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朔被官差帶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事先打過招呼,他隻被帶去問了幾句話, 然後就被關到了大牢裡頭。
如今天氣已經入秋, 外頭雖然熱, 大牢裡頭卻是潮濕陰冷,他斷了一條腿,到了這兒以後也在隱隱作痛。寧朔顧不得這些,滿心滿眼都沉浸在了驚慌恐懼裡。
他自然也不敢將自己背後的人供出來,所幸方才也沒有被盤問多少句, 他死咬著沒有將身後人說出來,那些人也放過了他。唯獨讓寧朔恐慌的是,他也不知道要在這個牢房裡頭待多久, 自己何時才能出去。
如今泄題的事情被發現了, 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他。
寧朔一時想的多了。
大牢裡十分安靜,隻有其他牢房裡犯人動作傳出來的鐵鏈晃動聲,寧朔還看見一隻老鼠從外麵跑了過去,他頓時汗毛直立, 可對麵犯人卻仿佛是什麼也沒有看到一般, 聽到他的驚叫,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很快,大牢大門打開, 又有人從外麵走了進來。那人身穿著黑色鬥篷, 戴著兜帽, 擋住了自己的臉, 他徑直走到寧朔所在的牢房門口停下。寧朔愣了愣,立刻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大人!”
來人聲音喑啞:“莫要聲張。”
寧朔連忙閉緊了嘴巴,看他的目光仍然是小心翼翼的。
他低聲問道:“大人,究竟是發生了什麼,那考題竟然臨時換了,還有人舉報,官差將我抓進了牢裡……”
“你彆慌,等時間一到,我自然會派人將你救出去。”黑鬥篷道:“你隻要記得,不要將我們暴露出去,若是讓人查到了上麵那位那人,就算是我也護不了你。”
寧朔連忙應下,又滿懷希望地道:“那我何時能出去?”
“等泄題一事結束,你就能出去了。”
寧朔點了點頭,又連忙問:“那此次科舉泄題一事,會不會牽扯到我?”
“怕什麼。”黑鬥篷道:“你若是能幫我做成了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豈不比去哪裡做個七品芝麻官來的好?”
寧朔呐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我不就不能當官了?”
“等大人事成了,到時候,無論你想要做什麼官,大人都會賞賜你。”
寧朔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
“你記好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此事宣揚出去,若是連累了大人,彆說做官,你恐怕連這囚牢都出不去。好處你都收了,前些日子過得可算是舒坦?你要是乖乖聽話,按我們說的辦事,以後你能得到的東西可就更多了。”
寧朔連連點頭。賣考題得到的那些銀子,可不少都進了他的腰包,換成了他的棗紅大馬,換成了寧晴的首飾,讓他在寧家分家以後也還能過得和先前一樣。
若是讓他再將那些銀子吐出來,對他來說可是個大難題。
“你知道就好,等此次泄題一事過去,大人自然會好好補償你。”
寧朔應下,看著這個穿黑鬥篷的人走了出去,大牢的門緩緩關上,他挪回牢房深處,心卻定下了一半。
……
寧暖糾結再三,還是又拿出紙筆,提筆給安王寫了一封信過去。
這回香桃什麼也沒有說,看著那封信消失在門口的時候,眼中還充滿了同情。
“小姐,若是安王讓小姐您出去見他,小姐您也要答應嗎?”香桃忐忑地說:“若是安王見著了小姐您,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呢。”
寧暖:“什麼事情?”
香桃想了想,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他還不敢。”寧暖說:“若是他有這個念頭,早就寫信來逼我了。”
“那安王想要做什麼?”香桃問。
安王想要做什麼?楚斐的信很快便送了過來,他想要做什麼,都在心裡頭明明白白的說了。
信裡頭要求,讓寧暖以後不得拒絕他送過來的東西,隻有寧暖答應了,他才會將此次科舉泄題的事情告訴她。而他往後再送東西過來時,也會用寧朗的名義,不會讓任何人察覺,至於送的,也會是吃的用的消耗品。
寧暖看完,心裡頭隻覺得好笑。
就連香桃湊過來看了一眼,都覺得無語:“安王殿下費儘心思,隻想要讓小姐答應這個?”
先彆說安王在信裡頭寫那樣的內容,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可以威脅她們小姐,卻隻讓他們小姐答應這種要求。換做其他人……不,哪有什麼其他人,想要打動她們小姐,也實在難得很。
“那小姐,你要答應嗎?”
“東西是收了,可能不能過娘那關,就是另一回事了。”寧暖一邊寫信,一邊說:“隻讓他將東西送來,可收不收,那是咱們寧家守門的事,他可不聽我的話。”
香桃恍然大悟,再看寧暖寫完信,目光之中不由得更加同情。
楚斐說到做到,寧暖一應下,便立刻將此次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她。
寧朔在江州求學時,偶然遇到了一個人物,機緣巧合之下,開始幫那個人辦事,得了不少好處。他此次回京是為了秋闈,可沒想到在江州認識的人也一路到了京城,又聯係了他,還將考題交給他,讓他賣給京城裡的那些考生。
因此,寧朔才借口江州舊友進京,每日都往外頭跑,那些考題賣遍了整個京城,京城裡頭凡是手裡頭不缺銀子的紈絝子弟,幾乎都從他這兒買了考題。
楚斐在心裡頭還說了,前些日子,祝寒山帶著一份題目來找他,他才知道了考題泄露的事情,然後才將這個告訴了皇上,如今秋闈的考題早就已經換了。那些買了考題的人見狀氣不過,才在出了考場以後堵了寧朔,將他打了一頓,打斷了他的腿。
至於寧朔被抓,那也是他派人告的密。他將消息在書生之中傳播,那些書生義憤填膺,便擴散到了如今這種地步。
寧暖將這封信翻來覆去看了一遍,片刻也不敢留,心驚膽顫地燒了。
看著白紙在銅盆裡化成灰燼,她才拍了拍胸口,對香桃說:“此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香桃乖順應下,她方才也沒看到信裡頭寫了什麼內容。
寧暖是萬萬沒想到,此事竟然還和幾位皇子扯上了關係。楚斐在信裡頭沒有明說,將幕後之人含糊了過去,可他寫的內容裡頭,隱隱約約都暗示了寧朔背後的人是誰,這次的事情似乎還和眾位皇子奪嫡有關。
寧暖的心撲通撲通跳,她一下子坐不住了,連忙去尋江雲蘭。
“娘。”寧暖將屋子門窗都關上,又將下人們趕走,才緊張地問道:“娘,我問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
江雲蘭納悶不已,應道:“阿暖,你說,隻要是娘知道的,娘一定全都和你說。”
“咱們家……”寧暖咬了咬唇,壓低聲音,遲疑地問道:“如今眾位皇子都已成年,在朝中有著不少擁護者,爹……爹他有沒有在背地裡支持誰?”
江雲蘭頓時詫異:“阿暖,你怎麼會問這個?”
“娘,你告訴我,爹他到底有沒有。”
“你爹是沒有的。”江雲蘭也沒有隱瞞,全部都與她說了:“我與你爹都不敢牽扯到這件事情裡頭去,隻是阿暖,你怎麼會忽然問起這個?”
“是安王,他將泄題的事情與我說了。”寧暖蹙起眉頭,道:“安王說,堂哥他在偷偷摸摸為某個皇子辦事,我擔心他牽扯進奪嫡的事情裡頭,還會連累我們家。”
江雲蘭一驚,立刻問道:“那安王還有沒有說,寧朔他究竟是在幫什麼人辦事?”
寧暖搖頭。
“我與你爹先前也討論過,二房,二房那邊……”江雲蘭猶豫了一下,豎起一根手指,給她示意:“這件事情,你不要對任何人說,二房那邊也沒有和我們說過,這是我和你爹猜出來的,先前寧晴想要讓你嫁給柳公子,也是拉攏你爹的意思。阿暖,你放心,娘此次會將二房的事情處理好,定把我們和他們撇的乾乾淨淨的。”
寧暖這才放下了心。
……
寧朔入了大牢,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那邊關於寧朔是什麼結果也沒有傳出來,二房就先亂了。
老夫人豁出去麵子,去給自己的寶貝孫子求情,可此事事關重大,寧朔又是關鍵人物,誰也不敢幫她,紛紛閉門謝客。而二夫人又努力替寧朔打點,生怕他在牢房裡頭會過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