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行來,便也如周遭花木一樣,衣衫浸濕,被裹覆上了一層濕漉漉的靈霜。
花叢環繞中,出現一汪山石壘成的水潭,小島中心處的這一汪靈潭則是靈霧濃鬱到一定程度,霧化成水,滴落下來,彙聚而成。
葉舟尚未靠近水潭,虞意便已聽到細雨聲,叮咚擊於水麵。她伸手接滴落的靈雨,舒暢地感覺自己毛孔都舒張開了。
薛沉景身為混沌,身軀也並不排斥靈氣的進入,在雨霧中也甚是愜意。
葉舟直接滑入水麵,葉子倏地縮小,重新變回一片普通的葉,兩人落入水潭之中。
靈泉漫上腰際,虞意半身沉在水下,閉眼迎接頭上落下的細雨,濕潤的碎發貼在額上,麵龐在水霧蒙蒙中越發鮮妍美麗,像一隻誘人的海妖。
薛沉景指尖撫上她的下頜,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又想親吻她。
虞意忽而睜開眼來,雙眼之中神采奕奕,正色道:“這地方很適合我開辟劍境。”
薛沉景陡然對上她烏黑的雙眼,愣了一下,目光在她柔軟的唇上流連,抿唇往後退開些許,心不在焉應道:“好。”
虞意想要開辟劍境,將青竹劍召回,鶴師兄在露台抱著青竹劍睡得暈暈乎乎時,長劍忽然從翅膀間抽離,它猛地跌到地上,睜開迷糊的鳥眼。
眼見靈劍化作一道流光離它而去,鶴師兄立即清醒過來,長唳一聲,展開羽翼追著流光飛去。
丹頂鶴飛到那一座海灣島時,薛沉景也正好從島上密林中被趕出來,他順手勾住鶴師兄的脖子攔住它,以免它進去打擾了虞意。
一人一鳥苦大仇深地坐在月牙海灣邊,踩著海灘上粗糲的沙子,相看兩厭。
薛沉景抓了一把沙子用力握住,看著它們在指縫間流走,懊惱地想,早知如此,當時就應該親下去了。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和她一起留在靈泉裡,還有充裕的時間重溫昨夜的繾綣,沒想到……
不知她開辟劍境需要多久?
身後密林中傳來靈劍清越的嗡鳴,鶴師兄跳起來,在林木間徘徊幾圈,識趣地沒有進去打擾,重新又回到沙灘來。
一人一鳥從日出等到日落,鶴師兄餓了,但它今日沒有心情自己捕魚,便伸長脖子在薛沉景手臂啄了一口,往海裡示意,“嘎嘎。”
薛沉景回頭看它,“我聽不懂鳥語。”
真是一點默契都沒有。鶴師兄嫌棄地跺腳,展開一麵翅膀拍一拍肚皮,又往海裡指示。
薛沉景領會了它的意思,眼中神色冷下去,正想抬手揪住它的脖子,將它扔進海裡自給自足,轉念忽而想到什麼。
他眼角的冷意霎時如春風化開,笑著挑起它的翅膀上的一支翎羽問道:“鶴師兄,你說說看,你是喜歡現在的我呢,還是喜歡另一個我?”
鶴師兄瞪著鳥眼,它當然喜歡另一個人了!那個人溫柔,細心,很有眼力見,不用它多說,都會懂得照顧它。
它仗著薛沉景聽不懂自己的鳥語,張嘴叫了兩聲,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另一個人。但為了哄騙他下海為自己捉魚吃,它配合地伸出翅膀,指了指他。
“是麼?你喜歡我?”薛沉景懷疑地上下打量它,攤開掌心,手心湧出的魔息黑霧凝結成一隻巴掌大的小鳥,繼續道,“沒關係,你再說一遍,你喜歡誰,它會告訴我你說了什麼。”
鶴師兄看一眼那隻鳥,又看一眼薛沉景,邁開步子決定自己去捉魚。
薛沉景:“……”他臉上的笑沉寂下去,盯著一搖一擺往海裡走的丹頂鶴,不解道,“我好歹為你蒸過那麼多頓魚,還將你從照花宮的修士手裡救下來,他為你做了什麼,你這樣喜歡他?”
連係統在他們之間,都選擇了他,明明最先和它們接觸的人,都是自己。
係統剛從沉眠中開機,就檢測到宿主的這一縷念頭,急忙澄清道:“主人,我選擇的是你!”
係統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現在,它的宿主心中全無之前那樣氣急敗壞的情緒,他隻是有些疑惑罷了,疑惑薛明淵為什麼會那麼招人喜歡。
薛沉景已經不會再因為彆人更偏愛薛明淵而氣惱憤恨。彆人的偏愛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係統如此,鶴師兄也如此,曾經每一世的父母親人都是如此,都不值一提。
他有一個人的偏愛就足夠了。
薛沉景捏散手裡的小鳥,站起身來,走到停在原地歪著腦袋思索的丹頂鶴身邊,拍了拍它的腦袋,說道:“不逗你玩了,你想吃魚是吧,我給你捉。”
他撩起下擺係在腰上,脫下鞋子扔到一旁,往海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