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說, 你可彆指望我這半路出家的醫術。”秦琨一邊現場翻著急救箱裡的用品和藥物研究,一邊嚴肅道,“千萬彆指望啊。”
祝槐:“……”
“你不行我來?”她問。
“嘿, 誰說我不行。”秦琨嘴上絮絮叨叨, 脾氣還逆反得不得了, “我行得很。”
羅曼:“煮啊, 你這到底行還是不行啊?”
祝槐:“你煮行, 他不行。”
秦琨:“呸, 我這就行一個。”
好歹是沒有出現死亡, 緊繃著的氛圍稍微因為幾句玩笑鬆快下來。祝槐割的傷口不深,他們沒費太多功夫就止住了血,秦琨最後給繃帶打好結, 轉頭看向還呼嘯個不停的窗外, “它們這得打到什麼時候?”
“打不了多久,”祝槐活動了下胳膊,檢查它的靈活度,“等它回神吧。”
“我隻是沾了點體質的光暫時控製——居然真有人召喚這家夥。”
其實這點血不管也可以,不過要是像招來拜亞基一樣惹到其他生物的注意就不好了。
秦琨也識趣地不順著往下問了, 去前麵觀望狀況的薇拉也走回來,她重重歎了口氣。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她問, “先聽哪個?”
“你怎麼也學會這一套了。”祝槐說, “好的。”
“好消息是咱們跟市中心的直線距離應該隻有幾公裡了。”
薇拉托腮。
“壞消息是路上全是怪。”
她的火力不足恐懼症又犯了。
“能走多遠是多遠吧。”祝槐若有所思, “不會太久了。”
他們下去得還算順利。
能稱得上礙事的隻有偶爾出沒在拐角和陰影下的綠神子嗣,羅曼在黃金樹的洞穴裡就見過這玩意兒一次,此刻心情複雜歸複雜,倒也多少有了點應對的準備。
而那群家夥不是成群結隊出現在這裡的, 零星幾隻兔子模樣的生物在看到他們後就飛似的竄進了角落,沒有為人類的窺探留下多餘的機會。
不過這對於雙方都是一定意義上的好事——通向地麵的唯一困難,就是不像那座辦公大廈一樣有座還能正常運行的電梯,一層層樓梯走下來簡直要讓人懷疑膝蓋都磨出了火星。
其他人還好,羅曼這個默認卡與本尊重合不少的就有點夠嗆了,他邊揉著膝蓋邊祈禱他煮能天賜坐騎。可惜這東拚西湊來的小鎮肉眼可見地全是步行街,更是瞧不見哪怕一輛自行車,明擺著讓他們靠步行來解決問題。
而在視線的前方,正在彌漫著大片淡粉色的雲霧。那塵霧般的花粉之中能隱隱看出有個龐大的紫色花蕾,它顫顫巍巍地從坑洞裡冒出腦袋,周圍還有不少綠色的卷須蔓藤在細微抖動,上麵密密麻麻全是手掌似的細須,空虛地朝著旁邊的空氣裡抓來抓去,
……都召喚了些什麼鬼東西出來。
“KP,”祝槐麵不改色地套起了近乎,“你說咱們關係這麼好,走個後門,我能找到最近的安全路線嗎?”
【可以啊。】
04號毫不猶豫地說。
【你們試試唄,領航過了我就告訴你們。】
祝槐心說這家夥這麼爽快絕對有鬼,不過……萬一呢!值得一試!
[斯卡蒂]進行領航檢定,70/10,失敗。
告辭。
[薇拉]進行領航檢定,63/10,失敗。
[羅曼]進行領航檢定,50/10,失敗。
[哈利路亞(秦琨)]進行領航檢定,39/10,失敗。
秦琨:“為什麼沒有人點領航?”
薇拉:“……我點那個乾嘛。”
“煮啊,”羅曼不敢置信地搖頭,“你們在指望一個死宅什麼。”
【好耶!】
04號的語氣滿是興奮與躍躍欲試。
【那麼作為我寬容的代價,現在是對賭協議的懲罰時間。】
祝槐:“?”
你不早說!
【你們在原地辨認方向,停留了太久的時間,不知不覺,一團通體綠色、像霧氣一樣的東西在你們身後凝聚成了型。】
陰冷感透了骨,他們都感覺到那股後背升起的含義,扭頭之間,那長著奇特耳朵的幽靈體就出現在了麵前。它外鼓的眼球緊緊盯著幾人,張開那格外突出的嘴唇,無聲地展開身體飄向他們!
【目睹被遺棄的流浪者——伊伯幽靈,進行意誌檢定,成功豁免,失敗隨機下降一到六點SAN值。】
[斯卡蒂]進行意誌檢定,43/70,成功。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她的SAN值實在是太低了,低到遇到過於超乎想象的神話生物都有可能要撐不過檢定,因此多成功一次都是好的,但顯而易見,這不是最要緊的重點。
在那水霧似的軀體徹底覆上他們之前,一行人當機立斷,轉身就拐進了最近的路口。
——又不是傻!這玩意兒一眼就知道要麼吸意誌要麼吸體力還必然物理攻擊無效,站著不跑等什麼呢!
伊伯幽靈的速度與其本體同樣名不見經傳,充其量就是個正常人類的奔跑速度,幾次還險些被甩在了身後,奈何這家夥能穿牆,晃晃悠悠地又出現在隊尾的數米外,就是不肯放棄已經盯上了的獵物。
那也無妨,差一點就能到達的成功都有兩三次了,接下來無非是多嘗試的問題。
至少他們最開始是這麼想的。
而伊伯幽靈身體力行地證明了“阿撒托斯為你關上一扇門,也一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的道理——雖然我速度差,但我耐力強啊!
這一追就是近半小時,體力再好的短跑選手也要吃不消了。一行人被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偏偏對方還慢悠悠地跟在後頭,始終保持著不近不遠的三四米距離,你說這氣不氣人。
“你們不是有那個什麼功夫嗎!”出身英國的偵探崩潰道,“露兩手啊!”
“那是道術!不是功夫!”
秦琨也在尖叫:“我材料不夠沒場地也沒法施展啊!”
“——現在還差不多!”
他一眼相中了路旁那個有所鬆動的、頗有幾分陳舊的消防栓,口中念動咒文。羅曼接收到他的示意,抬腳就踹開了那搖搖欲墜的閥門,而秦琨徑直擰開懷中一瓶黑狗血向上潑去,緊接著,混雜了血霧的強力水柱就直接滋了那伊伯幽靈個滿頭滿臉。
它的身形扭曲、消隱,逐漸淡化成了一小片薄薄的水汽,最後連那水汽都消失無物,徹底沒有了存在過的痕跡。
“呼,”秦琨鬆了口氣,“不愧是我!”
他們避讓得已經算及時,但還是在所難免地被濺上了不少帶血的清水,衣服濕漉漉的一時難乾,再加上剛剛才逃出伊塔庫亞之子帶來的嚴寒天氣,不由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好不容易止住,薇拉才剛剛一抬頭,就直接傻了眼。
薇拉:“……”
“啊哦。”她嘴角抽了抽。
“我還是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秦琨:“………………”
都不想聽!
不想聽也晚了,大型節肢動物動作時哢噠哢噠的聲音足以換來那股由衷地沿著脊椎向上爬的涼意——還不止是一陣。
距他們十多米外的地方,七八隻全身長滿了疣子的巨型蜘蛛正在虎視眈眈,它們腳下是極具黏性的蜘蛛絲,每一根都足有手腕那樣粗。全是剛毛的螯舉在半空,看起來能輕易地將人類攔腰折斷,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翻滾的胃液無時無刻不在證明著它的刺鼻。
【目睹巨網織造者——冷蛛,進行意誌檢定,成功豁免,失敗隨機下降一到十點SAN值。】
薇拉冷汗都下來了。
這SAN值扣得也太凶了。
[斯卡蒂]進行意誌檢定,28/70,困難成功。
明明SAN值沒有任何下降,祝槐還是一瞬間感到了強烈的頭暈目眩和耳鳴,竊竊的私語宛如在輕輕吟唱一首早已失傳的歌謠。畢宿五在無聲地呼喚,她的思緒不自覺地跟著那歌聲飄向遠方,飄向那座曾經輝煌過的都市,沉進如死水般寧靜的哈利湖。
幽暗的湖水,在水底隨波搖曳的草葉,還有湖邊華麗陳舊的昔日廢墟……
“喂,斯卡蒂!”
她在聽到薇拉的喊聲時才倏然驚醒,強行將自己的思維從意識深處的泥沼中拖拽出來,而地麵已經傳來蜘蛛跳躍落地後的震顫。那銳利巨大的螯與腿尖高高揚起,冷蛛在她麵前豎立起它的大半個身體,正欲向下重重砸落,子彈彈頭就與它的硬殼碰撞出火花。
薇拉連開兩槍,冷蛛被這衝擊逼得連連後退,它剛一落地,就憤怒地搖晃身體,那滿是獠牙的巨口發出了低沉的咆哮。
體型龐大的蜘蛛張牙舞爪地威懾著膽敢反傷了它的獵物,它壓低身體,隻等那蓄勢待發的一躍。
槍聲撕裂了它的動作。
鑽透眼珠的子彈貫穿它的後腦,與顏色詭異的血跡一同爆出的是眼珠內積蓄的液體與腦漿,蜘蛛因著劇痛收縮著長腿又張開。它沒有因此喪命,但也失去了大半行動能力,乃至於身體後仰,正在掙紮著重新把自己翻回來。
似曾相識的場景。
祝槐聽到直升機的渦旋聲,她抬起頭,架設在敞開機艙門旁邊的狙擊槍之後是熟悉的身影。世界樹的製服都大差不差,更彆說還與半空中離得這麼遠,可直覺和那抹一閃而過的金色都無疑告訴了她答案。
世界樹的增援到了。
不知地麵上是個什麼情況,單論空中的援軍就不少,看來這次01號是動用了所有能利用到的資源——她甚至在其他直升機的機身上瞧見了休謨的字樣。盤旋在空中的夏塔克鳥與拜亞基一隻又一隻地被擊落了,直升機爭取到了大部分空域,但有些沒那麼幸運,被意圖反擊的神話生物撞上了機艙,不得不先行迫降。
“希望那邊沒事。”薇拉很不符合自己一貫形象地罵了一聲,“幸虧是這時候,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過去。”
這裡遠沒有足夠的、用來充當停機坪臨時場地,直升機在靠近地麵時就垂下了軟梯,塞繆爾從上麵三兩下躍下,毫不猶豫地轉身向這邊趕來。
他身後依然有其他特工在接二連三地速降,子彈陸陸續續上了膛,就算不一定像先前那般精準,也造成了相當程度的火力壓製。冷蛛們被逼得節節敗退,愣是為剛才的包圍圈空出了一小片地方,至少看起來不是那麼危急了。
“嘶。”
羅曼嚴肅道:“原來你們成員聚一聚還是不少的。”
塞繆爾:“……”
塞繆爾:“?”
“怎樣?”話音未落,他的視線第一反應就落在了祝槐胳膊包著的繃帶上,“……怎麼回事?”
“問題不大,自己劃的。”祝槐說是這麼說,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狀況不大好,“其他人的狀況呢?”
塞繆爾皺皺眉,但仍是姑且先順著回答了她的問題:“通訊裡說已經接應上了,名單上的目前還無一例死亡,醫療隊也儘可能對傷者進行了救治,然後——”
他後半句話才剛起了個頭,就被一道突然閃過眼前的身影打斷了。
“啊噠!”
一記飛踢正中某隻正在不住後退的冷蛛麵門,好巧不巧還正踹在蜘蛛被打出的彈孔上,深潛者馬上被暴怒的冷蛛咬住了腳蹼,一陣胡亂撲騰才好不容易掙紮出來。它也不敢再在那裡逗留了,哭唧唧地一路小碎步跑到了祝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