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 錯置(1 / 2)

刑偵:禁地玫瑰 二獅 10935 字 8個月前

一個禮拜後,邵麟剛要下班,卻被一個電話“請”去了西區分局。不是喝茶約談,而是一本正經地傳喚。

工作人員的態度都挺友好,但邵麟在上交了隨身物品之後,就被一個人丟進訊問室裡晾著。

管你犯事兒了沒有,先在飯點晾你一會兒,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時間概念,沒有人說話。

無端的等待會讓人焦慮,更會讓人胡思亂想。

這套路邵麟可太熟悉了。

逼仄的空間裡幾乎什麼都沒有,就一對桌椅孤零零地被焊在地上。他環視一圈,目光從四周米白色的軟質地隔音牆,移動到右側的鏡子。邵麟知道,那不是一麵鏡子,而是一麵單向可視的玻璃。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天花板一角,那裡還杵著一枚攝像頭,像一枚陰鷙的眼球,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紅光一閃一閃。

邵麟知道有人在看他。

他的每一個小動作,無意或者有心,都會被人拿去顯微鏡下分析。這種“被觀察”的感覺,本能地勾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憶。

頭頂那盞冷光燈,亮得實在太刺眼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警方沒給他上那種限製行動的桌椅。邵麟抱起手肘,索性眼睛一合,靠在椅背上小憩。

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大約有兩三個小時,在訊問室門被推開的瞬間,邵麟平靜地睜開雙眼。

外頭傳來夏熠爽朗的聲音:“好巧啊,邵先生,又見麵了!”

隻見他帶著一位年輕女警大步走來,“嘩啦”一聲把手中文件摔在了桌上。他鷹隼似的目光落在邵麟臉上,冷笑:“睡得好嗎,邵先生?”

邵麟與他對視一眼,覺得這人整個氣場都變了。夏熠眉目英挺,眼神犀利,身周皆是不可忽視的壓迫感,簡直活生生從一隻憨憨哈士奇變成了一條訓練有素的警犬。

毫無由來的,邵麟想起自己無意間刷到的小視頻“哈士奇與邊牧同台競技”,眼底閃過一絲忍俊不禁。他笑起來時,眼型彎得格外好看,就像有光落了進去。以至於小女警在心底冒出一顆小問號——

雖說閻晶晶才畢業幾個月,但訊問室裡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緊張的,焦慮的,暴躁的,生氣的……這人怎麼一見到夏警官就笑這麼開心?

“還行,”邵麟收起腿,坐端正了一些,“這兒挺安靜的。”

夏熠大爺似的往椅背上一靠,拿食指敲了敲桌麵:“聊聊唄,你覺得自己為什麼坐在這裡?”

邵麟給了一個恰到好處的沉默,才淡淡開口:“說實話,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夏熠像狼似的眯起了眼睛:“哦?”

他對閻晶晶一揚下巴,小姑娘連忙遞過一份材料。照片裡,是一位身穿外賣製服的小哥,皮膚黝黑,牙齒發黃,頭頂一個亮橙色的騎手頭盔,笑得陽光燦爛。

“這人瞅著眼熟嗎,邵先生?”

邵麟看著照片裡的男人,微微皺起眉頭。

“要是記不起來的話,給你提個醒,上周五晚上,他是不是給你送過一杯咖啡?”

這事兒要說巧,還是真的巧。

上周五晚上九點,夏熠踩著Disco版佛經《往生咒》的鼓點,正繞著華容湖激情夜跑。這湖一圈兩千五,兩圈剛好五千,是夏警官的日常運動。

當時,他隻聽身後“嘩啦”一聲巨響,隨後傳來人群的尖叫:“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夏熠一把扯下耳機,連忙掉頭,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

出事的地方是華容湖公園與公路接壤的T字路口。明晃晃的路燈下,綠化隔離帶上的白色柵欄被撞倒了,濕潤的泥土上一條新鮮的車輪壓痕,筆直衝向湖裡。可是,湖水在那一聲巨響後就恢複了平靜——沒有人上來。

湖邊圍著三五個大媽,身穿同款廣場舞服飾,一個個探著脖子往湖裡看,嚇傻了似的不知所措。有人呆滯地看了夏熠一眼,指向湖裡:“他、他自己、自己衝進去的。”

夏熠把手機一把塞進她的手裡,低吼:“愣著乾什麼?!喊救護車啊!”

說著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枚迷你戰術手電,脫下衝鋒衣褲,在人群的第二波驚呼聲裡,一頭紮進了初春夜晚冰冷的湖水之中。

人救上來的時候,就已然沒了生命反應。夏熠也顧不上冷,瘋狂給人做心肺複蘇。他身邊烏泱泱地圍了一群人,七嘴八舌,有說這是淹死的,有說電瓶刹車失靈的,有說酒駕的,還有說自殺的……

可夏熠當時就覺得奇怪。

最起碼有五個目擊者,聲稱人是自己衝下去墜湖的。如果是酒駕吧,這得喝多少酒?怎麼可能身上半點酒氣都沒有?更何況——夏熠瞥了一眼溺水者蒼白的口鼻,沒有任何泡沫,雙手也沒有抓住湖底的泥沙與海藻,代表這人下水後並沒有掙紮。

他真是溺死的嗎?

……

邵麟拿著照片,本能地發問:“他出什麼事兒了?”

“他怎麼了先不說,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邵麟也沒掖著藏著,直接把當時咖啡送錯門、要求退款、小哥的請求等一係列事件悉數告知。夏熠一邊聽,一邊核對外賣平台與手機聯係人的記錄,邵麟說的倒是都對得上號。

“小哥說他放錯位置了?他把咖啡放去了哪裡?”

“我住西區,他說他看錯送去了東區。那應該就是東區6幢1單元402。”

夏熠抬頭對鏡子方向比了個手勢,意思是“你們去查”。

“人大老遠的,特地把咖啡送回來,你為什麼又不要了?”夏熠慢悠悠地問道,“請外賣小哥吃外賣,說實話,我都沒見過這操作。”

“因為我不知道這咖啡被放在了哪裡。同樣,我也不知道有誰經手過這杯咖啡。”邵麟平靜地答道,“夏警官,我認為這是一個好習慣。”

夏熠皺眉:“外賣有被開過口的痕跡嗎?”

“我無法辨認。咖啡杯沒有封口。”

“邵麟,你這是開了天眼還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夏熠抬高音量,“無法辨認你就覺得這杯咖啡有問題?你點外賣是隨機的,配送小哥的選擇也是隨機的,小哥送錯地方,更是一起隨機事件。你潛意識裡就覺得,即便這樣,在短短二十分鐘內,也有人想蹲點害你,是這樣嗎?”

邵麟剛想辯白,才發現這個問題本身就是一個陷阱。如果展開講起來,會無意識暴露一些他並不想分享的信息。邵麟停頓片刻,冷靜地回答:“我不想要一杯送錯地方、且配送超時的咖啡。這是我作為消費者應有的權利,有問題嗎警官?”

“沒有。”夏熠直接切了話題,“那再和我說說,當時騎手穿的什麼衣服?說話什麼態度?什麼個精神狀態?我想聽細節,越多越好。”

邵麟思忖片刻,記憶裡的畫麵一點點地被還原。

——半開的大門,灰色的樓道,騎手小哥穿著一身明黃色的緊身夾克,同色調的頭盔還沒解開。他的頭發有點油膩,風吹日曬的痕跡全然寫在臉上。他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有點喘,大約是跑熱了,防風夾克的拉鏈開到了胸口……

“他說送錯地方是因為忙了一整天,太困了,但他嗓門很大,語速較快,精神似乎還行。”邵麟儘可能具體地答道,“他臉色偏黑黃,整個人很瘦,可能因為工作的緣故,三餐不規律,或者消化不太好。”

閻晶晶在電腦上劈裡啪啦地敲筆錄。

夏熠摸了摸下巴,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上個禮拜,六天之前,一個送外賣的陌生人,邵先生記這麼清楚?”

邵麟苦笑,心說是我的失誤。確實,在詢問過程中,無論是支支吾吾給不出細節,還是對好幾天前的細節倒背如流,都是很值得懷疑的事。

他彆開目光,淡淡道:“碰巧記性好罷了。”

“兄弟,那你記性可不是一般的好啊。”夏熠挑眉,“上周五咱倆也見過,我來填表的,你還請我吃了顆草莓,記得嗎?”

閻晶晶記筆錄的手頓了頓,頭頂一個晴空霹靂,心說臥槽,吃草莓?我也去填表了咋就沒人請我吃草莓???

夏熠問道:“當時,我穿的什麼鞋?”

邵麟再次閉眼,記憶裡的畫麵就像照片般展開,每一絲細節清晰得如同正發生在眼前。

“熒黃、藍綠、黑、白四色的耐克。”他睜開眼,緩緩說道,“彆人送的吧?”

小女警再次霹靂二連,什麼,他竟然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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