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暖默然。
薛小姐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又輕輕問道:“那你呢?你是如何打算的?”
“什麼?”
“寧夫人……就沒有為你定下親事嗎?”
寧暖笑了笑:“她如今可無心管這件事情了。”
如今的江雲蘭,滿心滿眼裡就隻剩下讓二房三房從寧家宅子裡頭搬出去。
放榜以後,泄題的事情還是沒有結果,鄉試的結果塵埃落定以後,那些考上了的書生放下了心,而那些不幸落榜了的,則有開始為了這件事情忿忿不平起來。
哪怕是官府貼出了告示,說了此次考題已經臨時更換,可眾位書生還是不甘心,甚至還想要再知道更多的結果,對著那個被抓進了大牢的寧朔,也是更加憤恨。先前傳出泄題的事情,書生們人心惶惶,還有一些人將自己落榜的事情怪到了寧朔的頭上,怪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猜想或許更換前的考題正是他們擅長的,這才遺憾落榜。
書生們不罷休,而大牢裡的寧朔也死死不鬆口,不說出背後的主謀是誰,官府也更加頭疼。考題泄露的事情拖了很久沒有解決,更是惹得聖上大怒,斥責了負責此事的官員一番,命令他們早早解決。
至於寧家,大房不願意出銀子,也不願意動關係,甚至要想要把他們從宅子裡趕出去,讓二夫人更是不甘心,又過來和老夫人一起鬨了幾回,可江雲蘭死咬著不鬆口,無論他們如何鬨,怎麼也不答應。
二夫人都快瘋了:“朔兒如今還在大牢裡頭受苦,那大牢可是他待的地方,那些守衛又不講理,連讓我見他一眼也不答應,也不知道他在裡頭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傷了腿,那些人也不願意為他請大夫,若是再動用私刑……都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惦記著我家的宅子?”
江雲蘭雙手環胸,一點也不動容:“他寧朔會遭受如何,那也是他咎由自取,隻要他早點招了,自然能從大牢裡頭出來,可不是我逼他不能招。你想要銀子,我也說了,拿宅子來賣,左右這宅子也是在我們寧家口袋裡過一遍,也不算是落到外人手裡,我這價錢開得也公道,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你這是趁人之危!”二夫人憤怒地指著她道。
江雲蘭翻了一個白眼:“我若是趁人之危,早就將你從這趕出去了,哪裡還會這麼耐心的和你談。你想要從我口袋裡掏銀子,不付出點代價,哪裡有這麼容易?那寧朔是我什麼人,我上趕著給他送銀子討好?”
“朔兒可是你的侄子!”
“他還是你兒子。”江雲蘭冷笑道:“你掌家時,可是攬了不少好處,這些我都沒有和你算過,我不提,你還想當做沒發生過不成?自己的口袋舍不得掏,那還是花在你兒子的身上,我看你口口聲聲說著多心疼兒子,到頭來還是比不過你的銀子!”
二夫人險些氣暈過去。
二夫人又和她拉扯了許多天,可江雲蘭一次也沒有鬆口,她想來想去,到底還是將宅子賣了。
江雲蘭果然沒有占她的便宜,按著市價折給了她銀子,隻不過是催她搬家時勤快了一些,見二夫人磨磨蹭蹭,甚至還讓自己家的下人去給她幫把手。
賣了宅子的銀錢,二夫人自己拿了一些,再加上老夫人給的,又讓寧晴說動周家,讓周家走了關係,她才總算是將寧朔從大牢裡頭撈了出來。興許其中寧朔背後那人也出了力。
在寧朔出大牢時,泄題一事也有了結果。
最後查來查去,查到了一個小官員的頭上。那個官員也是經手過考題的人,說是缺銀子,才動了這樣的念頭,偷偷將考題拿出去,讓寧朔將考題賣了,最後得來的酬勞,與寧朔一人一半。官差還在那個官員的府中搜出了大筆銀子,算是證據。至於內情如何,唯有一些官員悄悄地交換了眼神,知道是皇上在護著某人。
至於寧朔,泄題一事重大,寧朔原本已經考中了舉人,經過此事,也被剝奪了功名,以後也不能再參加科舉。
寧朔出大牢時,二房已經搬了出去。他們在京城裡還有不少宅子,哪怕是出了寧家,也還有地方住,二夫人精明的很,儘管為了寧朔的事情費了不少銀子,可手裡頭的東西卻是沒有少多少,那宅子也不比寧家小。
寧朔出來後看,也來見了老夫人一眼。江雲蘭瞧了他一眼,模樣實在是淒慘的很。
他入大牢時,才剛斷了腿,大牢裡頭陰冷潮濕,也沒有大夫給他醫治,又過了這麼久,如今他腿上的傷好了,已經能自然行走,可走得快時,卻是能明顯看出有些踉蹌,竟是有些跛了。經此變故,他也變得陰鬱了許多,精氣神都頹廢的很,臉上連半分笑意也沒有,再也找不著原先半分溫潤的模樣。江雲蘭偶然和他的視線對上,還愣了一下,竟然是有些被嚇住了。
寧朔見過老夫人以後,又聽聞二房已經從寧家搬了出去,一言不發,聽著二夫人絮絮叨叨地念叨著先前大房如何心狠,如何趁人之危,如何將他們趕出寧家,他也什麼也沒有說。
他走出寧家時,回頭看著寧府的牌匾,這日天氣明媚,寧家臉色陰鬱,目光深沉。
再之後,聽說寧朔沒待幾天,就又回江州去了。
總算是將二房趕了出去,江雲蘭高興不已,甚至還難得帶著好臉色去了一趟三房,和三夫人聊了一下午,回頭又從賬上取了一筆銀子,竟是連三房的宅子也買了下來。
先前建起來隔開三個寧家的牆被推倒,另開的兩扇大門也被堵住,寧家又變回了一整個。
若說是最生氣的,就是老夫人了。可老夫人瞪著眼,看著二兒子三兒子先後搬了出去,不帶半點留戀,急得胸悶氣短,卻也沒有任何辦法,江雲蘭根本不聽她任何抱怨和不滿。
等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以後,江雲蘭才總算是閒了下來。
她可總算是有工夫去注意安王府那邊新派來的送東西的人了。
先是普普通通的寶芝齋的糕點,唯獨有些難得,尋常得排很久的隊伍才能買到。平日裡頭,這些糕點都會進小丫鬟的肚子裡,可這回守門的下人收了糕點,卻送到了江雲蘭的麵前。
江雲蘭納悶:“安王府送來的東西,為何要送到我這裡來?直接退回去便是。”
“是香桃姑娘說的。”
“香桃說的?”江雲蘭更加納悶,拿起糕點盒子去寧暖院子裡找香桃。
香桃低著頭,道:“是小姐……是安王故意設套,讓小姐被迫答應安王,說是以後不能再拒絕安王殿下送來的東西。小姐也是不想收,所以才送到了夫人的手裡,想讓夫人攔住,這樣小姐就不算是出爾反爾了。”
江雲蘭聽著有些不對:“阿暖為何要答應安王,要收安王的東西?”
香桃頭低得更低了,她心裡想著,自己要幫小姐保密,可一緊張,一張嘴便將什麼事情都禿嚕了出去:“先前科舉泄題一事,小姐想要知道,安王便借此威脅小姐,讓小姐答應了。”
江雲蘭頓時不淡定了:“他們又何時有了聯係?!”
香桃:“小姐給安王寫了信。”
江雲蘭:!!!
阿暖還給安王寫信了?!
明明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阿暖何時又和安王聯係上了?!
江雲蘭思緒紛飛,將最近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線索,她頓時急了,推開香桃便去找寧暖。
香桃目露絕望,她捂著臉,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屋子裡,“砰”的一下,江雲蘭將糕點盒子放到桌上,氣勢洶洶地道:“阿暖!”
寧暖聞聲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她:“娘,怎麼了?”
江雲蘭渾身氣勢一泄,她在寧暖身旁坐下,再開口時,語氣已經軟了半截。
“阿暖,娘聽說……娘聽說你還和安王有了聯係?”
寧暖心念一動,抬眼朝門外看去,果然瞧見香桃可憐兮兮地探出頭來,一和她的視線對上,頓時露出祈求之意。她收回視線,垂下眼瞼,麵上仍然是不懂聲色的:“安王時常寫信過來說哥哥的近況,哥哥身上發生了什麼,我實在好奇的很。”
“那這個呢?”江雲蘭指著糕點盒子,又小心翼翼地問:“娘還聽說,就連安王送了禮物,你都願意收了?”
“娘親說笑了。”寧暖抿唇笑道:“若是這樣,香桃也不會將這個送到娘那兒,娘,你說是不是?”
江雲蘭狐疑地看了她好幾眼,這才放下了心。
她叮囑道:“若是安王以後再這樣威脅你,你隻管來告訴我,娘讓人去打他。再說了,以後有什麼事情,你來問我就是了,不止我,還有你爹,何至於要去問安王。他一向不懷好意,找著機會便占你便宜,可不是什麼好人。往後,你也不要再和他寄信,至於他送來的東西,娘也幫你一並拒絕了,你說如何?”
寧暖摸了摸袖子裡剛收到的信,麵上鎮定地點了點頭:“我都聽娘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