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婚嫁之事中,本來最要磨洋工的是男女雙方家裡商量不好嫁妝聘禮時間等等事宜,互相爭執不下中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可對王氏來說,這般的麻煩事卻是一件也沒碰到過的。
原因無他,寧府那頭派來的管家媽媽永遠都是一幅樂嗬嗬的樣子,王氏無論哪什麼和她商量,她都笑眯眯應承下來,即便王氏是個知分寸的,見她那模樣也不由得有些擔心,“阿晚,首輔大人派來置辦親事的管事媽媽似乎太手寬了些,寧府那頭難道就沒什麼需要咱們準備的?一個要求也沒有?”
席向晚失笑起來,“母親,若是寧端有要求,他自會告訴管家提的;既然不說,那就是沒有了。”
王氏長籲短歎,“這麼好的婚事,還好是讓我家姑娘給占著了。早幾個月汴京城裡還有人說道哪家姑娘膽大包天敢嫁給副都禦使,一轉眼他都已經是首輔了。”
“寧端是不是首輔,對我來說倒是無關緊要。”席向晚把玩著一把做好的銀瓜子,道,“除去他,我這輩子也不會嫁給其他人了。”
若不是陰差陽錯,席向晚原是打算這輩子一個人過的,家中三個兄長,還有父親母親祖母和王家,她就算打秋風都能將日子過得舒舒坦坦的。
王氏哎呦一聲,伸手去捏席向晚的嘴唇,“你這張嘴是越來越沒個把門的了!”
席向晚一愣,方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了歧義,麵上難得一紅,“我不是非他不嫁的意思,我是說……”她辯駁了半句,隻覺得越抹越黑,乾脆一閉嘴不說話了,將表麵打磨的光滑發亮的銀瓜子往木盒格子裡一放,自顧自低頭品茶去了。
“瞧你,自己說出口的話,還把自己給惹惱了。”王氏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邊笑邊道,“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你嫁一個喜歡的人,總比嫁一個不喜歡的人要好。更難能可貴的是,那個人也正好喜歡你,這已經是姑娘家們能想象最好的歸宿了。”
那得是寧端不死的話。席向晚想道。
照眼下看來,對寧端出手的人不像是宣武帝,那隻能是樊家、彆國、或者是她暫時還沒想到的其他勢力了。
想著嫁過去之後便能日夜和寧端相處,應當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第一時間知曉,席向晚輕輕舒了口氣,和王氏隨口說起外頭的趣事兒來,免得她一會兒又拿自己和寧端打趣。
席向晚自己對著寧端時還能偶爾撩撥他兩句,可不擅長被彆人當做揶揄討趣的。
王氏也是忙著席向晚的嫁妝許久沒有出門,母女倆說起話來也不嫌累,一路就講到了晌午光景,出門采辦東西的李媽媽從外頭回來,匆匆道,“夫人,姑娘,方才我在外頭見到個東西,覺得有些奇怪,就帶了回來。”
王氏正在喝茶騰不開手,席向晚便伸手接過了李媽媽手中的長條卷軸,笑道,“這是字畫?”
樊子期難不成還想像上次公開那半封密信一樣,再一次用文字煽動汴京城中的考生們不成?
自然而然將手中卷軸和昨晚上的事情聯係起來的席向晚隻將畫卷展開到一半,臉上的笑容便斂了起來。
王氏在她身側將打開一半的卷軸上美人像看得清清楚楚,險些被茶水嗆到,“這畫像打哪兒來的?畫中人為何和阿晚如此這般相似?”
席向晚沉吟著將畫卷整幅展開,凝視了一會兒畫中的美人。
李媽媽在一旁解釋道,“我是今兒出門聽見有人議論說這是汴京城第一美人的畫像,原以為是胡謅,到書畫攤子上瞧了一眼,發現竟真和姑娘有幾分相似,便買了一幅帶回來的。”
“竟光天化日直接在外頭攤子上買?”王氏氣得拍桌,“這成何體統!豈不是汴京城裡頭誰想買都可以買回去掛在家中了?”
“母親消消氣,這畫乍一看像我,其實是咱們先入為主了,仔細瞧著並不太像的。”席向晚開口道,“翠羽,你也來看看?”
翠羽機靈得很,探頭認真看了一會兒,才順著席向晚的話往下道,“是呢,這畫中人的臉型和眼睛跟姑娘相似,所以才會叫人認錯的,其實仔細看看,鼻子眉峰和這神態,都跟姑娘不一樣。”
碧蘭連連點頭,“姑娘也沒這麼一身衣服,更從來沒梳過這種發髻,這肯定不是見過姑娘的人畫出來的!”
王氏聽她們這麼一說,自己再細看,也覺得確實那相似從五分減到了兩三分,可她緊皺的眉宇還是沒鬆開,“外頭人雲亦雲,人人心中這便是你,若是流傳太廣,於你於首輔大人都不好——李媽媽,你多拿些錢出去,見了這畫像就全都買下來!”
“母親這樣大肆購買,豈不是坐實這就是我的畫像?”席向晚阻止道,“更何況,外頭現在既然鋪子裡都能掛著賣了,背後定是有大量畫師臨摹製作的,一口氣買光他們的畫,隻會讓背後之人覺得有利可圖,繼續製作更多同樣的畫罷了。”
“那這可怎麼辦!”王氏憂心忡忡,盯著畫又看了兩眼,連連歎氣,“怎麼你這婚事,臨到了要下聘過門的時候了,又鬨出這樣的幺蛾子?”
“母親放心,這等小風波,放任不理很快便會過去了,寧端也不會多說什麼的。”席向晚將就畫卷交給碧蘭收起,又小聲安撫了王氏一會兒,等母親放下心來後,才尋了由頭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出了王氏的青瀾院,翠羽小聲問道,“姑娘,真就放任不理了?”
席向晚偏頭看她一眼,輕輕笑了,“自然是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