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瑤一下子口乾舌燥起來。
她看著一身喜服的謝無極, 他半垂頭盯著掌心的魂光，如把玩法器那樣丟來丟去，意態閒適, 似乎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可他也是個有感情的人。
以前黎瑤不覺得, 但現在她知道, 他其實是有感情的。
隻是那些情感太不明顯，也太難以觸動。
她想要說點什麼, 一時嘴瓢，就扯出了殘魂的事：“你那時收集到的屬於你妹妹的魂魄, 神魂祭壇裡的那些……”
話到這裡又有點說不下去, 覺得還是不提這些好。
謝無極沒有她那麼矛盾, 他平靜道：“自然是假的了, 不然怎麼會指到你身上？”
黎瑤徹底閉口不言了。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她心裡更是不自在。
時辰已經不早了，也不知道聞湘那邊怎麼樣了。
看謝無極的意思, 是根本沒有去幫那個親妹妹的打算。
作為被拋棄的那個, 殘酷無情如他, 不去添上一把火就不錯了。
黎瑤坐立不安。
她還是想做點什麼。
聞湘確實過得比謝無極好太多, 即便身體弱了一些，可至少無災無難, 平平靜靜。
可這也不是她能選擇的，當年他們都還是孩子, 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這些年聞湘肯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知道了就不會再溫順地和謝無極成親了。
錯的從來都不是聞湘。
謝無極現在不想管，但那畢竟是他唯一的親人，說不定以後會如何，也許他會後悔？
可這樣一個人真的會後悔嗎？
黎瑤的目光一寸寸劃過謝無極的臉, 謝無極緩緩攥緊手中魂光，抬起頭與她對視。
四目相交，黎瑤沒有轉開，心裡緊張那邊，乾脆就直接問他：“他們結契了嗎？”
謝無極目光纏繞著她，良久才道：“你也關心她是不是？”
黎瑤怔住，謝無極猛地棲身靠近，一字一頓道：“連你也覺得她比我更重要是嗎？”
黎瑤睜大眼睛想說什麼，但被謝無極搶了先。
他捏住她的下巴，稍稍仰頭，視線冷清地扔下來：“你也要選擇她？”
謝無極掃了掃窗外的月色：“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也要選她棄我而去？”
“……”
這都什麼玩意，怎麼就洞房花燭夜了？？
怎麼就涉及到她選誰的問題了？
他如今好端端坐在這裡，馬上要出事的是聞湘好嗎？
黎瑤皺眉想要掙開謝無極的手，雖然捏得不疼，可就是怎麼都甩不脫。
謝無極若有所思地凝視她。
果然還是這個姿勢最好，可以將她所有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哪怕是充斥著恨意與詛咒的，也比她去看著彆人好。
他可以當彆人不存在，所謂的母親拋棄了他又怎樣？
無所謂，怎樣都無所謂，他根本不關心那些人心中誰最重要。
他隻在意黎瑤。
“你想去？”謝無極輕飄飄地說，“可以啊。”
他勾起嘴角笑起來，一手拿起旁邊的合巹酒：“跟我一起喝了它，我就讓你去。”
黎瑤怎麼可能和他喝交杯酒？
手中被強行塞了杯盞，黎瑤不肯喝，謝無極強行與她交臂，反正在他的觀念裡，喝了這杯酒他們就是夫妻。
黎瑤咬牙想把杯盞中的酒灑出去，但謝無極控製得很好，她根本做不到。
萬般無奈之下，她出其不意地朝謝無極傾身，將他杯中的酒一飲而儘，隨後又把自己的酒也喝了——搞定！
“現在你沒得喝了。”
都是她一個人喝的，自然算不上合巹酒。
黎瑤看著謝無極陰晴不定的臉，再試圖掙開他的時候，他果然已經不阻攔了。
“我去那邊……”
“你哪裡都去不了。”
門被結界擋住，結界陣光顏色異常灼目，一看就是謝無極的神魂結界。
神魂結界與主人的性命掛鉤，隻要謝無極不死，結界就不會消失。
外麵的人想進來，也得實力超過謝無極才行。
黎瑤冷了臉，她不久前才決定和他既往不咎，可他好像總是有本事激怒她。
這人就像見不得彆人覺得他可憐一樣，魂光裡的話讓他弱勢了一時片刻，現在他就要完全扳回來，用麵目可憎來讓人重新討厭他，畏懼他。
“啊。”謝無極歎息一聲，轉向黎瑤，“雖然……算了，你這樣看著我，我果然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長臂一揚，直接躺到身後的床榻上，半閉著眼道：“想看何必非要過去？在這裡看就好了。”
光幕展開，那邊喜堂的畫麵呈現出來，黎瑤確實沒有過去的必要了。
因為聞湘已經掀開了蓋頭。
不是聞葉掀的，在他們即將結契之前，聞湘主動掀開了蓋頭。
當發現自己麵前不是謝無極的時候，聞湘怔愣一瞬，隨即舒了口氣。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從來都是。
聞葉做了承諾就會兌現，他答應了謝夫人，自然就會讓聞家好好對待聞湘。
整個聞府隻有聞葉知道聞湘不是聞家後輩，就連聞湘的父母都以為那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這些年聞湘所用的天材地寶全都是聞葉給的，隻是其他人不知道罷了。
聞湘活到今日，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不是聞家人。
今日見到謝夫人的傀儡，看著她消散前望向自己那個不甘且不舍的眼神，她哪怕不想懂也必須得懂了。
她可能不是聞家人。
謝夫人對明麵上是自己女兒的黎瑤不聞不問，卻對自己那樣在意，還有她心中此刻的酸澀，和對無極道君不自覺的親近感……
她是萬萬不能和謝無極成親的。
哪怕還不能確定，可心裡這個念頭很強烈，所以在三生石送到手邊的時候，聞湘猛地掀開了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