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帛打得也是老九這個“順道”的主意。
林琅從布包裡翻出鋼筆和紙張給簡帛,他們低聲議論著將兩份清單交給老九,僅憑這份清單是不足以泄露三輪車結構圖的。
這個臨時起意的“交易”完成後,林琅和簡帛也不浪費時間在嘮嗑上,他們在廢品堆裡翻找起來。
隨後的兩個多小時,簡帛和林琅基本將回收站裡的新舊廢品們過了一遍,順便將或有能用的都翻出來單獨放一邊兒。
“這個我也要了,”林琅已經沒什麼力氣繼續翻找了,最後還給她翻到這個爛了大半的舊式西洋鐘。
老九看這個爛得隻能當廢鐵賣的破鐘笑著點點頭,“放著我來搬吧。”
簡帛也看過來,“佩佩歇歇,去供銷社買根冰棍吃,我和老九算好錢,搬三輪車上再去接你。”
林琅帶來的水早就喝光了,這會兒確實是又沒力氣又渴。
“好,”林琅點點頭,看向回收站老九,“九伯,我借您的水洗洗臉洗洗手。”
她戴著的手套早就被汗濕了,手套臟得不成樣子,她的手肯定也臟了,她去買冰棍兒前需要洗個手,再洗個臉。
“行啊,”老九放好林琅要的破鐘,就領著林琅到後院的大水桶邊,他再回來前院繼續清點被簡老和林琅翻出來的東西。
林琅洗了手洗了臉,回前院和簡老知會一聲就出來。
簡老後腳跟出來,目送林琅從小巷子拐出大道,才回來和老九繼續算。
林琅徑直往來時路上經過的供銷社走去,不算太遠,三四百米的距離,就是路繞了些。
供銷社無疑是農場人流最多的地方,沒有之一,也正因為如此,簡帛才放心喊林琅自己過來。
林琅恍然發現她來農場這麼久,就剛到農場的第一天和聞昭非來過一次供銷社,從那之後她隻有路過,沒再進來買過東西。
來都來了,林琅肯定不止買兩根冰棍出來,從種類不多的食品區逛到日用品區,再逛到服裝區。
林琅買了兩大包餅乾兩斤雞蛋糕,三雙尺碼不一、適合勞作穿的男式涼鞋和兩雙女式涼鞋。三雙鞋分彆給簡老、趙信衡和聞昭非,女式涼鞋給自己和寇君君的。
供銷社唯一銷售員大姐第一次見一下子買這麼多鞋的顧客,不等她露出懷疑的目光,林琅朝她肯定地點頭。
“你放心,我有票。”
這些涼鞋都是供銷社應季換上的新貨,款式本身沒有多新,價格也不算太高,質量也能跟得上農場平均強度的勞作,屬於暢銷款。
“就這五雙了,麻煩您給我包起來。”
林琅檢查過質量和尺碼後就不再多看,請銷售員包裝起來。
“好嘞,妹子是個新麵孔啊,什麼時候來農場的?”銷售員大姐確定林琅有錢有票不是耍她後,態度也算和煦,一邊給林琅打包東西,一邊嘮嗑地詢問起來。
林琅笑著應了,“我來大半個月了,上次來供銷社時不是您上班。”
銷售員大姐見林琅的笑模樣,她也跟著笑起來,“對,我們供銷社兩人輪班,來的不巧可不就遇不上我了嘛。妹子可有眼光,這些涼鞋在市供銷社都是搶手貨呢。”
“您說的是,我碰巧進來逛逛,就給買著了,”林琅也覺得這些涼鞋不錯,適合這個已經到來的盛夏。
雖然她和寇君君穿涼鞋還是會穿襪子防蚊蟲叮咬,但肯定比套在小皮鞋、布鞋裡舒坦,聞昭非他們更是如此了。
看銷售員大姐包得差不多了,林琅走回對麵的食品區,“大姐,麻煩給我來六根冰棍,一根先吃,其餘的幫我拿……”
“林同誌!”沈暉語氣滿含意外地喊林琅,有種“得來全不費功夫”的驚喜感。他才在心裡抱怨聞昭非將人藏得太緊,就給他在供銷社裡偶遇了。
他有空都回來這女士愛逛的供銷社附近走走,這麼多天,才給他偶遇到林琅。
林琅回頭一看,對上沈暉驚喜又熱情的目光,她頭皮發麻,下意識就想跑,但她的鞋和餅乾才裝好,她要買的冰棍兒還沒入手呢。
再說她真這樣跑了,反而有種太看得起沈暉的感覺。
林琅隻瞟一眼,人也不叫就扭回頭去。
銷售員大姐提著單獨放小麻袋裡的鞋,從服裝區櫃台裡側的過道繞過來,她從舊棉被抱起來的海綿箱裡拿冰棍,裡麵有橙色和淡綠色和奶白色的。
肉眼瞧著,林琅隻能猜奶白色的是牛奶味兒,橙色的可能是橙子或橘子味兒的,綠色就完全沒頭腦了。
“大姐,綠色的是什麼味兒呀?”林琅感覺買橙色的冰棍兒不會出錯,又忍不住好奇綠色的是什麼味兒。
銷售員大姐回答道:“冰涼涼的,薄荷味吧,是這麼說的,和橘子味兒的一個價,兩分錢一根,味道不錯,買的人挺多的。對了,還有牛奶味兒的,兩毛錢一根,來哪種?”
不等林琅回答,沈暉先插嘴兒道:“給林同誌來根牛奶味兒的,我請你吃。”
林琅繼續當沒聽到沈暉的話,“橘子味兒和薄荷味兒的各來三根,一根薄荷味兒的給我現吃,其他幫我用油紙包起來,你算算總共多少錢?”
“好,”銷售員大姐玩味兒地看一眼沈暉,給林琅遞去一根,再將其餘五根冰棍包好放到小油紙袋裡給林琅拿著。
她拿出算盤劈裡啪啦一頓盤,給出林琅價格,“五雙鞋,六根冰棍,兩包餅乾,兩斤雞蛋糕,一瓶墨水,一卷宣紙,一共是47塊六毛八分,再付我五張鞋票……”
林琅點點頭,從布包裡抽出早就算好的錢和票,在遞出給銷售員大姐前,她回頭看去目光愣愣的沈暉,嘴角微微勾起,“沈同誌還要幫我付嗎?”
她看著是買不起牛奶冰棍兒的人嗎?她是口渴嫌棄奶味兒冰棍太膩,才買的兩分錢冰棍兒吃呢。
“我……”沈暉掏空口袋也拿不出這麼多錢來幫林琅付賬,再就是他試圖勾搭林琅是想林琅給他花錢,而不是自己搭錢進去……
林琅能有這麼多錢和票,是她出門前計劃著可能花到回收站裡,至於鞋票,她原是計劃著找顧相君幫忙買,才放到布包裡。
這會兒到供銷業裡看到合適的,就一次性買下來了。
林琅說完話就扭頭回去,將錢和票繼續交給銷售員大姐,“您清點一下對不對。”
“好,”銷售員大姐忍著笑意,清點了一遍,再點點頭,“都對。妹子叫什麼?有空再來啊。”
“我叫林琅,”林琅笑著應了,再慢慢吃起冰棍兒來,“薄荷味兒冰棍很好吃,謝謝您推薦。”
“我還要在這兒等我爺爺過來,繼續借您的地兒待會兒行嗎?”林琅提著東西不好到回收站找簡老,簡老也說是過來接她。
“行啊,這邊凳子坐,冰棍給我,你走的時候再拿不會化,”銷售員大姐兒做了筆大生意,心情相當不錯,林琅白白嫩.嫩得又討喜又賞心悅目,不等林琅說,她就主動提出來幫林琅保存冰棍了。
林琅立刻就把冰棍的油紙包,遞給銷售員大姐了。
林琅再走去大姐給的凳子坐,抬頭一看沈暉還在,也是佩服他的厚臉皮,被她這麼埋汰居然還能待下去。
但反過來看,沈暉“犧牲”得越多,他在林琅這兒所圖越大。
沈暉揚起淺笑,仿佛忘了方才的“狼狽”,主動和林琅找話道:“聽說聞同誌被停職了呀,你和他才新婚就遭遇這種事情,可真是委屈你了。”
銷售員大姐同是八卦的目光看過來,終於將林琅和近來熱傳八卦裡提及的人物對上了,她張了張嘴又立刻噤聲,同沈暉一樣很是好奇林琅對待這件事兒的態度。
“委屈?我不委屈,我三哥……我男人也不委屈,”林琅說著話,餘光瞄一眼一米七出頭,身板不比沈暉瘦弱的銷售員大姐,底氣更足一些。
林琅抬了抬下巴,繼續道:“沈同誌,我,已婚人士,需要我拿結婚證給你看嗎?我和我男人雖然不是軍婚,但破壞家庭、介入婚姻還是為道德所不齒,男小三也是小三!”
林琅努力模仿著趙信衡教育人時的模樣,表情真切又凝重,仿佛沈暉是那將要走上歧途的學生。
“你可彆告訴我,你兩次找過來不是來勾搭我的。實話告訴你,我買東西的錢和票都是我三哥上交給我的工資,他能上交給我,你能……誒,你彆走呀!”
林琅揚揚手,就見麵色青白乍紅的沈暉轉身一溜跑了,她還有好多要說教他的話沒說呢!
銷售員大姐再忍不下去了,“哈哈哈,唉喲,唉喲,妹子,你可太逗了!”
一臉茫然、並不覺得自己好笑的林琅轉過頭去,就見銷售員大姐笑得蹲下身去,頭發都見不著了。
“大姐見笑了,”林琅悄悄鬆口氣,也露出淺笑來。
“沒,對著這種意圖破壞家庭的男……男小三就該這麼說白話,可不臊他一臉嘛!”銷售員大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體,再對林琅豎起大拇指。
“你居然是聞醫生的媳婦啊,聞醫生都是早上來供銷社,我也經常上早班,大姐再請你吃根冰棍兒。”
銷售員大姐說著就從棉布箱裡拿出新冰棍兒給林琅,“彆拒絕,我家小虎子去年長高,骨頭疼得嗷嗷哭,嚇壞我們了,還是聞醫生給看的。”
“小虎子很快就好了,現在都竄得快有聞醫生那麼高了。”
林琅稍遲疑沒有去接過冰棍兒,輕笑著搖頭,“我三哥是醫生,這是他應該做的,您彆信農場上的那些閒話就行。”
“沒信,沒信,”銷售員大姐連連搖頭,看林琅執意不接,她不再勉強,但臉上的笑容更顯真切了,“你和聞醫生一樣,喊我梅姐。”
“梅姐好,”林琅笑著喊了一句,再站起身朝供銷社門外喊話,“爺爺!我馬上出來。”
林琅看向銷售員梅姐,“梅姐,幫我把冰棍給我吧。”
梅姐給了冰棍兒的油紙包,還幫林琅把小麻袋提到供銷社門口來,交給簡老放上三輪車。
梅姐稀罕地看了眼三輪車,再看向林琅,“妹子,有空來找我聊天啊。”
“好,”林琅點點頭,爬到三輪車留給她的板凳位置上,“爺爺吃冰棍,吃完再騎。我的那根已經吃了。”
“好啊,”簡帛接過冰棍,兩口就咬完了。
林琅呆了片刻,趕緊補充道:“我們往回收站過,我給九伯也買了一根兒。還有三根帶回家去,看老師三哥他們回來沒有。沒回的話,還是咱們吃。”
簡帛將三輪車騎起來,再一邊回道:“可彆,你吃一根就夠了,吃壞肚子以後可就吃不著了。”
林琅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我看著您吃,行吧。”
“哈哈,行,”簡帛笑著將車停在回收站門口。
林琅跳下車,跑進回收站送了冰棍又很快出來,他們繞回收站的小院子一圈又再從供銷社前經過,往十裡屯去。
回到趙家小院外,不僅趙信衡和寇君君回來了,聞昭非也回來了,林琅放油紙包裡稍稍有些化的冰棍立刻送上。
“先吃了再搬東西吧!涼絲絲的,可好吃了!對了,還有雞蛋糕可以吃!”
趙信衡接過冰棍和雞蛋糕,和簡老那樣兩口俱是啃完,寇君君一邊慢慢吃,一邊來車前看林琅和簡老都帶回什麼來了。
在寇君君看到三輪車前,聞昭非和趙信衡還在爭辯他們誰騎自行車去回收站接人呢。
聞昭非最後接過林琅遞出的冰棍兒,在吃到嘴裡前,他遞到林琅嘴邊,“再嘗一口?”
“那我就嘗一口,我方才吃的是綠色薄荷味兒的,我還沒吃過這個橘子味兒的,梅姐說這兩個味道都很受歡迎。”
林琅叭叭解釋完,雙眸放光地咬下四分之一,“好吃!”
聞昭非輕輕點了一下林琅的鼻尖兒,他將剩下的冰棍吃完,再去幫簡老和趙信衡一起將三輪車上的東西,卸到簡老家後院的草棚裡。
“三哥,這一袋都是我從供銷社買的東西,”林琅指了指三輪車邊的麻袋,方才隻從裡麵拿了雞蛋糕出來。
林琅又看向簡老,“爺爺,我和三哥先回去了。”
“去吧,昭非記得多給佩佩按摩一下手臂,”簡老估計林琅今兒手臂是累到了,不好好按摩,明兒怕是筆都不好拿。
“會的。爺爺,老師,我們先回了,”聞昭非點頭,他走來牽住林琅的手,他們先從後門回隔壁。
寇君君更先回隔壁換衣服洗漱去了。
進到趙家後院,聞昭非就改攬著林琅的腰走,若不是手上提著東西,他更想直接抱起林琅走。
“說是去看看,怎麼把自己弄這麼累……”聞昭非低聲說著也不好追究已經發生的事情,他放下麻袋,半扶半抱著林琅到浴房門邊的矮凳上。
“師母還不著急,我先打水給你洗,在這兒坐著等。”
“好,”林琅坐好,朝聞昭非討饒地笑,“累是有點兒累,但也很高興,我們找到好多東西,回收站的九伯還答應繼續幫我們收東西呢!”
不等聞昭非開口,林琅搖搖他的手臂撒嬌道:“三哥快去,我要洗頭洗澡……”
聞昭非原就不舍得說林琅什麼,低低應一聲,帶上小麻袋先放到房間裡,他就去廚房給林琅打熱水。
幾趟把熱水和衣服給林琅放到浴房裡,聞昭非再來牽快等出睡意的林琅,“師母給了包草藥,我熬了給你泡藥浴。”
“我聞到了,”林琅偏頭嗅了嗅,不算難聞的味道,但不歇還好,這門邊坐著歇了這半小時,她感覺比剛回來時還累了。
聞昭非看林琅慢動作地抬手,不再遲疑,俯身就將林琅抱起來,再輕輕踢開浴房的門,他將林琅抱到浴桶前。
林琅站好,聞昭非繼續幫林琅將兩邊的辮子解開,“洗好後,泡十分鐘,我在門外,有需要什麼就喊我。”
“好,謝謝三哥,”林琅語速稍慢地道謝後,目送聞昭非離開,她再稍稍緩兩分鐘,就著手洗頭發。
彆說寇君君,就是林琅也稍嫌每天這樣洗長頭發有些麻煩。但她有記憶來就沒留過短頭發,對這個時代的“托尼”老師們,也不太信任。
萬一給她剪難看了,她哭都沒地方哭去。
忍著手臂微微發脹的酸疼,林琅把頭發洗了,再洗了澡,才到浴桶邊試試水溫,有些熱但還能忍受。
從凳子爬到浴桶裡,再坐下來,林琅低低感歎出聲,原本很是沉重的身體在水中格外輕盈起來。
沒多久,林琅腦袋緩慢往一邊兒偏去再靠到浴桶邊,眼睛眯起又睜開,再緩緩閉上。
再等林琅忽然驚醒睜開雙眸時,就和聞昭非焦急的眸光對上,“三哥?”
“你睡著了,我在門外喊不醒你,一著急就進來了,”聞昭非說著話就轉過身去。
聞昭非暴力推門進來時,看林琅閉著眼睛,第一反應是林琅泡澡熱暈過去。
他走來摸了摸林琅的脈搏,確定林琅隻是睡著,才稍稍安心,再把嘗試著喊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