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伯仲將信送到寧端手中的時候,一開始還以為這也隻是封問候的家書,可見到寧端越看眉毛皺得越緊,頓時就知道要壞事。
等寧端將信看完,又用手指輕輕地將不小心折起的信紙一角撫平時,錢伯仲已經噤若寒蟬站在禦書房中間連呼吸都放輕了。
好半晌,他才聽見寧端喊了他的名字,“錢伯仲。”
“在。”
“你有次說,即便對錢夫人生氣,回府見了她也不氣了,我記錯沒有?”
錢伯仲:“……”他心情複雜地答道,“大人,內子脾氣暴躁,我不是不氣,是見了她見不敢氣了。”
這在寧端看來是一樣的道理。他想了想,仍舊將信紙折起,“我暫時不見她了。”
見了她又氣不起來了。
錢伯仲一頭霧水,也不知道嬌滴滴的席府大姑娘和自家那隻母老虎到底有什麼相似,能讓寧端一次次地提起來對比。
天知道這兩位從臉到內心,壓根就沒有一點共同點!
“盯著樊子期。”寧端將信收好了,才道,“他若是有什麼舉動,聽翠羽和王猛的話行事,不必再一一問過我。”
這句錢伯仲聽懂了,他立刻爽快地應道,“明白!”
什麼翠羽跟王猛,這兩人如今不就是在宮外頭負責保護席向晚的嘛,大人真是口是心非。
錢伯仲心裡一放鬆,這嘴巴又管不住門了,臨走之間順口道,“大人,其實就算不見,這心裡頭氣消得也很快的。”
話一出口,寧端冰冷得好似刀鋒一般的視線就往他身上刮來了。
錢伯仲一縮脖子,當機立斷就告退從門口走了。
寧端收回視線看著桌上被他照著原本折痕好好折回去的嶄新信紙,好似還能聞到上頭的墨香,是前次她買了之後尤為中意,還特意給他也送了半盒過來的上好灑金徽墨。
他不由得撇開目光重新提起朱筆,心中冷笑:要你多說?
*
有了寧端的同意,席向晚也鬆了口氣,便大手筆安排起來了。
隻算一算時間,過了今晚,四皇子便該啟程從天壇返回,再不過一二日的時間便能回到皇宮,這一兩天的時間卻是最凶險的。
不過都察院仍舊沒有急報傳來,就說明四皇子那頭仍是安安全全沒出紕漏的,讓席向晚安心幾分。
儲君和新帝看似隻有一步之差,這一步卻是個天塹了。
“姑娘,真要去晉江樓送這帖子?”翠羽在旁猶豫道,“這會不會太危險了?晉江樓……可是樊子期如今天天待的地方。”
“我隻是個普通的官家女,想見人自然是要送拜帖的。”席向晚平靜道,“何況這次就是為了引起樊子期的注意,不這樣正經找到他的地方去,怎麼讓他放心?”
“可樊子期這隻狐狸,見到姑娘這樣光明正大給他送拜帖,難道就不會起疑心嗎?”
“當然會了。”席向晚訝然笑了,“這你也不必擔心,樊子期這個人,就連他本身都在無時不刻地懷疑自己,這世間就沒有人在他眼中是可信的,不懷疑是不可能的。”
翠羽哎呀一聲,平日裡故作沉穩的麵上有些氣急敗壞,“那姑娘為什麼還要這麼做?樊子期垂涎你這麼久,誰知道你去晉江樓裡會被他怎麼樣呢!”
席向晚偏頭笑道,“這不是還有你陪著我一起去麼?再說了,我求見的可是樊家的二公子,不是大公子。”
“可進了晉江樓的東西,哪有不被樊子期知道的道理!”
“這就對了。”席向晚輕輕一笑,“他這個人,就是要自己暗地裡見到的,才覺得真實三分。”
翠羽說不過席向晚,隻得去了晉江樓,以席向晚大丫鬟的名義,普普通通地給晉江樓裡的管事送了拜帖,問能否和兄長一道登門拜訪。
“她要見承洲?”樊子期掃了眼屬下手中的盒子,笑著招手示意他拿過來,打開盒子取出了沒有封起的拜帖,將其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並未找到上頭寫著要來拜訪的原因。
他思索了一會兒,修長的手指重新將拜帖放了回去,又將蓋子合上,才道,“送去給承洲吧。”
樊承洲平日裡雖然偶爾管些商會的事情,但大多也是玩耍性質,當天和尚撞一天鐘,平日裡便就在晉江樓和勾欄瓦肆來回,這會兒是正好在晉江樓,見到拜帖送過來有些詫異,“誰想見我?”
“回二公子的話,是席府的大姑娘。”
“席大姑娘?”樊承洲將酒壺放下,顯得有些不解,“上回見她,我好似也沒得罪她什麼……那就見吧!”他說著,取出拜帖看了看時間,渾不在意地隨手寫了封回帖便讓人給送回去了。
等那人出去後,樊承洲才輕輕地出了一口氣。
席向晚要見他,還是光明正大、全然不忌諱被樊子期發現的,這可不是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