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府裡的主人個個幾乎是徹夜未眠, 第二日起來用早膳時,每個人眼底都有著明顯的青黑。
所有人心裡頭揣著事, 連早膳也吃的心不在焉的。
寧彥亭還有公務,一早便出了門, 留下江雲蘭和寧朗在家裡, 不時地轉頭朝著隔壁看去, 憂心忡忡的。
楊真卻是其中最淡定的人,這兩人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反複歎氣時,她便坐在一旁吃著橘子,冷靜地不得了。
“也不知道阿暖回去以後,想的如何了。”寧朗擔心地說:“也不知道安王能不能勸住她, 她可千萬彆想不開……”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先挨了江雲蘭一巴掌。
江雲蘭罵了他一句:“你胡說些什麼呢?”
寧朗縮了縮脖子, 不敢再說了。
江雲蘭也歎氣道:“我一晚上都睡不著, 就擔心阿暖會不答應。這好端端的, 安王怎麼就說漏了嘴,讓阿暖知道了這件事情。如今倒好,她生氣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勸住。”
他們為什麼要答應安王,自然也是因為經曆了前世, 隻是阿暖卻不明白。他們幾人之中, 唯獨阿暖什麼也不知道, 她可實在是擔心阿暖會想不開。
也不知道安王能不能說服阿暖……
江雲蘭想著, 又憂慮地朝著屋外看去,卻見外頭急匆匆地跑過了人來。
“夫人,安王殿下和小姐回來了!”
江雲蘭大驚,連忙站了起來,她起身去迎,果然見寧暖和楚斐走了進來。她仔細打量了寧暖一番,寧暖看起來氣色不錯,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江雲蘭看了好幾眼,見她臉上沒有怒色,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放下了一半的心。
她再朝楚斐看去,相反的是,楚斐的臉色卻是比較難看,眼底青黑,一看便是昨天夜裡沒睡好,與寧暖相比,反倒是他才比較像是猛然得知一件厲害事情的人。
“阿暖?”江雲蘭忐忑地跟著女兒坐下,遲疑地道:“昨天夜裡……”
“娘,我都知道了,王爺都已經和我解釋清楚了。”寧暖點了點頭,臉上已沒有昨日的震怒:“我也與王爺說了,以後再發生什麼,他也不該再瞞著我,你們也是,若是你們再瞞著我什麼,我才是要生氣了。”
“這是當然。”江雲蘭連忙說:“以後娘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你,絕對不會再瞞著你了。”
寧暖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江雲蘭也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這樣平淡,一時也有些怔住。
“阿暖,就這樣……你其他什麼也不問了?”江雲蘭試探地問:“你已經想清楚了?”
“我已經嫁給王爺,王爺的意思,自然也是我的意思。”寧暖說。
江雲蘭長舒一口氣,懸在空中的半顆心也徹底落了地,她給楚斐投去了一個讚賞的眼神,甚至還有些敬佩。她的女兒,她自然也是最了解的,昨日阿暖發脾氣的時候,就連她也被嚇了一跳,在阿暖麵前,連大氣也不敢出,沒想到安王卻是這樣厲害,不但安撫住了阿暖,甚至還讓阿暖接受了這件事情。
另一邊,寧朗也擔心了一整個晚上,如今聽寧暖這樣說,也可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他一放鬆,便恢複了平日裡吊兒郎當的模樣,仿佛一下子將昨天晚上的惴惴不安給忘了個乾淨。
他剛張口想要說點什麼,寧暖的眼神卻忽然落到了他的身上,張口時,仍然是像昨天那樣的輕柔語氣。
“哥哥,我聽聞你最近還在跟著嫂嫂在練武?”
“是呀。”寧朗渾然不覺,美滋滋地道:“阿暖,不是我自誇,我如今可比以前厲害太多了,連楊真誇了我好幾回。我如今可是能打過好幾個山匪了,比以前長進了太多。阿暖,要是以後安王欺負了你,你就來喊我,我替你把他揍一頓,他肯定不敢還手。”
楚斐:“……”
寧暖似笑非笑地應了下來:“那哥哥如今已經很厲害了?”
寧朗被她注視著,瞧著她的眼神裡好像還有些崇拜,頓時牛氣地昂起了下巴,驕傲地道:“那是自然!”
旁邊楊真吃橘子的動作一頓,張口將剩下半個橘子一口吞了下去,臉上有些慘不忍睹。
寧暖依舊細聲細氣地說:“哥哥練了這麼久,可我卻從沒見識過哥哥的厲害,如今正好,你我都有空,不如哥哥讓我見識一下哥哥練了這麼久的成果?”
寧朗哪裡會拒絕,立刻應了下來。
連著江雲蘭的表情,也變得有些不忍直視了。
寧府院子裡頭,寧朗去換了一身輕便的短打,他的視線在眾護院之中掃過,目光有些躍躍欲試:“誰先來?”
“他們定然是不敢打哥哥的。”寧暖說:“讓王爺來吧。”
楚斐走了出來,身上仍然是一身華服,甚至也沒有和寧朗一樣換上輕便的衣裳。
寧朗一見著他,下巴便抬得更高了。“你當真要來?”
楚斐點了點頭。
寧朗便更加興奮。
自從回京以後,他就一直想要找一個機會將安王打一頓,沒成想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卻是連一個機會也沒有找到,如今倒好,安王主動送上門來,看他不把安王打的個滿地找牙!
寧朗活動了一下手腳,便立刻衝了上去。
他衝上去時,楊真便已經撇開了頭,幾乎是沒過多久,她便聽到了一聲重重地重物落地聲,不用說,定然是寧朗被打倒在了地上。
這中間過去,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工夫。
楚斐拍拍手站了回去,唯獨寧朗躺在地上,表情有些恍惚。
寧暖失望:“這就是哥哥練了很久後的成果?”
寧朗:“……”
他掙紮著坐了起來:“阿暖,這好像有些不對……”
“我瞧著哥哥滿口都是胡話。哥哥還要跟著嫂嫂去做山匪,去做大將軍,我瞧哥哥這三腳貓的工夫,也不用上戰場,倒不如留在山寨裡頭打老虎吧。”
寧暖可頭一回說出這般尖銳的話,寧朗一下子被打擊的抬不起頭來。他蔫噠噠地坐在地上,怎麼也無法接受,自己勤學苦練了這麼久,竟然還沒法在安王手下走過三招。這三招,也不知道安王有沒有讓他。
等著人都走光了,他還坐在地上不起來。
楊真無奈地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腦袋:“你才學了多久,竟然也想打過安王了?”
“難道他很厲害?”寧朗問。他先前可是打過安王好幾回的,隻是每回都是安王不還手,如今仔細想來,寧朗竟也不知道安王究竟有多厲害。
“我瞧他的樣子,倒像是從小習武,他練了這麼多年,你滿打滿算也不過才幾個月,就想要贏過他,還不如做夢來的快。”楊真又安撫地拍了拍他:“不過你若是從今日起勤學苦練,再過幾年,說不定也能贏過他。”
寧朗對這個目標充滿了期待,他剛要點頭應下,又警惕地問:“那是你厲害,還是他厲害?”安王多厲害他不知道,可楊真有多厲害,他可是討教過的。
楊真又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差不多。”
寧朗頓時又蔫了。
隻是被楚斐打擊了一回,寧朗倒是真的振作了起來。寧暖本來也就是這個意思。
哪怕是已經站到了安王的隊伍裡,寧朗也沒有太過鄭重,他天生缺心眼兒,連往後會遭遇什麼也不知道,其實對一切也茫然的很。昨日寧暖回來,就聽說他跟著楊真在練武,隻是卻不算勤奮,因此才想著借這個機會提醒他。
果然,被自己討厭的安王一刺激,寧朗立刻勤奮了起來,當即便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讓楊真幫著他訓練,隻等著以後上了戰場,也能幫上楊真,不給楊真拖後腿。聽楊真轉述,說是他主動提起來,每日要練足五個時辰,當真是比先前讀書時還要刻苦。
而等王府那邊處理好以後,寧暖和楚斐則又回了王府之中。
知道楚斐要做這種大事,寧暖便又拉著他,將事情重新確認了一遍,這回確認的,可就不止王府庫房裡許多東西的去向,還有楚斐如今在私底下又準備了多少,又有多少夫人需要她去聯絡交好。
寧暖還問他:“王爺將所有東西都交給我了,若是有需要用銀子的地方,這可怎麼辦?”
楚斐昂頭道:“從賬上取便是,難道你還會攔著我?”
寧暖又問:“我先前看王府裡頭的賬目,這些賬目裡頭,似乎也沒有王爺在這些方麵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