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寺距離京城的距離不算是近, 即使是坐馬車,也得要大半天的時間。
寧暖急急忙忙跟著江雲蘭出了門,也沒記得叮囑寧朗一聲,讓他好好待在家中不要亂跑,等馬車已經走出去好遠時, 寧暖才總算是想起了這件事情。
她與寧母說起來的時候, 寧母卻是滿臉不在乎:“你爹還留在家中,有你爹看著,他定然不敢做什麼動作。我特地和你爹說過了, 讓他看得再仔細一些, 家中每扇門都有人看守,絕對不會讓你哥哥逃出去的。”
“爹?”寧暖忍不住道:“娘,你就放心讓爹看著?”
“你爹以前雖然溺愛你哥哥,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現在的寧彥亭已經是重來一回的寧彥亭, 有著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在眼前,他說什麼也不可能會再縱容寧朗。江雲蘭說:“阿暖, 你就放寬心吧, 如今你隻要想著, 等我們見到了慧真大師, 你的名聲就能洗白了。”
提到這個,寧暖更是不解:“娘, 你怎麼能這麼確定?”
“什麼?”
“若是慧真大師不願意幫忙呢?”寧暖問:“連皇上都對慧真大師尊敬有加, 想要求慧真大師幫忙的, 更是不知幾何, 娘怎麼就知道,慧真大師一定會幫我們?”
寧暖十分忐忑。
她也不知道娘親的信心從何而來,他們寧家與慧真大師沒有任何聯係,更彆提像是慧真大師那樣的高僧,若是大師不情願,他們連大師的麵都見不著。
“娘對阿暖自然是有信心,阿暖這般好,慧真大師那樣厲害的人物,定然能一眼就能看出來,若是慧真大師提一句,咱們哪還需要為你的名聲發愁的?”
“娘。”寧暖遲疑地道:“就算是我們見著了慧真大師,就算真的得了慧真大師的話,若是我……”
若是她沒有那麼好的命數呢?
寧暖沒有算過命,也不相信自己的命能好到能讓所有人的想法都改變的程度。她越是不相信,就越不明白娘親的自信究竟是從何而來,好像沒有第二個可能一般,隻要她們見到了慧真大師,就能一定得到洗清名聲的機會。
寧暖不明白,可是江雲蘭卻是明白的。
上輩子,寧暖就是在雲山寺見到了慧真大師,親口得到了慧真大師一句評價,說她性情純善,隻這麼一句話,便讓京城所有貴夫人都對她變了態度。
慧真大師是高僧,難得會這樣誇彆人。寧暖未出閣時,因著寧晴寧昕敗壞她名聲的緣故,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個苛待姐妹的人,可若真是那樣的人,又怎麼會得到慧真大師一句“性情純善”的誇獎?
那可是連皇上都敬重的慧真大師!
她的阿暖還是原來的阿暖,沒有任何變化,即使是再見到慧真大師,想來也一定能得到同樣的話。
隻是江雲蘭的心中,還有其他的想法。
若是能有機會,她還想要再求求慧真大師給寧暖算算命。上輩子,她的阿暖受儘了苦楚,這輩子,她和寧彥亭都重生了,又百般阻撓安王與阿暖見麵,若是這次能得到慧真大師一句話,她回去以後就立刻給阿暖找一戶好人家,讓安王沒有任何機會。若是她這般做了,阿暖這輩子能否幸福呢?
她對其他事情十分篤定,可卻對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自信。
江雲蘭抓緊了寧暖的手,道:“阿暖放心,即使沒有用,娘也會想彆的辦法,娘絕對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
她的語氣十分嚴肅,寧暖隻當她心中也在緊張,並不知道她心裡想得是彆的事情,因此也隻是點了點頭。
她心中還惦記著寧朗。
寧暖在心中想:等到了雲山寺,她還要再給哥哥求個平安符回去,讓哥哥每天都掛在身上。
也不知怎麼的,自從出了府以後,她的心頭就一跳一跳的,好似要出什麼大事。
……
寧暖離了府,也不知道家中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寧朗從牆頭摔下來以後,當場就昏了過去,眾人七手八腳將他抬了回去,又連忙去叫大夫,寧府之中熱鬨了一整天,連在後院閉門不出的老夫人都使丫鬟過來打聽出了什麼事情。
聽著是關於寧朗的,老夫人便又冷漠地將這件事情忘到了一邊,一牆之隔的二房三房卻是得意的很,隻有寧彥亭心中焦急的不行,在寧朗房外走來走去,等待著大夫的診斷。
“寧大人放心,寧公子隻是掉下來時不小心撞到了腦袋,當場昏了過去,我已經替寧公子診斷過,沒什麼大礙,隻要等寧公子醒來就可以了。”
寧彥亭長舒一口氣,這才放下了心。
他送走了大夫,而寧朗則一直到天快黑了才醒過來。
當寧朗睜開眼睛時,看著陌生又熟悉的床幔,還半天沒回過神來。
等他的意識一回來,他便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也顧不得隱隱作痛的腦袋,連忙掀開被子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喊著:“阿暖!”
守在門外的小廝們連忙撲過來按住了他,手忙腳亂地將他送回到了屋子裡。
“少爺,少爺您冷靜一點,您的傷還沒有好,大夫說了,您要好好養著,千萬彆亂動。”
“阿暖!阿暖呢?我要見阿暖!”寧朗奮力掙紮,雙目赤紅,連小廝們也認不出來,隻將他們當做是阻撓自己見到妹妹的敵人,動起手來毫不留情。“滾開!你們給我滾開!”
“少爺!小姐她不在家,您忘了,小姐她跟著夫人出門去了!”小廝連忙道:“少爺,您冷靜一點,夫人離家之前吩咐了,讓您待在府中,千萬不能出去啊。”
“阿暖她……”寧朗一怔,總算是將他的話聽了進去:“你說誰?夫人?什麼夫人?”
小廝納悶:“當然是大夫人啊,少爺,您連夫人都忘了?”
寧朗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看了他半晌,才遲疑地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廝更加納悶:“少爺,我是青鬆啊,您連青鬆都忘了?”
“青鬆?你不是……”寧朗張了張口,忽然閉上了嘴巴。
“不是什麼?”
寧朗沒有理會,起身推開他站了起來,他站在屋子中央,環顧四周一圈,卻發現這間屋子陌生無比,隻是屋子裡卻還有許多他熟悉的東西。例如許多都是他在街邊小攤上買的玩意兒,隻是這些東西,他已經許久都沒有見過了。
寧朗低頭看了看自己,卻見自己穿著的是錦緞長袍,不是臟汙的囚服。他伸出手,自己的手也與記憶之中有許多差彆。
寧朗再看看周圍小廝,一個個看著他目露擔憂,可這些人不是都已經……
寧朗連忙抓住旁邊的人,問道:“今年是天和幾年?”
“天和十八年,少爺,您連這個都忘了?”小廝震驚地看著他。
“天和十八年?!不對啊,怎麼會是天和十八年呢?”
小廝們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其他人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那你們說的夫人是誰?天和十八年……難道我娘還活著?”
“少爺您在說什麼胡話,夫人當然還活著,活得好好的呢!還好夫人不在,不然讓夫人聽到了這番話,少爺您又要被罰抄書了。”
寧朗怔怔地後退幾步,扶著床坐了下來。
寧朗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劇痛傳來,可他仍然還有幾分不真切感。
他又問:“那阿暖呢?阿暖也活著嗎?”
“小姐當然也活得好好的!少爺,難道你是做了什麼噩夢?”
寧朗搖頭。
那些日子,分明是他的親身經曆,那般記憶深刻的日子,刻入骨髓的懊惱和悔恨,就算是他重活一回也不可能忘記,怎麼可能會是一句噩夢可以概括的?
重活一回……是啊!難道他現在就是重活了一回不成?!
寧朗眼睛一亮,又立刻站了起來,起身就要往外麵走去。
“少爺,少爺!您又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我娘,還有阿暖,你們給我讓開,彆擋著我的路。”
小廝們愁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少爺,您又忘了?夫人帶著小姐出門去了,得好幾天不回來,夫人臨走時說了,讓你待在府中,哪裡也不能去!”
“出門去了?”
“是呀!”
寧朗焦急:“那她們去哪裡了?”
“去雲山寺,夫人打聽到慧真大師回來,一早就帶著小姐出門了。如今算算路程,說不定已經到了。”
寧朗隻好將自己的激動按捺了下來,乖乖回了屋子裡,在所有小廝的虎視眈眈之下,坐回到了床上。
而那一邊,寧彥亭也聽到了他醒過來的消息,連忙過來尋他。
“朗兒,你醒了?你覺得身體如何了?腦袋還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