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定乾活的行為讓北寒宿略有意外，他不是第一次從麵試上帶助理回來，但對方看見他的小店如此臟亂，還需要處理報廢的機甲後，要麼直接跑路，要麼趁著合同還沒簽，用各種委婉的借口拒絕成為他的助理。
店內安安靜靜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時繁西隔著不長的走廊，能聽見拐角外的商店有陸陸續續的說話聲，是來修理機甲的人，有的很豪爽，機甲師開出修理價格後，直接付了全款，有的比較拮據，在和機甲是討價還價，最後也付了定金。
她安靜等著，直到一個小時之後，她手裡的簡易小機器人都製造好了，也沒有客人上門。
再看北寒宿，十分淡定，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商店門可羅雀。
時繁西猜測這家夥屬不屬於酒香不怕院子深那一款，現在沒人光顧是不是，該來的大魚還沒來。
然而又過了半個小時，外邊的客人走了一波又來一波，11號商店內外依舊無事發生，她連小機器人的基礎設置都調好了，啟動小機器人的時候懷疑自己可能跳了個坑。
時繁西決定再觀望一下，一兩個小時沒有顧客上門算不了什麼，要是一兩天沒人上門那才有大問題。
她不再關注有沒有客人的問題，轉而拍了拍麵前一尺高的圓筒狀矮墩墩，展開智腦在虛擬屏幕上點來點去，幾分鐘後矮墩墩探出兩條機械手，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爬進塑料箱裡，開始拆卸零件。
北寒宿聽到動靜看過來，見到開始工作的小機器人，遞了個疑惑的眼神給時繁西。
時繁西從來不會把自己累死在零零碎碎的事情上，工具這種東西發明出來就是為了解放勞動力的，尤其是一些回報成本低的勞動，她向來不吝惜在這上麵花費精力，因為現在花出去的時間，她製造的工具都能在未來給她省下成千上萬倍。
她淡定道：“僅靠我們倆拆這些報廢機甲和武器還不知道要拆到什麼時候去，回頭我買個芯片，裝進小機器人裡，讓它自主拆卸零件並進行分類，還可以四十八小時工作不用休息。”
她製造出來的小機器人是簡易版本，現在隻能聽從指令拆卸機甲，裝上芯片後就會和嘟嘟幾個小家夥一樣，擁有一定自我思維，能完美執行主人下達的命令。
北寒宿目光下移，再次落在吭哧吭哧乾活的小機器人身上，“是個好東西……”
簡單的評價完後，他繼續低頭乾活，時繁西注意到他身旁的兩個塑料箱裡整整齊齊擺放了許多零件，一邊是沒有破損，簡單清洗打磨過後能直接使用的完整零件，一邊是完全報廢需要丟進冶煉爐裡再次冶煉，提取可用部分重新塑形的破損零件。
二次冶煉的機甲材料因為有之前的能量紋殘留，出爐之後的質量比不上一次冶煉的機甲材料，塑形成零件粗胚後，鐫刻能量紋的難度更高，對能量紋熟練度掌握不夠的機甲師而言，不是個好選擇，所以這類零件的價格會遠遠低於一次冶煉後塑形的零件。
所以隻要不是很窮的機甲師，基本上不會購買這類零件，放到市場上售賣，銷路不怎麼樣，利潤還很低。
難不成，北寒宿要自己用？
北寒宿見她看著那箱報廢零件，似乎猜到了她心頭的想法，說道：“這些零件二次冶煉後，在高校學生中很受歡迎。”
學生黨是個又富又窮的團體，富的人可以豪擲百萬千萬購買機甲，窮的人隻能縮衣節食購買二次冶煉的零件，用時間成本彌補金錢上的不足，來達到鍛煉鐫刻能量紋的效果。
時繁西微微挑眉，看來這家夥不是沒有生意，而是生意都在機甲賽場外。
機甲賽場知道他玩倒買倒賣這一套嗎？
北寒宿不在意她探究的目光，又低頭繼續拆卸零件。
時繁西順勢垂眸，看他拆卸零件，本來隻是想休息一會兒摸摸魚，豈料，這多看的幾眼，就有了意外發現。
北寒宿拆卸零件的速度不算快，而他在觸碰完整的零件時，總會拿在手上好一會兒，像在打量著什麼。
時繁西微微眯起眼，“你在感知零件內的能量紋？”
這些報廢的機甲和武器從D級到A級不等，B級以下的，北寒宿都是直接放進塑料箱內，B級的會停下來琢磨，A級的琢磨的時間更久。
北寒宿頗為意外她能看出來，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直言道：“天繁星的技術壟斷那麼厲害，我又沒有獵殺變異生物的本事，也難以得到二次變異結晶，不能通過傳統的方式研究能量紋，隻能用這樣的辦法觀察不同的人鐫刻出來的能量紋，從中摸索出能量紋圖譜。”
這樣的方法能有收獲嗎？
北寒宿大方感歎道：“這個方法意外的好用，你也可以試試。”
時繁西拿取破損武器的動作微頓，心底萬分驚訝。
如果僅用精神力感知零件上鐫刻的能量紋，就能還原出能量紋圖譜，技術封鎖這種東西也根本不會存在。
能量的傳導和精神力一樣是客觀存在的，人類無法用肉眼看見，而精神力在控製鐫刻有能量紋的機甲和武器時，頂多判斷出能量紋的種類，而無從得知能量紋圖譜具體的紋路。
這種情況就像用手抓住某種物體，至多判斷它是什麼東西，可能由什麼材料製造，卻無法知道其內部結構如何。
時繁西還是個沒什麼名氣的機甲師時，也沒考慮過用這種辦法琢磨能量紋圖譜，而是通過獵殺不同種類的變異生物，研究變異結晶內的能量循環，自己創造出可以應用在機甲上的能量紋圖譜。
這是多數人突破技術壟斷的方式，也是能量紋的起源。
因此，即便是同一種能量紋，也會有完全不同的能量紋圖譜。
時繁西突然就理解北寒宿為什麼要收集這麼多報廢機甲了，他在用最笨、最困難的方式學習如何鐫刻各種各樣的能量紋，而看他現在的狀態，多半已經在這條路上走出了門道。
她忽然很想知道對方是什麼等級的機甲師，能鐫刻多少種能量紋，就像她對齊舒堰的黑白雙劍見獵心喜，想順便研究研究，所以透露給他自己能鐫刻吞噬能量紋，可他一直到現在都沒找上門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把這一茬給忘了。
時繁西忽然覺得，就算這次來機甲賽場的‘臥底’任務不成功，想辦法把北寒宿拐去天繁集團，也是比穩賺不賠的買賣。
北寒宿不知道她已經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了，在大方分享自己學習如何鐫刻能量紋的方式後，繼續安靜的拆卸零件。
店內又安靜了下來，一整個下午兩人都保持沉默各做各的，北寒宿也不會在時繁西偶爾停下來偷懶時，說她沒有認真乾活。
可能他也覺得一個月兩千星幣的底薪，要讓一位機甲師兢兢業業的乾活是天方夜譚。
時繁西按照北寒宿所說，試圖用精神力感知鐫刻在零件上的能量紋，幾次之後還真摸出了點門道，她不拆卸報廢機甲了，專門拿著零件感知能量紋，認真專注的態度讓北寒宿幾次側目。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北寒宿用這種辦法學習如何鐫刻能量紋的時間不短了，更清楚調配精神力努力摸清零件上能量紋的紋路，是件多麼枯燥無味的事情。
他也曾告知過彆人這種學習鐫刻能量紋的辦法，但都沒人堅持下來，還覺得他是不想分享所以故意說假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再次停下來休息的時繁西咬著塊從空間指環中取出的小餅乾，這是嘟嘟給她準備的小零食。
她還拿出一小包大方分給北寒宿，北寒宿也沒客氣，摘掉手套捏著小餅乾的包裝，調侃了一句‘你還真會享受生活’，才咬了一塊在嘴裡。
正在兩人吃餅乾時，時繁西聽到店外的拐角處傳來淺淺的交談聲。
“誒，不是說這裡有個11號商店會修理報廢機甲嗎？怎麼走了一圈都沒看見？”是個清脆的女聲。
“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裡隻有19號，27號，33號。”溫和的男聲遲疑道。
“機甲賽場不能把商店的序號重新排列一下嗎？開一家新店就給個序號，這樣亂七八糟的讓人怎麼找？我們都在附近兜了兩個圈子了。”女孩低聲抱怨。
時繁西聽這是有生意上門，頭剛抬起來便見北寒宿遞給自己一個‘你趕緊出門迎客’的眼神。
她吞下小餅乾，喝了口水後，默默從小凳子上站起來，走出店外，再從走廊裡拐出去，對著外頭快要走開的兩人道：“11號商店在這兒，兩位彆走啊！”
時繁西還真沒乾過招攬生意的活，也不知道這吆喝的對不對，不過把人叫住準沒錯。
兩人穿著同一色係的深藍色長款風衣，從背影上看很像情侶裝，他們聽到聲音後不約而同回頭。
還真不是情侶裝，而是高校校服，校服以深藍色作為底色，白色為點綴，腰際的線條收緊，白色的紐扣一枚接一枚排得整整齊齊，胸口的位置繡著三片交疊在一起的桑葉，桑葉下方還繡著一行字——
天桑軍校。
‘方溪’的記憶裡沒有關於這所學校的任何印象，應該不太出名。
女孩身材嬌小，堪堪一米六，長相也十分可愛，唇瓣是淡粉色的，沒有塗抹口紅，唇角自然微微上翹，唇珠圓潤飽滿，黑色的長發從中間分開，綁成兩條馬尾垂在雙肩上，留海邊還彆著兩枚櫻桃發夾。
少年卻頗高，超過了一米八，咖啡色的短發微垂，相同顏色的瞳孔仿佛映著光，他長相偏於斯文俊秀，雙頰上有少許雀斑，從內而外透出平易近人的氣質。
女孩看到時繁西，雙眼微亮，“剛剛是你叫住我們嗎？”
時繁西點點頭，指了指身後的走廊，“11號商店在這裡麵，你們有需要修理的機甲嗎？”
兩人提步走來，左右打量著沒有亮燈的昏黑走廊，走進去果然看見招牌上掛著編號11的商店。
女孩動了動嘴，有點想吐槽怎麼把商店開在這麼偏僻的位置，又覺得當著店內機甲師的麵說這些不大好，於是把吐槽的話又咽回肚子裡。
她看了眼店內，幾乎是立即被北寒宿出眾的長相吸引了目光，後者已經吃完了餅乾，又重新戴上手套繼續乾活。
他眉眼低垂的模樣，有種與世隔絕的疏冷氣質，不自覺吸引旁人的視線，被吸引過來的人想抬起他的下巴將人看清。
女孩顯然也沒能遭住他的美貌暴擊，接連看了好幾眼後，才克製地收回視線，谘詢道：“聽說你們這裡可以修理報廢機甲，請問費用怎麼算？”
看著大大小小塑料箱裡裝的東西，她覺得這家商店的生意應該很不錯。
時繁西見北寒宿絲毫沒有出來接待客人的意思，隻好自己做主，點頭道：“可以修理，修理費用需要根據機甲損毀的情況確定。”
女孩向後退開一步，將要修理的機甲從空間指環裡取出，“這就是我要修理的機甲，勞煩你估算一下修理費用。”
出現在商店外走廊上的是一架近三米高的B級黑黃色機甲，說黑黃色其實不大準確，機甲原來的顏色應該是暖黃色，但在某場戰鬥或者意外事件中，超過三分之二的地方被燒成了焦黑色，右邊機械臂完全變形，同一邊的機械腿也斷到了大腿骨處，身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利刃擦痕。
真是夠慘烈的。
時繁西走進了些，抬手在機甲表麵輕輕敲了敲，又繞著機甲轉一圈，還探出精神力檢查機甲內部的大致情況，發現機械神經也損毀得差不多了，儘管沒有完全報廢，可也僅有一步之遙。
看機甲的材質，售價應該在一百萬上下。
“八十萬。”時繁西開價道。
北寒宿抬了下頭。
女孩倒吸一口涼氣，“這麼貴？”
時繁西直言相告，“你的這架機甲要修理的話，身上的零件幾乎需要全部替換，內部的機械神經也沒有保留的價值，能量紋要重新鐫刻，跟造一架新機甲沒什麼區彆。”
“覺得昂貴的話，您可以到外頭的任何一家店問問，我這絕對是最低的價格。”
女孩有些躊躇，和她一起的少年也微皺了下眉，這個價格超出了兩人的預算，時繁西給足他們考慮的時間。
最終，女孩咬了咬牙道：“修！多久能修好？”
“三天吧，三天後你過來取機甲，沒問題的話，麻煩支付一下百分之三十的定金。”時繁西說著拿出個人收款碼。
女孩上前，支付二十四萬定金，又給時繁西發了張機甲圖紙，“請務必按照圖紙修理。”
時繁西掃了一眼圖紙，示意沒問題。
送走兩人後，北寒宿將收款碼推到時繁西麵前，“在我店裡接的活，需要繳納一半提成。”
時繁西：“……”
彆以為她沒注意到她開價八十萬修理費用時，這家夥抬頭瞬間見錢眼開的樣子。
時繁西將收款碼擋開，理所當然道：“我得等全款到了，再扣除基礎修理費用，才能把一半提成給你。”
北寒宿不介意收款碼被推回來，摘掉手套，單手拄著側臉，饒有興致道：“損壞得這麼徹底的B級機甲你都能修，西蘩，你到底來機甲賽場乾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