色瞳孔收縮成一個圓點,眼中流露的困惑讓他看起來有了幾分人味兒。

他不明白,這個方法為什麼對她無效。

但薛沉景不是個會輕言放棄的魔頭,比起費儘心思去博取她的好感,就這樣將她洗腦到對自己情根深種,以完成係統任務,要更加簡單快捷一點。

他單手掐住她的臉,另一手拇指抹掉臉上的水痕,指尖勾起一縷銀絲,將她吐在自己臉上的口水儘數擦回她臉上。

虞意:“…………”

一截冰涼滑膩的腕足抵開她的唇,往她嘴裡鑽。

虞意睜大眼睛,嗚嗚地掙紮,她雖然看不見那透明的觸手,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它的存在。

它吸附在她脖頸和下頜,撬開她牙齒,在她舌頭上蠕動,尖端幾乎伸進她喉嚨裡,粗大的腕足將她的嘴撐開再嚴絲合縫地堵住。

薛沉景略微垂了眼,透過腕足透明的軟肉,看到她口腔深處因為異物入侵而本能地抽搐乾嘔。

係統已經看呆了,它難以置信地勸說道:“主人,你們這才是第三次見麵啊,這麼做是不是有點操之過急,太不禮貌了?”

它其實更想說,是有點太變態了。

薛沉景沒理它,他複抬眸,死死盯著虞意的眼睛,瞳中延伸出的無形細絲如同蘑菇噴湧出的孢子,從她七竅滲入,再在她的識海深處紮根,裹住每一根神經。

虞意腦子裡的大喇叭又開始叫,薛沉景大有不把她洗腦成功便不罷休的架勢,以至於到最後,就連虞意都快不知道“喜歡”這兩字是個什麼玩意兒了。

青竹劍在觸手包裹下,不住地鳴響,劍上青焰在擁擠的觸手內染出漸變青色,細微的電流四處竄行,勾勒出盤纏在空氣中的腕足的形狀。

薛沉景被她劍上流光電得骨肉生麻,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他身體裡越累越高,將他推向無形的浪潮頂端,他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每一根觸足都在流竄的電流中戰栗。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雙眸睜大,瞳孔渙散,眼尾沁出淚花,紅痕從那雙上挑的眼尾蔓延至耳根,脖頸上鼓出青筋,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係統震驚,這也能興奮起來嗎?它的主人真的有點過於變態了。

薛沉景這一分神,叫虞意從洗腦中徹底掙脫出來,她莫名地瞥一眼不知為何突然喘息起來的人,趁著薛沉景失神之際,手深陷在透明的觸手軟肉內,艱難掐出一個劍訣。

青竹劍氣猛地暴漲,化作展翅的丹頂鶴,每一根翎羽都帶著鋒利的劍光,劍光上又裹燃烈火,切割開緊縛在虞意周身的觸手。

丹頂鶴劍影雙翼大展,長嘯一聲,揚起爪子,用力踩上薛沉景的臉,尖銳的指甲直接劃破他臉上的皮肉,甚至抓穿了麵骨,傳出骨骼碎裂的咯咯聲。

空氣中響起一連串“嘭嘭嘭”的微響,像是氣泡嘭一下破裂的聲音,無形的觸手爆開,山階上下起了一場鹹濕的小雨,澆在虞意的臉上,身上。

虞意掙脫束縛,那條腕足從她嘴裡扯出去,拉出一縷銀絲。被人體溫度溫暖的觸手尖端竟透出了淡淡的潮紅,掛著亮晶晶的津液,看上去像一塊可口的水晶果凍。

但她卻知道那東西有多韌,根本就咬不動,實際上,她也有點不敢咬。薛沉景看上去像是一隻水母怪,而她記得,水母大多都是有毒的!

剛才的劍訣,耗儘了虞意體內所有靈力,她渾身虛軟地往後倒下。

恰在這時,鶴師兄從樹林裡衝出來,馱住她,再次衝入林中,不見了蹤影。

薛沉景渾身顫抖,虛軟地跪坐在地,流淌在骨子裡的酥麻被劇痛斬斷,就像是從浪潮頂峰驟然墮入深海,他雙手捂住臉,痛得匍匐在山階上,嗚嗚低咽,指縫裡滲出淋漓的鮮血,成線地往下淌。

“主、主人,你還好嗎?”係統焦急地詢問。

薛沉景的聲音悶在手掌裡,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含著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狠勁,“卑鄙無恥,手段下作。”

係統茫然:“???”

好半晌後,薛沉景才停止顫抖,他直起腰身放下手來,臉上的爪痕已經愈合,殘留的血跡也被湧來身邊的地濁舔舐乾淨。

係統噤若寒蟬,一句話都不敢說。

薛沉景呆坐在原地片刻,站起身來,沿著山道慢慢往上走,重新走回那座崩塌的山神廟中。

地上的碎石隨著他的腳步翻滾,重新堆疊鑲嵌,崩塌的廟宇一點點複原,仿佛時間倒流了一般。

但仔細去看的話,卻能看到磚石之間黏稠的膠狀細絲。這裡並不是時間倒流,隻是倒塌的磚石房梁,被這些細絲牽引,重新黏合在了一起。

廟宇中的山神像摔得粉碎,色彩斑斕的碎石落了一地。

薛沉景站在神龕前,腳下的陰翳裡探出蠕動的透明的肉足,撿起神像碎石一塊塊搬上神龕,再用細絲黏合。

很快的,神像眨眼成型。渾圓的身軀,絞纏的四肢,腦袋上缺了一大塊。

但地上已經沒有彩繪石塊了。

係統小心翼翼道:“主人,我覺得你應該沒拚對。”

何止是不對,簡直是麵目全非,從薛沉景養的那幾頭奇形怪狀的魔物來看,係統真的深切懷疑自己宿主的喜好。

他的喜好好像跟人就不沾邊。

係統這麼想著,頓時更加憂愁了。

薛沉景盯著神像沉思片刻,虛空中響起嗚嗚的風聲,腕足飛快舞動,神龕上的山神像被飛快拆解成碎石,片刻後又重新拚湊成型。

這回有點人樣了,但沒有哪尊神像會在肚子上豁開一個大口,祂身上的色彩亂七八糟,一看就很不和諧。

“祂原先真的不長這個樣子。”係統說道,具象出神像被破壞前的樣子給自己宿主看,“祂被風化得厲害,輪廓都已經模糊了,但色彩還很鮮豔,主人可以根據祂身上的色塊來拚。”

薛沉景接受了它的建議,將神像重新拆解,按照石塊上的彩繪顏色將碎石整理分開,然後按照彩繪線條重新拚接。

“對對對,就是這裡,這塊拚對了。”係統開心地圍觀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叫道,“不對不對不對,我們現在應該是去追女主,刷取她的好感度,而不是在這裡玩什麼拚圖。”

“主人,你不要擺爛啊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  薛:你竟然是這樣跟人打架的?卑鄙無恥!

意:黑人問號.jpg

統統:主人,不要擺爛啊主人!

薛:沒擺爛,現在是賢者時間,咻咻後憂鬱,難過,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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