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嬉鬨中驟然響起一道沉穩的聲音, 眾人齊齊回頭。
在這個場合看見裴競序並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但他此時居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還跟許聽晚搭上了話, 這就跟冷鍋勒爆出熱大栗一樣讓人覺得出乎意料。
他們三三兩兩地站起來,裴競序感覺到動靜,視線自他們麵上掃過, 他們掌心貼著褲縫,上下摩挲了幾下, 參差不齊地喊了聲:“裴總。”
裴競序掃了一圈,眉眼稍緩,他一手仍是搭在許聽晚的椅背後, 沒有要挪開的跡象, 隻是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隨後,他的視線又落在了許聽晚的身上。
“我隻是問問嗚嗚的情況。”
他說疊字的時候,反差很大。而‘嗚嗚’多少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因此他說這句話的語氣與方才的點頭打招呼的態度大相徑庭。
許聽晚拿眼神瞪他,詢問他鬨哪出。
許嗚嗚現在是什麼情況,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今早起床的時候,她的微信就收到了一張遛狗的照片。
照片上是邁著小短腿的許嗚嗚,除此之外,右下角還露出了男人牽狗繩的半隻手, 那張照片現在還躺在她的相冊中, 而照片的主人卻一臉無辜地反問她嗚嗚的情況。
“許同學, 這是什麼情況?”替他剝蝦的男生就坐在她的旁邊,他看了一眼自己剝好的蝦,在這麼下去, 那一碟子蝦就要涼了。
在場的諸位,隻有關婧和季嘉實知道他們兩人有著領養小狗的交集,季嘉實簡單地解釋了一番,說是事情就是這麼湊巧,許聽晚領養了一隻小狗,而小狗的主人正好是裴競序。
小狗才被領養了沒幾日,原主人擔心小狗狀態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關婧搡了搡許聽晚的胳膊:“問你情況呢。”
許聽晚回想著早晨收到的照片,開始看圖說話:“它適應能力挺強的。早上溜它的時候,小腿蹬得可快。”
“聽聞嗚嗚是養在你竹馬家,你知道的,它第一次去新的環境,我非常擔心它,如果可以的話,方便看看視頻或者照片嗎?”
他這番話說得煞有其事,許聽晚被他帶著,演技漸入佳境:“奧。方便的。”
她脫下一次性手套,拿濕紙巾擦了擦手,然後拿出手機。
裴競序垂眼,看到她從相冊中點開那張照片,眉眼間的陰霾頃刻散去,他直起身,刻意讓出一條道,把阻隔的視角讓了出來。
那位男生視線豁然,一眼看到許聽晚手機裡遛狗的照片,並憑借掌骨大小清晰地認出這是一隻男人的手。
而此時,裴競序收回搭在椅背上的那之隻手,單手插兜:“謝謝你的分享。看起來,你跟你竹馬的關係非常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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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過後,有陣午休的時間。
有人蒙頭趴在會議桌上休息,呼吸綿長。有人心懷心事,翻來覆去就是合不了眼。
那位合不了眼的男生名叫孔澤。
身邊的好友都知道,他喜歡許聽晚,喜歡了整整一年。
起初,許聽晚的身邊有個鐘宿。兩人過從甚密,又師出同門,孔澤認為,他們會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
所以默默關注不打擾就成了一個暗戀者最常見的選擇。
這學期,鐘宿和許聽晚起了齟齬,事情鬨開後,他才知道兩人根本沒有他想象的那種關係,那些偃熄的草灰被風一吹,又燃起星星點點的小火苗,他得知自己的室友季嘉實組了挑戰杯的局,在季嘉實說關婧和她的室友也要加入的時候,他幾乎沒做任何猶豫,一口答應了下來,就想著兩人能在團隊的比賽中,增進關係。
可是今日,他又得知許聽晚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
竹馬完美地占據了時間優勢,比起當時的鐘宿,這更是令他望而卻步的對象。
他悶在臂彎處,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撈起外套,去會場外麵透了口氣。
適逢許聽晚從電梯那兒下來,她方才應裴競序的請求,帶他去裴紹的房間找裴紹。
裴競序說,他幾次聯係裴紹都無人接聽,估計是出於某些原因躲著不想見他,所以隻能拜托許聽晚敲響裴紹的房門。
許聽晚覺得這或許才是裴競序出現在會場的真正原因。
彼時,上行的電梯內隻有他們二人。
許聽晚偷偷地問裴競序:“你怎麼問我嗚嗚的情況,它不就是養在你家嗎?”
裴競序同她並肩站在一起,電梯門上倒映出兩人的身影,他無需側首,就能看到許聽晚半捂嘴的小動作。
這裡麵也沒有彆人,他不知道許聽晚在躲什麼。
電梯一層層地往上攀升,他語氣中不自覺地帶著醋意。
“我隻是看看,你在不在意你的小狗。”
“我當然在意!你不能質疑我的責任心。”
“昨晚你走後,它叫了很久。早上溜它的時候,它似乎不太開心。”
“怎麼會這樣?”許聽晚聽著心疼。
“小狗初來乍到,正是熟悉環境的時候。你不在,它可能有點不習慣。”這話也不全然是編纂的,養狗之前,他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工作。
許聽晚沉思片刻,計算著研討會結束的時間,預估時間還算充足,她提議道: “那我晚上過去看看它?”
裴競序‘嗯’了一聲,沒有表現出特彆強烈的情緒:“如果你方便的話。”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
“我正好有事找你裴紹老師。”他抬手看了一眼表盤:“預計會待到研討會結束。”
說完,電梯到了指定樓層。
門緩緩打開。
裴競序並未立時出去,而是伸手替她擋住電梯門。
許聽晚抬腿走過去,從裴競序身邊路過的時候,裴競序好像突然想起什麼,極為順便地提了一句:“今日阿姨買了基圍蝦。到時候一起回家。”
他語氣透露著隨性和碰巧,仿佛在說家常。
可在許聽晚聽來,他那一句‘一起回家’就像是燎原的火把,化作火舌,翻卷著蔓延開來。
她被滔天的火光照得臉紅,帶路的時候愣是低著頭沒說一句話。
好不容易將人帶至房間門口,騙裴紹把門打開,她便囫圇編了借口,一刻不停地從裴競序身邊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