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得路嗎?”席向晚問她。
少女怯怯搖頭。
“跟我來。”席向晚當機立斷地握住她的手,“這裡出去不會太遠了。”
少女低低嗯了一聲,眼淚珠子在眼眶裡打著轉兒,顯然疼得狠了,又倔強地不肯出聲,一瘸一拐地跟在席向晚身邊往外走去,十分努力,但多少還是拖慢了席向晚的前行速度。
外頭喊著“走水了”的聲音越來越多,少女心中也越發慌張起來,想走快又走不快,自覺拖累了前頭好心幫她的席向晚,“姑娘,你……你自己走吧,扶著我太慢了。我自己能慢慢走……”
席向晚卻沒鬆開她的手,而是回頭望了少女一眼,聲音平和又柔軟,“是腳太疼了,走不動嗎?”
少女輕輕搖頭,眼眶紅彤彤的,“我……我怕拖累了你。”
席向晚輕笑,她回身將手中兔兒燈塞進少女的手中,溫溫柔柔道,“彆怕,拿著這個,慢慢走。你閉上眼睛跟著我,在心裡數二十個數,咱們就在外頭了。”
少女握住兔兒燈的提竿,深吸口氣,重重點頭,“嗯,我還能走。”
她說完,真的閉上了眼睛,一手緊握著席向晚的手,另一手顫巍巍提著兔兒燈,順著手上傳來的力道,忍痛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她還能聽見前頭傳來席向晚鎮定含笑的聲音在說“一,二,三……”,心中忍不住也跟著數了起來。
“八、九、十……”席向晚邊耐心地放慢語速安撫身後顯然嚇壞了的小姑娘,邊按著想好的路線慢慢往外走去,卻不知道早在北麵出口的寧端已經等不住,闖入了女眷才能走的這半邊九宮。
好在這會兒人人四處奔走,也沒人攔他。
於是,席向晚數到十一的時候,就看見寧端的身影出現在了前後,一雙隱含焦急和緊張的眼睛在落到她身上時才稍稍放鬆了下來。
席向晚眨眨眼睛,便數著十二十三邊悄悄對寧端豎了根手指。
寧端冷冷淡淡掃了眼席向晚手中哭得可憐巴巴的小姑娘,雖不作聲,但仍大步上前,伸手不由分說地將席向晚懷中手爐沒收,用自己的手代替了湯婆子的功效。
“十四、十五……”見寧端幾乎是走一步停一步地遷就她們二人的步速,席向晚聲音中笑意更濃。
她朝外頭揚了揚下巴,用眼神詢問寧端外頭走水情況如何了。
寧端手上稍用了兩分力氣捏捏席向晚的手,又搖搖頭。
這也就是說外頭情況不嚴重,甚至都沒什麼火勢了。那走水的動靜,為何又鬨得這麼大?
想到剛才樊承洲提起樊子期就在燈會的某處,席向晚心中有些不□□穩,可她還是關注著後頭小姑娘的腳步,慢悠悠數到了二十,才停下步子,笑道,“咱們出來啦。”
小姑娘心有餘悸地緩緩睜開眼睛,見到眼前點綴著各色花燈的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癟癟嘴差點又再哭一次,“謝……謝謝姑娘。”
知道外頭火勢不嚴重,席向晚便問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同誰一道來的?走散了嗎?”
“我是苕溪朱家的姑娘……同我阿兄一道來的,他說他不想遊九曲,我就賭氣一個人進來了。”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聲如蚊呐地答道,“讓你見笑了。”
聽見苕溪朱家四個字,席向晚不由得揚了揚眉。
這天底下的事,難道真能有這麼巧?朱家的姑娘,什麼時候進了汴京城?
她正要細想的時候,一旁有個青年人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見到小姑娘安然無恙,鬆了口氣,對寧端和席向晚行禮道謝,“多謝二位,舍妹勞煩二位照顧了。”
“不礙事,快將她領回去吧。她年紀小,以後不要讓她一個人落單了。”席向晚笑盈盈道。
“姑娘說得是……”朱家公子說著,一抬頭,這才發現眼前站的竟是汴京城裡兩位名人,頓時有些瞠目結舌,“副都禦使,席大姑娘?”
“朱公子。”席向晚笑著還禮,“也不知是什麼地方走水,帶令妹去尋處開闊地吧。我和寧端也該走了。”
“有理,有理。”朱家公子似乎有些無措,並不敢看席向晚的眼睛,更不敢看寧端的眼睛,視線亂飛地低頭再度致謝,“二位今日恩惠,改日必定登門親謝,就此彆過。”
等朱公子扶著朱家的小姑娘迅速離開,席向晚臉上的笑容才淡了下來,她回頭問寧端道,“既然不是燈會,那走水在什麼地方?”
“四平巷。”寧端果然立刻給出答案。
四平巷,正是席向晚安置了宅子讓盧蘭蘭和念好暫住的巷子。
猜想被證實,席向晚捉緊寧端的手,急切道,“先帶我去四平巷!”
寧端沒動彈,他搖頭否決席向晚的提議,“那處火勢還沒滅,現在過去還有危險。我去看看,你在這兒等著。”
“我不。”席向晚更急了,她兩隻手都握住了寧端手掌,盯著他古井無波的眼睛,“有你在,我不會碰到危險的。而且……我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在這兒等著你回來。”
寧端:“……”
好生厲害!這就是錢伯仲說的,他媳婦一雙眼睛瞪過來,他就一個屁都不敢多放隻敢點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