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寧朔的判決出來, 寧朗和楊真便已經等不住, 準備回青州去了。
他們從京城到青州也需要花上數日,等他們再在青州安頓好,又給京城這邊回信, 一來一回, 等這信從青州寄回京城的時候, 已經過去了許久,甚至連寧朔的判決都下來了。
哪怕寧彥文和二夫人再懇求, 寧家眾人也沒有鬆口過,老夫人被禁在院子裡,也一直沒有出去。眾人也不知道她是否有什麼能聯絡外人的方法, 隻是直到寧朔的判決出來, 事情也沒有什麼轉機。
判決出來那日,寧暖便給寧朗寄了信, 比寧朗的信還要更早一些。寧朔雖說是意圖害人, 可到底還是沒有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他既沒有成功下毒害死寧朗,後來綁走寧朗以後也沒有成功做出什麼, 因而也判不得死刑, 隻不過是要在牢中關上許多年。至於這什麼時候出來, 在牢中會有什麼待遇,就是另一回事了。
寧朔一直氣定神閒, 好似什麼也不擔心, 什麼也不怕, 直到判決出來後,二夫人哭暈在衙門口,他才總算是意識到了,他效忠的人已經沒有征兆、甚至是毫不猶豫地放棄了他,他這才慌了。
隻是事情已經下了定決,哪怕他是再如何不甘心也沒有用,隻能被強硬地拉入了牢房之中。
寧暖還有些好奇:“王爺是要決定支持三皇子了?”
“這有什麼不好?”楚斐勾唇笑道:“往後我的動作隻會越來越多,如今隻有書院,倒還可以兜著,等時間一長,不說其他皇子,皇帝也會看不過眼,如今我光明正大的支持三皇子,以後無論我做什麼,都能用老三當借口。”
“可王爺貿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三皇子也不會立刻相信王爺。”
“我知道。可我也不相信他。”楚斐說:“我是在皇後宮中長大,老三的娘是靜妃,他們都以為我會支持太子,從前我和老三交情可不深,我忽然支持他,旁人都要覺得奇怪,更遑論是他。”
“王爺又要如何得到三皇子的信任?”
楚斐深深看了她一眼:“阿暖,這你竟沒有猜到?”
寧暖疑惑地看著他。
“這皇宮裡頭,不管是同任何人來往,心裡頭都得隔著一層,哪怕是你想要與人親近,也得瞞著死死的,不敢聲張。”楚斐說:“我不需要從前和老三的有多好,我隻要給老三一個理由,讓他知道我對他並非沒有感情便好。”
寧暖若有所思地應下。
“阿暖,從前寧朗給過你什麼東西,讓你留到了現在?”
寧暖想了想,這樣的東西倒還不少。
寧朗小時候就貪玩,可一直惦記著她,每回出門回來都會記著給她帶上小玩意兒,這習慣到現在也沒有變。那些吃食是立刻進了肚子,可許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卻是留了下來,到現在還被寧暖收在一個箱子裡。
楚斐就準備了這樣的東西。
一個年代久遠,看上去被主人小心保管,帶著江州特色的孩童玩具。
三皇子的生母是靜妃,靜妃出自江州大族,隻是不幸的是,靜妃早早便已經去世。
當三皇子收到這樣東西時,先是愣了一下,等他打開隨這個玩具送來的信時,才總算是明白了過來。楚斐在信中說,他小時候得到過靜妃的幫助,因著他記著靜妃的恩情,才會在這個時候出手幫助三皇子。至於這具體幫忙是什麼,楚斐在信中含糊了過去,三皇子也不在意這些,左右靜妃也已經去世,也沒有辦法找她對證。
三皇子想要的,也隻是一個理由而已。
而楚斐隨信送來的這樣玩具,他也的確眼熟的很,這樣帶有江州特色的東西,整個皇宮之中也隻有他有過,是他的母妃給他的。至於這樣東西,安王手中是否出現過,他也記不太清楚,他能記得的,就是自己與安王並不親近。
可要是他母妃的確和安王接觸過呢?
身在皇宮之中,三皇子也隱隱約約知道一些,例如皇帝和太後雖然寵愛安王,可也並不是表麵表現出來的那樣,也許是旁觀者清,尤其是出宮建府以後,他們幾個都入了朝堂,他也看得清楚。許多次,分明是他們闖下了禍事,可他們的父皇都會找來安王為他們扛。若是真心寵愛,哪裡會舍得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皇後和皇上也沒有付出真心,許是安王也察覺了什麼,才會被他母妃偶然的一個幫助感動,連一個小玩具都珍藏到了現在。雖然與他不親近,可看在他母妃的份上,願意伸手幫他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他也是利用安王而已。
與其讓他的傻皇叔被其他人利用,難道不是將這好處留給自己更好?
三皇子很快便將心中原來還有幾分的疑慮壓了下來,很快便和安王建立起了合作的橋梁。
當寧暖得知以後,還沉默了許久。
楚斐道:“阿暖,你家裡人一直待你好,所以你也許不明白。在皇宮裡頭,連孩童都知道不能隨便與彆人交心,哪怕是皇子,也是妃嬪固寵的工具,皇後待太子極好,可她也不是我的母妃。”
這皇宮裡頭,哪怕是再小的皇子,哪怕是一生下來便沒了母親的,到底也是有一個皇帝老爹在。他的皇兄為人如何,他是知道的,對所有孩子都不錯,在他的那些侄子長大之前,都得到過皇兄的喜愛。
也就隻有他,既沒有母妃,也沒有父皇。
若說皇家最不相信感情,可也最相信感情能牽扯住一個人。更彆說他原先就是這樣一個例子。如果不是被感情牽製,他哪裡會毫無怨言的幫著自己那些侄子背了一個又一個的鍋。
三皇子就是看到了他這般,才會相信他的說辭。
寧暖還是有些不明白。她平日裡一點就通,可今日卻是難得有些茫然,不明白三皇子為何這樣快就相信了楚斐的話,而楚斐又這樣篤定三皇子會相信。
如果不是朝夕相處,親眼瞧見,哪裡能隨便信一個平日裡就不熟的人?
哪怕是小時候受過一點恩惠,可這麼多年了,這一點小小的恩惠也能記到現在?
安王畢竟是皇上的弟弟,不管背後如何,可麵上裝的卻是好的,且不說靜妃沒有做過這樣子的事情,哪怕是做了,也許也是為了討好安王,討好皇上,像她這樣討好的人肯定也不少,為何就靜妃被這樣記著?
寧暖可實在想不明白。
她從小也是受父母寵愛,兄長愛護,直到如今,江雲蘭和寧彥亭都是將她捧在手心,寧朗哪怕是去了青州,也時時惦記著她,還大老遠給她寄過不少青州的東西。寧暖也是感受到了他們的關愛,這才努力的回饋他們的感情。她是重感情的人,可感情也分對象,例如寧晴這些,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卻也是不會對她有半分心軟,因為寧晴從來都沒有真心實意對她好過。
看出她難得的迷惑,楚斐笑道:“阿暖,你瞧,哪怕是你覺得不合理,老三他還是相信了,你聽我的便是了,再也沒有比我更了解他們的人了。”
寧暖隻好也不再提。
雖然她納悶,可她也不得不承認,三皇子竟然當真是相信了楚斐。在楚斐這次示好以後,三皇子為表示感謝,也主動給他透露了一些自己時手中的牌。
三皇子低調多年,可在朝中也並非毫無建樹,他在江州的勢力甚至也超乎楚斐的想象,朝中有不少來自江州的官員,大半都是他的人,其中還有不少是中立派,還有些甚至是太子與大皇子正在拉攏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們竟在背地裡投靠了三皇子。
禮尚往來,楚斐也給他透露了一些關於太子和大皇子的事情。
他手中有著一些暗衛,那些暗衛之中有搜集情報十分厲害的,楚斐私底下便收集了不少關於這些皇子的事情,如今他挑挑揀揀,送了三皇子一些,用來示好,也讓三皇子看出他的好處。
三皇子果然大為驚訝。
“皇叔,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手底下竟然有這些能人?難道連父皇也不知道?”
楚斐頷首。
三皇子目光探究。
楚斐便道:“為了保護自己,人總得在手裡藏一些底牌。”
而如今為了三皇子,他可是連底牌都拿出來了。楚斐暗示。
三皇子果然明白了。
至於這些暗衛,與寧暖說起來的時候,楚斐卻也解釋的十分詳細。
“你記不記得,我母妃以前和慧真大師交好過?”楚斐說:“我母妃入宮以前,曾有幸幫過慧真大師一個小忙,從此就和慧真大師熟了起來。我這些人手,也是大和尚先前幫我找來的,從前好似也是我母妃的人,直到我出宮建府,才交到我的手裡,按照他的說法,是我母妃臨終之前拜托他的事情。慧真大師叮囑我,讓我不能告訴任何人,因著是我母妃的臨終囑托,我才沒有和皇上與太後說。”
沒成想,上輩子就是這些人護著,他才能從京城逃到雲山寺。哪怕是最後還是沒有逃過死劫,可他也不得不感激慧真大師一番。
如今看來,這卻是他母妃留給他最後的保障。
楚斐說起來,卻也是有些唏噓。
“多虧了慧真大師。”寧暖慶幸道:“若不是王爺手中還藏著這些厲害的人物,恐怕王爺如今也難走許多。”
楚斐不禁點頭。
他從小到大,慧真大師的確是幫了不少的忙。淑太妃去世時,他還尚在繈褓,什麼事情也記不住,更不會說話,好在淑太妃機敏,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慧真大師,而慧真大師也記了這麼多年,到如今都還站在他身後。
甚至是上輩子,直到最後一刻,哪怕是兵馬圍了雲山寺,慧真大師也沒有鬆口將他交出去,還是他自己走了出去,接過了那一杯毒酒。
……
二月初九,春闈第一場考試開始了。
這回祝寒山已經住在京城,甚至也不用寧家多幫忙,所有事情都被薛家攬了過去。
薛小姐緊張不已,也不管她還有沒有嫁過去,每日,薛家的馬車都會停在祝寒山住著的那個小院子門口,薛小姐每日都會帶著補湯上門,比祝寒山這個考生還要更加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