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瑤從小就身體不好。
彆的孩子可以跑跳玩耍, 她跑幾步就會喘不過氣,嘴唇發紫,要蹲著休息很久。
一開始家人也沒太在意, 時間長了意識到問題嚴重, 送去醫院時已經有些晚了。
從那時開始, 黎瑤就成了溫室裡的花朵, 隻能隔著玻璃看彆人度過與她截然不同的童年。
有這樣站著看的機會都還是好的, 好不容易捱到成年, 身體卻更加差勁, 直接臥了床,開始進行各種各樣的手術。
有句話叫好了傷疤忘了疼,但不適用於黎瑤。
不去回憶的時候, 模模糊糊地想不起來是怎樣的感受。
認真去回憶了, 就猶如那疼還深深紮根在心底和身上。
黎瑤摩挲了一下手臂,不知何時天竟然已經蒙蒙亮:“就是這樣了。”她低下頭,“你不屬於這個人間,我也不屬於,看來我那時在結界外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親近, 應該也有這個原因。”
唯二不屬於這個地方的兩個人,可不是該親近一些嗎?
謝無極有很多猜測不假,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以為她會是類似黑色命魂那種奪舍, 沒想到會是和他一樣。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很疼?”
謝無極低下頭來與她對視, 黎瑤鼻尖與他相抵, 兩人交換呼吸,她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否認。
“很疼,疼得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可看到我爹娘飽含希望的樣子,又覺得我這樣放棄是辜負了他們。”
黎瑤是父母的第一個孩子,他們的第二個孩子是在她成年之後才出生的。
在她短暫的生命之中,始終都是父母心上最重要的人,在她已經沒有生的希望之後,也慶幸他們最終選擇生下了第二個孩子,不然她也不能安心離開。
謝無極突然俯下身,在黎瑤不解地注視下靠在了她懷中,側頭聽著她的心跳。
平穩而有力,跳動的頻率微妙地和他重合。
謝無極聽了很久才再次開口:“它現在很好。”
黎瑤不禁笑了,抱著他的頭,如梳理貓兒的毛發那樣梳理著他的銀發。
“嗯,它現在很強壯,誰都彆想傷到它。”
謝無極又沉默了,雙臂環住她的腰,人像大型貓科動物,不太優雅地匍在她懷中。
黎瑤有些無精打采,話說起來沒多少事,但也磨磨蹭蹭到了白天。
日初升,金色光芒照耀大地,萬物蘇醒,安靜的獨世宮卻還沉睡著。
她也想眯一會,等方休來拜見謝無極的時候再出發好了。
黎瑤剛閉上眼,耳邊就響起了謝無極的聲音。
“若是我,無論你變成何等模樣都不會放棄。”
她身子一僵,沒有睜開眼睛,好像已經睡著了似的。
“若不能將你救回來,就陪你一起死。”
謝無極撐起身子,額頭抵住她的。
黎瑤被迫睜開眼睛,謝無極湊過來親了親她的鼻尖。
“你死也彆想逃開我。”他的語氣陰鷙又危險。
黎瑤:“……”你是不是對浪漫過敏!
氣氛這麼好,說什麼死也彆想逃開他,那氣勢仿佛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黎瑤無語凝噎,良久後歎了口氣,拉著他起身。
“我看你還是太閒了,那就現在跟我走吧。”
整理了一下衣衫,黎瑤眯眼曬了一會陽光:“無量山,聽說隱世的無量宗就在那裡,他們也是修習道法的吧?或許可以去拜訪一下。”
終南山同樣也是修習道法,但因為溫如玉的事被牽連,現在封了山門自我反省中。
黎瑤穿越前很向往道教,來到這裡之後還沒機會真的去接觸,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了。
謝無極若有所思地跟著她就這麼走了,方休來拜見的時候,就發現這裡殿門上貼著一道符紙。
符紙上簡單寫了幾個字,不過就是告知他道君和道侶出遊去了。
出遊——這樣的詞竟然也有可以用在道君身上的時候。
方休少年時跟著謝無極,這數不清的歲月之中,謝無極可從無取樂之心。
站在獨世宮邊緣,看著雲海之下正在逐漸恢複的折玉城,迎著燦爛的陽光,方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左護法!”
團子刺耳的呼喚打破了這份美好。
“主人走了?!和道君一起出遊了?她居然不帶我??”
團子氣得差點升天,猶如被拋棄的孩子,掙紮著要追上去,被方休一把拽住。
“上次你還提醒我,怎麼輪到你自己就失去理智了?”
“我不管!”團子哭哭啼啼,“出去玩怎麼可以不帶我?我也好久沒出遊過了,悶在黎家那麼多年,後來又發生那些事……我也需要去散散心呀!”
方休一點鬆手的意思都沒有:“安生待著,哪兒都不許去。”
“你太過分了左護法!”
“我就是這麼過分。”
“你!”團子一雙紅眼睛瞪著他,掙紮不開讓她越發生氣,不禁暗暗決定之後要好好修煉,遲早有一天讓這臭男人跪在自己腳下。
正這樣想著,突然看到方休臉色一變,冷漠了不少。
團子也感知有人靠近,循著靈源一瞧,還是個熟人。
也對,如今這個時候,不是熟人哪裡敢來獨世宮?
因著折玉城還沒恢複,前往獨世宮的傳送法陣也無法開啟,要上來就得全靠自己的力量。
經過了那樣一場惡戰,三界之中有這種力量的人沒幾個了。
黎家主就是其中之一。
作為最懂得明哲保身的人,能好端端活到戰後,黎家主是有一套的。
聞家都在此次事中險些滅族,黎家卻隻損了一個少主和主君,誰敢說這不是治家有方?
團子看著這個熟悉的女人,方才還跟方休張牙舞爪,現在就直接躲在了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