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 能見度很低。在視覺這個領域,人類遠遠比不上動物。許多渺小的生物可以看到人類看不到的範圍,它們的世界並不狹窄, 甚至更絢麗繽紛。
芮平一開始還能看到歡喜, 看到其他的人,接著真的陷進戰場的中心。她發現她什麼都看不到了。
到處都是老鼠,鋪天蓋地,任何角落, 任何地方。
她能看得到的人, 隻有她自己。
王文義教她了許多東西。教她向萬物學習, 他給她舉過很多例子,例如山羊能在懸崖上如履平地,狼群則是最遵守規則的動物。
他說這個世界上,有著自然賦予的一切規則,理論上是大魚吃小魚, 比如說獅子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任何動物都被它劃在食譜上。但凡事總有例外——
什麼例外?她問。
偶爾有時候, 羊群也可以反殺獅子。王文義回頭道:數量龐大的□□的羊群, 就算是獅子都不敢招惹,它們的犄角可以劃破獅子的肚子,它們的羊蹄可以踩爛獅子的頭顱。我這樣告訴你, 不要用個人的力量去挑戰集體的力量。
任何時候, 都不要讓自己陷入這種被包圍的困境當中。
就算是獅子都會被弱小的動物反殺。任何生命,一旦數量超過一定的數量, 都是恐怖的。】
可是,有時候,就是你明知這力量無法抵擋, 卻仍舊要義無反顧的迎上去。
螳臂尚且敢擋車。她比螳螂又差何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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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維斯在她耳邊道:“就從這頭開始吧。”
芮平一拳把一隻巨鼠擊飛。
塔維斯這時候,卻像是個嚴格的教練,吹毛求疵:“省點力氣。這可不是耍帥的時候,你必須精準,每一分多餘的力氣都不能浪費。”
“你看你雖然把它打飛了,但是它利用空中翻騰卸掉了你一大半的力量,這說明你大部分的力都打在空氣上,你為了殺死它還要補刀。”
芮平打碎了那老鼠的腦殼,她往下一矮身體,躲過其它老鼠的飛撲。
匆忙間門回道:【知道了】
“力量要收,對,就像這樣,一擊斃命,一擊斃命。很好。”塔維斯說話的功夫,芮平已經乾掉了兩隻了。
“多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你雖然麵前看著的是這隻,但是你的餘光,你的身體要隨時注意周圍的,朝你靠過來的無數隻。比如左邊這隻,它就是個很好的突破口,發現沒有?”
芮平是個很難分心的人,分出心神聽塔維斯的話,已經對於她來說很難了。還要耳聽八方……她腦袋一片混亂,原本清晰的思路都要被打斷了,差點被一隻老鼠給摸到,險之又險的避過去。
塔維斯發出一聲驚呼。
她反倒冷靜了下來,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節奏:【沒事。】
塔維斯卻沉默了下來。
芮平注意到塔維斯說的那隻很好突破的那隻老鼠——是位置。這些老鼠的位置雖然挨得很緊密,但每一隻和每一隻之間門還是有空檔的,否則就會影響到其他老鼠的行動。這一隻老鼠它的位置占的不是很好,正在被極大的壓縮自己的行動空間門。它很束手束腳。
他果然眼光精準。
一眼就能夠看到薄弱之處,這就是經驗,是她最欠缺的寶貴的經驗。
芮平:【怎麼不繼續說了?】
塔維斯聲音帶著點餘悸:“……你嚇到我了。”
芮平沒回話。
在黑夜裡,鼠群的重重包圍下。她的任何一個小小的停頓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她不能失誤,看起來就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塔維斯的話一樣。
她動作沒停,跳上擋在身前的老鼠頭上,出拳打死,然後借著其身體做後盾,反身跳下來,沒有把它扔出去,而是矮身接住它軟下來的身體。
這個空隙之間門,她發出一聲輕輕的笑。
她的動作越來越流暢。如果身邊有人看到,會發現她的動作非常的行雲流水,每一擊都必帶走一個生命。攻擊、收拳、躲避。重複上一個動作。
精準。沒有一個失誤。
她把塔維斯的話聽進去了,並做到了這一點。
塔維斯過了會兒自己緩了過來:“你應該注意到了,其實這些老鼠也可以利用起來變成對付敵人的武器。還有我剛剛問你的那個問題,你有答案了嗎?”
【用魔法打敗魔法。】芮平笑了起來。她從老鼠的利爪中間門的空隙穿了過去,終於來到了塔維斯之前說過的那隻老鼠身邊。
【是空間門。】
她說。
塔維斯:“對的,其實你們的空間門都被占用了。你現在要做的是什麼?”
【抓住這個機會,不斷地壓縮它的空間門。】芮平回答道。她也是這麼做的,這隻已經進了網的老鼠開始暴躁的前突後撞,它已經被同伴折騰得不輕,包括但不限於被踩到、被撞到。
伴隨著芮平的靠近,它原本的小動作變得更加劇烈起來。它在搶占自己的活動的空間門,不管是進攻還是逃跑,因為它不想還沒有摸到敵人,就被自己的同伴給擠死——那就勢必要有其他老鼠的空間門被占據。
塔維斯:“好孩子,非常好。接下來,就是不斷地,擴大這個優勢……”
芮平分心多用,還抽出空隙問他:“你在遇到這樣場景的時候,也會想這麼多嗎?”
塔維斯:“當然,隻有新兵,才會不管不顧的一通亂來。”
芮平自己就是個新兵,感覺自己有被cue到:【新兵是沒有經驗,而且你們之前肯定有預設過各種場景。】
塔維斯:“我們從來沒有辦法百分百預料到戰場上發生的事情。所有的準備有一大部分都用不上,而真正有用的計劃往往出現在戰場之中。”
【就那麼短的時間門,哪裡有工夫能夠想那麼多啊!】芮平不相信,【還要打架,還要顧及同伴,十個心都不夠用吧。】
塔維斯:“我最快想出來一個完整的反攻計劃,就是在迎敵的時候,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門,想出來的。”
芮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給他兩個字——變態。
塔維斯笑得很開心。
他抽空還提醒她:“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那隻老鼠最終還是被擠死了。”
芮平吐槽:【你到底是怎麼注意到的。】她說著,開始跳上一隻老鼠的身上,其實現在她已經比一開始要好很多了。至少不是全然沒有頭緒。她已經發現了,越是在這種時候,你的思路就越要清晰。你的每一個動作在出擊的時候,其實就要連貫到後麵的動作,包括但不限於影響到其他一連串的反應。
甚至在動手的那一刻起,三條分支就在你麵前擺好了,你要用最短的時間門,選擇最有利的那一條,規避任何會帶來麻煩的支線。這已經不是人的大腦能夠做出的行為了吧。到底為什麼會有人真的天真的認為機甲係的人都隻是肌肉發達的莽漢。
不過現在她能夠找到的突破點比一開始要多很多,她附近的老鼠的陣型已經亂起來。它們之間門的空間門在她的推動下,已經壓縮到非常危險的數值,就是根本伸展不開的程度。後麵的老鼠不知情況,仍舊在往前麵衝。卡在中間門的老鼠想要退也不能退,進又沒有空間門了。
不斷地有老鼠被自己人給擠死。它們有的暴躁起來,開始攻擊自己的同伴,想要衝出去。老鼠層層疊疊,有的直接踩在自己同伴的身體上麵。
芮平東躲西藏,引誘著這些老鼠喪失理智。她隻在關鍵的時候出手,把老鼠生生的被自己人困死在裡麵。
芮平的體積相比較老鼠是小的。這就是她的優勢。她藏在一隻被擠變形的死鼠下麵,一路擠著出來,旁邊有一隻巨鼠小心翼翼的湊過來,就在她警惕的時候,裡麵竟然傳來歡喜的聲音。
“走吧,我知道鼠王藏在哪裡。”
“你怎麼知道是我?”芮平驚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