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和錢伯仲等人正一左一右上前一個幫忙掀開轎簾一個幫忙將花轎往前斜去,誰知道寧端才過門檻,略一彎腰居然直接將站在門口的新娘給抱了起來,大步往花轎走來。
這群“自己人”都愣住了,更何況是周圍早知道寧端大名鼎鼎的百姓,他們早就下意識地挪開了眼光,沒幾個人敢多看一眼那一身氣勢好似數九寒冬一樣能傷人的年輕首輔。
席向晚沒多走一步路就被送進了花轎去,本來還要和寧端解釋一番的話也被他果斷利落的動作堵在了喉嚨裡,不由得一陣好笑。
寧端總不會當是她不願多走這幾步路,是在撒嬌吧?
翠羽緊跟著又掀開轎簾鑽進來,道,“姑娘,這是夫人讓我給您的,還有這個。”
席向晚從蓋頭底下接過她遞來的兩件東西,眼前立刻又稍稍一暗,是轎簾合上了。她把玩著手中紅彤彤的蘋果,又將先前吩咐翠羽去掐下來的一支正紅色的虞美人拈在了指間。
不多久,花轎便起了,席向晚即便看不見外頭,也知道這浩浩蕩蕩的隊伍後頭跟著一百二十六抬無論什麼人都能看得出價值連城的嫁妝,正在朝寧府的方向走去。
這嫁妝其中分量最重的,其實還是得算宣武帝先前通過寧端還給席向晚的那玉礦地契,如今工部已準備著手正式開采那片翡翠,這地契的價值甚至足以匹配好幾十甚至上百擔的嫁妝了。
隻是能看不能用,不過是放著鎮宅罷了。
她的嫁妝裡另外一件特殊的便是從席老夫人那處得來、樊家想方設法都要拿到手的玉印,卻不在後頭的一百二十擔中,而是前幾日就由席向晚親手交給寧端。
樊家如今理應自顧不暇,應該暫時沒時間來打這玉印的主意,不過左右放在寧端那裡總比在她身邊安全一些。
想到這裡,天不亮便起床打扮的席向晚從微微翕動的帷裳往外看了眼天色,外頭早已經大亮了,而她的腹中也已經是空空如也。
席向晚歎著氣看了一眼王氏讓翠羽帶來的蘋果,最終還是沒一口咬下去。
花了唇上口脂可不好。
寧府和武晉侯府離得說遠不遠,隻是顧忌著嫁妝貴重,又聲勢浩大,走不了太快,半個多時辰過去才到寧府。
轎子一停下來,寧端便跳下馬去,不用席向晚說便彎腰將她又從轎中抱了出來,看得周圍人是目瞪口呆,一個個不由得心癢癢地想要看看紅蓋頭底下的汴京第一美人究竟是什麼絕色,竟能將寧首輔迷到這般地步——連走路都不舍得讓走了!
王虎和錢伯仲交換個眼神,也快步跟了進去。
新晉首輔成親,又有先帝新帝雙雙保駕護航,滿朝文武自然沒有不給麵子的,王公貴爵皇親國戚無一缺席,出手的禮物更是一個比一個大方,錢伯仲收禮單都收得滿頭是汗。
宣武帝不方便到場,但仍派身邊蘇公公送來了賀禮,更是讓這場親事看起來無上榮光,在場眼界極高的官員夫人們也不由得眼熱羨慕:在國喪期間仍能辦得這麼隆重的親事,可謂是前無古人了。
這些婦人們看中的是寧端的官位和財力,而她們的夫君想得就不同了。
寧端雖說剛走馬上任,年齡對於首輔這個位置來說也實在是太過年輕,但宣武帝對他的重視和寵信已經是一目了然。若不是不長眼的人,隻看今日一場親事,便該知道這寧府和武晉侯府從此以後都是惹不得了!
然而,滿堂賓客之中也有一小部分人,隱藏在其他人之中,麵上假笑,望著拜堂的一對新人,心中卻滿是除之而後快的惡念。隻是這樣的場合裡,人人臉上喜氣洋洋,誰會蠢到將這樣的情緒表現出來?
等酒宴一開始,寧端帶人一張桌子一張桌子過去打了招呼,可對著他那張即使是喜服也無法中和的冰冷視線,有幾個人能熊心豹子膽去灌他的酒?
寧端還是副都禦使時,就少有人敢在他麵前放肆,如今成了百官之首,那情況更是甚於從前。
真上前真刀真槍和寧端拚酒了的,還是席府的自己人,席元衡今日拉了席元清做僚機,兩人一幅不將寧端喝趴下不罷休的架勢,寧端也還就真的奉陪了。
賓客喝了喜酒,陸陸續續走了大半時,席元衡打著震天響的鼾聲倒下了。
月亮悄悄爬上還留有日輝的天空時,席元清的雙目也迷茫了,他用力地拍著寧端,口齒不清卻十分認真地道,“妹夫,我今日就放過你了,免得我妹子洞房花燭夜身邊卻沒人暖床——我給你行方便,你以後、也得給我行方便。”
他說完,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搭著滴酒未沾的席元坤,兩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王猛知道席元坤體弱,擔心這兩位寧端的小舅子在路上跌個狗吃屎,趕緊追了過去。
寧端放下酒杯,神色十分清明,隻是動作之間有了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停滯,若是見過他醉酒的席向晚在場,一眼便能看出這人又喝高了。
錢伯仲見人該走的都走差不多了,趕緊上前將一碗準備好的解酒湯放在了寧端麵前,催促道,“大人,趕緊將解酒湯喝了吧。”
寧端像是要確認來人是不是可信似的盯著錢伯仲看了兩眼,才端起解酒湯一飲而儘,而後起身朝外走去。
王虎見寧端腳步十分沉穩,便也沒跟上去,小聲對錢伯仲道,“大人真是海量。”
“好在沒人敢鬨洞房……”好容易挨過了這一天的錢伯仲鬆了口氣,用力拍拍王虎肩膀,“大人要去洞房花燭夜,你就和我在這兒慢慢收拾吧!”
王虎啪一下倒在了地上,嘟囔著“頭暈”便以假亂真地睡了過去,氣得錢伯仲朝他心窩踢了一腳,“替大人擋酒也沒見你擋幾杯,裝起醉來倒是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