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朗出門時, 春天已經過去了大半,天氣很快便漸漸熱了起來。春衫換成了更加輕薄的夏衫,小丫鬟們一得空,便躲到屋簷底下去乘涼,寧暖也比從前更不大樂意出門了。
一到夏天,京城裡的冰就成了緊俏物, 江雲蘭早早就抓住了這個機會,找門路買了許多冰存著,趁著天氣一熱,讓人用這些冰製成了吃食放在食鋪裡麵賣, 果然大受歡迎, 讓她賺了一大筆銀子, 連著好幾日都笑眯眯的, 心情愉悅的很。眼看著天氣燥熱,她甚至大手筆地使銀子給寧暖做了一麵玉席, 人一躺在玉席上麵, 便能散去一天的熱氣,冰涼舒適, 寧暖也喜歡的很。
玉席製好送到府上的那天, 汪全也得了楚斐的命令, 拉了一車的冰過來。
自從寧朗離開京城以後,楚斐便時時過來獻殷勤, 若是寧暖出門, 總是能有幾回碰著與他偶遇, 而寧暖不出門時,他也三天兩頭派汪全送來東西,件件都符合寧暖的喜好,隻是江雲蘭一早就吩咐過,因此楚斐送來的這些東西,連寧家的大門都進不去。
可他也絲毫不氣餒,讓汪全將寧府附近的路摸了個透,閉著眼睛都能從安王府到寧府來。
可汪全也回回入不了門。這剛拉了一車冰過來,說明了來意,守門的人便立刻習以為常地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我們夫人說了,王爺送來的東西,一樣也不準收。”
汪全也同樣習以為常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塊兒碎銀子塞到他的手裡:“我們王爺吩咐了,若是不講這車冰送給寧姑娘,就讓我再也不要回王府裡去,麻煩你幫我通報寧姑娘一聲。”
守門的人熟練地收了銀子,說:“那我去和香桃姑娘說一聲。”
過了沒多久,香桃便出來了。
她臭著臉道:“我們夫人說了,什麼也不收,讓你們王爺彆再送東西過來了。”
“香桃姑娘,你先看看看這回的東西。”汪全揭開上麵蓋得嚴嚴實實的棉被,露出了底下一角,立刻有冰涼之氣從裡麵泄了出來:“我們王爺惦記著寧姑娘,擔心天氣熱了寧姑娘不習慣,特地讓我送冰過來。”
“冰?”香桃的視線一頓,下意識地往那兒看了一眼,又很快堅定地移開視線,道:“我們小姐也不需要你這個冰。”
“香桃姑娘,隻為了寧姑娘,你也彆這麼快拒絕,為了這些冰,我們王爺可是費了好大的工夫,有了這些冰,這夏天,寧姑娘也能好過一些,你說是不是?”汪全說:“不如你問問寧姑娘,這冰她要不要?”
香桃昂起下巴,得意地道:“我們小姐如今可不需要冰了,我們夫人特地拿玉做了一整麵玉席,涼快的很。”
“玉席?”汪全驚訝,回頭看了一車冰,也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們王爺又是白準備了。”
香桃得意不已,看著他帶著一車冰走了,才回去將這事告訴了寧暖。
“他又來了?”寧暖倚在剛製好的玉席上,玉席上鋪著的是蠶絲,摸著也是滑滑涼涼,她懶洋洋地將手中的書翻過了一頁:“這回又送了什麼過來。”
“是一車冰呢。”香桃撇撇嘴,道:“安王可真是大手筆。”
“左右也不會浪費。”
“也是。”香桃又打起精神來,一臉高興地道:“還是夫人對小姐好,這一整麵的玉席子,可得花不少銀子呢,在京中還是獨一份。”
寧暖又憂慮地說:“隻是我聽說青州悶熱多蚊蟲,也不知道哥哥在那兒過得怎麼樣。前不久安王遞來的信裡頭,可說了哥哥在那兒被毒蟲咬花了臉,他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苦。”
“少爺也寄來了信,還說他遇到了一個神醫,給了他一個治毒蟲的藥方,如今可不擔心這個了。”
“哥哥他去了青州以後,又一向是報喜不報憂,如果不是安王時時派人傳消息過來,我也不知道哥哥究竟遇到了什麼。”想到這兒,寧暖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去:“安王上回遞信已經過去了好幾天,說不定又來了。”
香桃連忙跟了上去。
寧暖走到寧朗屋子裡,果然見上麵多了一封信,一封信封上什麼也沒有,另一封則署名了要給她。
寧暖先將沒有姓名的信拆了,從頭飛快的看了一遍,見上麵沒說哥哥遇到什麼危險,這才長舒一口氣,她將信交給香桃,讓香桃去送給江雲蘭,自己則又坐了下來,將另一封署了名字的信封打開了。
剛開始,安王時常會在寧朗的消息之中夾一頁紙,上麵寫滿了他絮絮叨叨的念叨,寧暖不是交給了爹娘,就是直接燒了,後來楚斐念叨的越來越多,一頁紙寫不下,乾脆直接寫信給她。
寧暖一開始並不願意看,可楚斐也不在意,依舊每回都記著,信封也是越來越厚,連寧暖一開始不在意,後來也漸漸變得好奇了起來。
這回,汪全剛拉著冰送回去,他便立刻在信裡頭寫了冰的事情,還說他王府裡頭已經有了冰,那車是特地給寧暖留的,誰知道江雲蘭又忽然做了一個玉席,讓他特地留的冰也沒了用處,楚斐怨念不已,更是扼腕自己怎麼沒有早點想到玉席這回事。
寧暖從前哪見過他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