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攤主說:“不隻是我,這整條街上的東西,可都漲價了。”
寧朗不信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跑到遠處的攤子上問了問,竟還當真比方才那個小攤主說的價格還要貴。
他滿臉茫然地跑了回來,掏銀子的時候還有些遲疑,不由得問道:“這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好端端的,米漲價了,連你的菜也漲價了?”好在學堂裡吃的肉都是山上的獵物,不然他真掏不出這多餘的銀子。
“寧秀才,這整個青州城裡頭的東西,可全都漲價了,不隻是我這一家。”攤主說:“您是不知道,最近這天氣越來越熱,連河的水位都低了一截,我們這也還算是好的,聽說堯城那邊,這米價都是我們青州的三倍了!”
三倍!
寧朗不禁咂舌。
如今的米價已經比之前漲了許多,三倍又是什麼概念?那可就是天價了!
寧蘭心事重重地趕著驢車回了學堂。
近日天氣越來越熱,他原先還想要買一些西瓜分給學堂裡的學生,如今倒好,多帶出去的銀子也花光了,西瓜卻是一個也沒有買回來。寧朗原本還想要去給楊真買一份桂花糕,結果倒好,連桂花糕也漲價了!
這也實在是太奇怪了!
到了晚上,他回了山寨,才將這事情和楊真說了。
楊真聞言,點了點頭,也道:“我也感覺到了。”
“什麼?”寧朗茫然:“你發現了什麼?”
“山上原來還有個泉,你知道的,上回我還帶你去過,那個泉的水流到山上,彙入河中,最近日子裡,那泉水比先前細了許多,可能再過不久,這泉就乾了。”
“乾了?”寧朗一怔,一下子想到了一個恐怖的可能,他又立刻反駁:“不可能呀……”
“什麼不可能?”
他上輩子可沒聽說過青州發生過什麼乾旱,若是有,這樣子的大事,他不可能會不記得。
寧朗遲疑地搖了搖頭:“難道真是我記錯了?”
“你記錯了什麼?”楊真好奇。
“沒什麼。”
“不過安王先前就提醒了我們,讓我們早點做準備,想來說的也是這個吧。”楊真道:“按照安王說的,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可得早點注意,還要提防最近青州有沒有什麼多出來的人。”
寧朗點了點頭,又納悶道:“安王還和你說了這個?”
若是連安王都記得,那難道當真是他記錯了?
“安王也沒有說過這個,隻是和我說,青州接下來會有可能發生暴亂。”
“那這暴亂嚴重嗎?”
“聽他的意思,似乎是不嚴重。”楊真道:“從前青州也有過這樣的天氣,異常的變熱,河麵水位降低,隻是運氣好,也沒有發生乾旱,也不知今年會如何。”
寧朗放下了心。
安王雖說要他們早些準備,可卻沒有說過是準備米糧之類的,想來這乾旱也沒有發生。至於這青州暴亂,應當就是其他地方的人跑過來了。
他就知道,他根本不記得還有這回事,想來也不會太過嚴重。
隻是被楊真提醒,接下來的日子,寧朗下山的時候便警惕了起來。
雖然一口氣買了能夠支撐好幾天的米糧,可寧朗還是每日都要往米店跑,看著米麵的價格慢騰騰上漲,他還去了自己平常光顧的小攤子,蔬菜的價格也是日益上漲,時間長了,甚至來攤主出現的時間也不規律了。
寧朗就和他打聽。
“這不是天氣越來越熱,連水位也降低了,可人活著,地裡頭的莊稼也要照顧,地上乾,就要多澆水,跑的次數比以前多了,可這菜長得卻也沒有以前好。”攤主愁眉苦臉的:“若是天氣再熱下去,恐怕這菜也要乾在地裡頭了。”
寧朗憂心忡忡。
而楚斐也在這個時候寄了信過來,說是先前他的人手囤了不少米糧,全都交給楊真處置,他還在信中提到了堯城,這些米糧,便是用來支援堯城的。
堯城便是此次受災最嚴重的地方了,聽小攤主說,那兒的米價已經是青州城的三倍了。
與此同時,青州城裡來了很多生麵孔。
因著楊真有在刻意留意,因此當那些人出現在青州城裡頭的時候,他們便立刻發現了。
隻是這些生麵孔卻不是他們原來想象中的暴徒,而是一些商人。堯城的商人聽聞這邊米價便宜,便特地趕過來,從這兒買了米,再運到堯城去賣,雖是路途遙遠,可轉手便是成倍的利潤,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人過來。
連來青州奔親戚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寧朗閒著,也就每天還往青龍山上跑,去觀察山上的泉水,楊真說的沒錯,那泉水當真是比先前細了不少,隻是原來山泉水注很粗,如果不是楊真這樣眼力極佳的人來,也看不出什麼不同。寧朗跑了兩回,後來便帶上了一根皮尺,每日丈量長度,過了一月,他總算是量出了不同來。
竟是比第一回量時還細了三分之一!
青州米價瘋漲,總算是引來當地官員控製,讓米價維持在了一個合適的價位。隻是來青州城裡頭的人卻更多了,先前是商人,後來是奔親戚的,再後來,就變成了衣衫襤褸的乞討之人。
青州大街上的乞丐一下子多了起來。
剛開始的時候,看到小孩子乞討,寧朗還有些於心不忍,買來饅頭給他們,可後來人越來越多,哪怕是他買一整袋的饅頭也分不過去,寧朗頓時頭疼了起來。
他問了楊真,又在青州城裡頭找了一個破廟,來收留那些乞兒,而去學堂裡讀書的山匪則也時常過來,在附近轉悠,擔心會有人打這些乞兒的主意。
而寧朗也從這些乞兒口中得到了不少消息。
“堯城如今已經亂了,米太貴了,什麼都貴,大家都買不起米了。”一個乞兒說:“我爹娘把我賣了換米,我們家有好幾個人,那些米能吃好久呢。但是我逃出來了,也不知道我爹娘他們怎麼樣了。”
“我家窮,他們來青州的路上就餓死了。”
“青州城大,聽說米也便宜,我們就過來了。”
寧朗心情沉重。
堯城的事情,自然也沒有傳到了京城,皇上下令派人帶著米糧去賑災,隻是堯城比青州還要遠,路上也要耽擱不少時間。
楚斐早早就有準備,可這是天災,哪怕是他提前知道了,也無法做出什麼改變,隻能多儲備米糧,早早便從一些富裕的江南地區調了糧食過來。可堯城缺水,米糧好運,水卻是不好運的。
漸漸的,青州城裡頭還多了許多衣衫襤褸的成年人,青州城裡頭每一口井邊上都有人攔著,每一個青州百姓全都緊張了起來,更不敢浪費一絲一毫的水。
寧朗越發憂心忡忡。
楊真安慰他:“我們早有準備,安王殿下也給了我們不少東西,你想想,要是什麼也沒有,隻會比如今還要更慘,現在堯城那邊的米價也控製住了,你大可以放心下來,隻要等天上下雨就可以了。”
“可這些天,天上一直沒有下雨。”寧朗擔憂地說:“先前下了幾回,卻也沒有下多久,上一場雨都已經是許多日之前了,也不知道下一場雨是什麼時候,看這天氣,好像這些日子都不會下雨。這暫且不說,來青州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我知道的,我都看著呢,若是真的有人想趁機打不好的主意,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這些日子裡,山匪們可全都下山來了,他們個個身材高大,平日裡也在山上打野獸,自帶凶悍之氣,與青州的那些將士們一起在青州城裡頭巡邏,先前還有幾個從堯城來的災民想要占據一口水井,還是他們先發現,先製止了暴動。
城門不可能關,也不可能攔著人不給進來,因此山匪們便在城中多轉悠,一看到有什麼不對的,便立刻衝過去阻攔。就連學堂裡頭,如今也隻剩下了孩子們,在裡頭學習啟蒙的山匪也全都出來,一起在保護著青州城。
在寧朗的擔憂之中,楊真做好了準備,他們每日都派人看著城門,直到有一日,一隊有規模的衣衫襤褸的人從堯城到了青州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