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了一個季度的枝頭冒出了新芽, 又長出了花骨朵, 顫顫巍巍地綻放在枝頭。
街上行人也已經換上了春衣,等薛家祝家兩邊的熱鬨過後,薛小姐嫁給了祝家, 與祝寒山、祝老夫人一塊兒住進了狀元府。薛夫人心疼她, 還送去了許多丫鬟下人, 許是中了狀元的緣故,也有可能是擔心薛小姐, 祝寒山也並沒有反對。
祝寒山入了翰林院做修撰,寧朗早知道他會中狀元,因此也算好了日子寄東西過來。狀元的賀禮與會元的賀禮是前後到的, 中間也沒有差多少天, 先前會元的賀禮是一張有些破的狐狸皮子,這回狀元的賀禮, 卻是與從前不一樣, 竟是他特地請教了青州的書生, 在青州淘來的一些珍本。
他與楊真回了青州以後,便開始著手準備啟蒙學堂的事情。楊真對此也十分重視, 青州的進度也比京城都還要更快一些, 京城還需要建屋子, 青州卻不用,楊真直接拿了將軍府當做啟蒙學堂的地點。
將軍府地方大, 足以拿來做學堂, 楊真和寧朗都不介意。找好了地方, 兩人便去找在青州的書生,特地請了有舉人功名在身的張夫子過來坐鎮。楊真在青州的名聲不低,她招呼一聲,很快便有不少人將孩子送了過來。
而這啟蒙學堂最開始的學生,卻是青龍寨裡頭的那些山匪。
因著連自己的事情都交給了楊真,寧朗便徹底閒了下來,見這些山匪每日都要來啟蒙學堂來上課,仗著自己先前還考出過一個秀才,他便自告奮勇來監督這些山匪。左右他也沒有彆的什麼事情,楊真便讓他去了。
因著這個緣故,寧朗反而還和學堂裡的那些書生交好了起來。他為了送給祝寒山的賀禮而煩惱的時候,也是那些書生們提的意見,連那些珍本,也都是那些書生費心幫他找來的。
祝寒山得了這件禮物,也很是喜歡,聽聞他在忙著學堂的事情,還特地整理出自己從前的讀書方法,給他寄了過去。
而京城這邊,楚斐多出了些銀子,那些工匠便卯足了勁,甚至比先前預計的還要早一段時間建好了啟蒙學堂。
楚斐早早就已經找好了老師,早所有人的翹首期盼之中,啟蒙學堂終於開始招收學生了!
京城裡的百姓等了許久,可總算是等到了這一日,一看到學堂外麵貼出了告示,便立刻將自己的孩子帶了過來報名。
這學堂也不是報名報了就能上了,由專人登記下名字信息,另外還會派人去調查這些學生的來曆,若是真的符合標準,才能進入學堂裡。報名這日,學堂招收到的所有夫子都來了,所有百姓們看向他們的目光都崇拜和敬畏。
而楚斐也帶著寧暖過來走了一圈,因著他平日裡行事張揚的緣故,不少人都認得他,百姓們一見著他,紛紛激動不已,雖然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加入,卻滿臉都是他感激,比見著了那些夫子都還要激動。
寧暖在他的身邊,更能感受到這些百姓對他投來的視線。她轉頭,瞧著楚斐臉上自得的模樣,不由得莞爾。
很快,眾人的注意力便落到了跟著安王一塊兒來的男子身上。
三皇子有些不自在地避開這些百姓的目光,他閃身避開一個擦肩而過的人,皺著眉頭對楚斐道:“皇叔,我們到這兒來做什麼?”
“今日學堂報名,可是人最多的時候了,如果不是這個時候來,平日裡你又哪裡能見到這麼多的人?”楚斐含笑道:“臉色好些,讓他們都看清楚你。”
三皇子眉頭緊皺:“皇叔,這兒人這麼多,若是有刺客該怎麼辦?”
“你不是帶了人來?”
三皇子著急道:“可若是出了什麼事情……”
楚斐可不管這麼多,他的人可都藏在暗處守著,哪怕是有刺客,也會第一時間衝出來保護他和阿暖。至於三皇子,三皇子身邊也帶了人過來。
楚斐將三皇子拉到了一處空地,然後清了清嗓子,揚聲將學堂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安王殿下?”
楚斐指了指三皇子:“這是當今聖上的三皇子,此次啟蒙學堂的建立,便是他幫了本王不少忙。”
眾人聞言,一時目光熱切,看向三皇子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與看楚斐時一樣的感激和敬畏。
三皇子咳了一聲,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次啟蒙學堂的建立,他倒的確是出了不少的力,這銀子大頭是他出的,夫子也是他費了大工夫找來的,雖然其他皇子也有幫忙,可安王不管是遇到了什麼難題,第一個便是先找他,他自然也是儘心儘力。
果然,如今這啟蒙學堂建立的大部分功勞,都落到了他的頭上。至於其他幾位皇子,便是連名字也不會提起的,從旁協助的人。
三皇子站出來,想著平日裡楚斐說的,對著百姓們說了一番為他們擔憂、想讓所有人都讀書的話,瞧著百姓們一個個神色激動,他這才滿意地退了回去。
“皇叔,我明白了。”三皇子說:“您的意思,便是讓我得民心,若是所有百姓都向著我,也能提供不少助力。若不是我親自到了這兒,這些百姓們也不會見著我,若是他們見不著我,恐怕也不會像是現在這般記著我。”
楚斐挑了挑眉毛。
“這學堂辦起來,還有不少書生們在說好,還寫文章誇了皇叔,連我也沾了皇叔的光。”
楚斐道:“是本王沾了你的光才是,若不是你,這啟蒙學堂也辦不起來。”
“皇叔可千萬不要這樣子說,若不是皇叔,侄兒也想不出這樣的點子。”三皇子羞愧:“也正是皇叔,才這樣心懷天下百姓,關心百姓們能不能讀上書,侄兒實在不如皇叔。”
楚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做這些,可不也全都是為了你?你可不要辜負我的期望才好。”
三皇子又是一番感動。
兩人心中的算計,也隻有他們兩人才明白,隻是麵上卻裝得很好,誰也挑不出錯處來。在學堂走了一遭,當學堂結束報名以後,安王和三皇子的事情便傳遍了整個京城,人人都在誇讚著他們。
三皇子從前一直十分低調,這一回是難得走到了明麵,大皇子和太子也將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聽著京城裡頭的傳聞,可以說,原先安王在京城裡頭的名聲變好時,兩人對安王有多忌憚,如今就對三皇子有多忌憚。
可無論大皇子與太子有多不甘心,三皇子卻是勢頭正盛,尤其是皇上交代他幾件事情,他全都完成的十分完美以後,就連朝中不少大臣的注意力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不少人都開始觀察三皇子。
一時,大皇子、太子、三皇子勢同水火。
……
青州。
寧朗從青州的啟蒙學堂裡踏出來,聽著裡麵傳來的讀書聲,頓時滿意不已。
這些讀書聲裡頭,可大部分都是山匪們粗重渾厚的聲音,將青州百姓送來的孩子的稚嫩聲音都壓了過去。青州地廣人稀,人不多,這啟蒙學堂辦起來,倒也沒有京城那麼複雜,甚至還有些人因為懷疑,寧願請先生回家教,也不願意將孩子送到這兒來。他們自然也不勉強,因此這學堂裡麵如今大部分學生都還是山寨裡的山匪。
寧朗雖然不學無術,可先前卻也被寧彥亭壓著考了一個秀才,到如今,他雖然將大部分知識都忘光了,可光一個秀才的名頭,便已經很能讓其他人對他充滿敬佩。
更彆說他還有一個朋友剛考了狀元、還是許多年都沒有出現過的三元!
這些日子,寧朗可是風光的很,不但青龍山上那些山匪對他禮遇有加,就連這學堂裡的這些夫子,對著他也是一口一個寧秀才,讓寧朗得意的不行。
他仰頭看了一眼將軍府門口的牌匾,如今這牌匾已經變成了青鹿學堂了。
寧朗摸了摸懷中的錢袋,又連忙走了出去。
他在這學堂裡幫忙,可一不用讀書,二也不會教書,最後便幫著做一些雜活,灑掃的事情他不會,可卻能包辦采買,青州城裡的人都認得他,看在楊真的麵子上,誰也不敢宰他。
肉都是山上打來的獵物,每天都會有山匪將獵物送下山來,將軍府的院子裡也種了不少瓜果蔬菜,雖不能填飽所有學生的肚子,卻也幫了不少忙,而剩下的,才是寧朗負責買的。
他趕著自己的驢車,去了一趟米店,照往常一樣要了一百石的大米。瞧著數目雖大,可學堂裡那些山匪個個胃大如牛,一頓可以吃五六碗,寧朗一次就要買許多米。
寧朗掏銀子的時候,才聽到米店老板尷尬地道:“寧秀才,這米漲價了。”
“漲價了?”寧朗眉頭一皺,掏銀子的動作也頓了頓:“這米不是月初才漲了一回?怎麼又漲價了?你莫不是在故意訛我?”
“小的哪裡敢,可小的也是和寧秀才你說實話,這米的確是漲價了,前兩天便漲了。”米店老板說:“寧秀才是不知道,如今這米是一天一個價,您幸好今天來了,要是明天,說不定還要再漲一回呢。”
寧朗皺著眉頭,看了米麵旁邊的木牌,上麵寫的價格也的確是老板所說的那個。他再看看其他人,進店的百姓個個愁眉苦臉,卻也沒有和他一樣反對。
竟然是真的漲價了?
寧朗往錢袋裡頭多拿了一錠銀子,交到了米店老板手中。
他看著米店工人將那些米搬上驢車,又趕著驢車去了街上,在平日裡光顧的小攤子上包圓了所有蔬菜。
他要掏錢的時候,又聽小攤主不好意思地道:“寧秀才,這菜漲價了。”
寧朗動作一頓,忍不住驚訝:“怎麼你也漲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