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六十年代好種田(捉蟲)(1 / 2)

寧甘農場的春天來得遲,進了三月,呼呼的西北風才吹化了台田上厚厚的冰層。

高連長蹲在田埂上,伸手撈了把泥土,然後放在嘴邊細細地品嘗了番,才認真地點頭表示肯定:“不苦不鹹。”

知青們麵麵相覷,旋即陷入了狂喜。他們“哦哦”叫喚,成功了,他們真的用鹹水冰泡乾淨的鹽堿地!

隻被人群簇擁在中央的大功臣田藍表情是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欣喜過度,她居然看上去還有些糾結。

好幾個男知青學著高連長的樣子,抓了把地裡的濕土,也伸出舌頭舔了舔,一本正經地給出鑒定意見:“不鹹不苦。”

田藍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擋什麼,最終還是絕望地放棄了。

戴金霞她們幾個女孩也想有樣學樣,叫田藍一把抓住:“算了算了,彆嘗了,白浪費功夫。風這麼大,到時候地吹乾了,什麼莊稼都甭想再種。”

大家這才意猶未儘地鬆了手,站在田頭聽她指揮。改良後的鹽堿地要如何種植,她最有發言權啊,沒瞧見高連長都盯著她看嗎。

田藍清清嗓子,認真地強調:“現在天還比較冷,我們要覆蓋地膜種植油葵。一方麵這樣可以減少水分揮發,防止土壤返鹽。另一方麵可以提高地溫,促進種子萌發。還有就是地膜的存在,可以遏製雜草生長。”

她說的極為仔細,順帶著給大家普及應用地膜的優勢了。

大家夥兒還挺替她擔心:“那塑料膜夠不夠用啊?”

過完年之後,她就開啟了滿世界瘋狂找塑料膜的模式。他們所有人都幫她搜刮過塑料呢,連人家的食品袋都沒放過。

田藍尷尬地摸摸鼻子,含糊其辭道:“夠用了,省著點夠用。”

她不到處找塑料膜,要怎麼解釋自己用的地膜的來路啊?

她又補充了一句:“菌肥廠的老師幫我找了,現在塑料廠也生產這個,就是量少,給了我們一批。”

知青們這才放下心來,不影響他們種地就好。

田藍清清嗓子,準備講授油葵種植的要點,老遠的,就傳來一聲響亮的吆喝:“田娃娃,你們這是開始種地了啊。”

田藍聽到人家的嗓門,就頭皮一緊。

畜牧隊的彭大叔可沒意識到任何問題,還歡歡喜喜地上前打招呼:“呀,你們這些娃娃夠早了啊。田娃娃,這個蚯蚓好吧?你養出來的蚯蚓俺看了哦,又肥又大。我跟你講,蚯蚓種地絕對好。俺家那口子是湖北人,他們江漢平原地之所以肥,莊稼之所以長得好,就是因為他們那兒蚯蚓多,地裡全是蚯蚓。蚯蚓多的地,你沒耕田,莊稼都長不差。”

田藍嘿嘿乾笑,嘴上敷衍著:“是啊,是啊,蚯蚓好。大叔,你忙。”

結果彭大叔壓根沒走的意思,他反而站在原處,決定好好誇獎下這個能吃苦的城裡娃娃。聽說她是革命乾部家庭出身,果然乾革命的人就是不一樣。

“你這個娃娃真是靈,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蚯蚓也能養得這麼好。人家養蚯蚓又是用土豆又是用紅薯,你好了,就用牛糞,還把蚯蚓養的這麼肥肥大大。怎麼樣?我們寧甘龍場的牛糞好吧,養地也養蚯蚓。這就是堆好的肥料吧,看看,上了肥,地就是不一樣。”

說著,上了年紀的牛倌還嘿嘿地笑。

田藍絕望地捂住了臉。

知青們如遭雷擊,那幾個倒黴的男同學索性用手摳喉嚨,嘔嘔吐起來。結果吐的時候,他們想到自己剛才手都沒洗,於是吐得更加厲害了。

戴金霞等人恍然大悟,難怪田藍剛才死活不讓她們嘗味道。這個,戴金霞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強行替人挽尊:“彆那麼誇張,人中黃金汁都是都是寶貝,應用很廣泛的中藥,還有五靈脂。”

那幾位男知青一開始沒聽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是懂草藥的同伴替他們翻譯了一回。結果,倒黴的孩子們吐得更厲害了。

搞得彭大叔滿頭霧水:“咋了?你們這幫娃娃,大小夥子,肚裡又沒揣娃娃,吐啥吐啊?這是吃壞了肚子吧?”

高連長吹了聲哨子,原本亂糟糟的知青隊伍趕緊回歸原位。那幾位吐得死去活來的男知青也慌慌張張地跑回隊伍。

彭大叔看他們像是要拉練了,才嘿嘿笑著離開,臨走的時候還招呼了一聲田藍:“田娃娃,你要再養蚯蚓的話,找我啊。牛糞管夠!”

要不是高連長還麵無表情地盯著隊友,田藍真想蹲在地上哭一哭。媽呀,真是大行社死現場。

高連長掃了一圈知青們,刀刻斧鑿出來的堅硬麵龐半點波瀾不起:“有問題嗎?沒問題的話,立刻乾活。”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趕緊拿著田藍分配的塑料薄膜下田勞動。

戴金霞她們和田藍一組,都憂心忡忡:“咱們老高先吃的土。”

難怪田藍後麵沒阻攔男生,分明是想把這事糊弄過去呀。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高連長吃了牛糞。

田藍滿臉絕望,嗬嗬,她怎麼知道高連長會這麼放縱不羈愛自由。好端端的吃什麼土啊,到底是啥愛好。再說了,拖拉機耕了地之後,緊接著下肥料,完全是種田的基本程序呀。誰曉得高連長為啥沒想到呢?

剛才還崩潰的要死的男知青們這會兒居然也忘了自己的遭遇,跟著替田藍擔憂:“我跟你說,剛才高連長連口水都沒吐。”

田藍更加想扶額,不要說了,往事休提。

被他們議論的中心人物又發揮了靈貓屬性,悄無聲息地走到他們身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活都乾完了?”

眾人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田藍的小心臟更是直接竄到了嗓子眼。大家趕緊低頭悶聲乾活。

完蛋了,所有人都同情地看著小田同誌。這回高連長丟了這麼大的人,肯定氣瘋了。等著吧,他勢必要將場子找回頭。

田藍忐忑不安地乾活,跟在播種器後麵蓋地膜,漸漸的,忙得不亦樂乎。

推著自製的播種器在前麵走的男知青誇獎了句同伴:“杜忠江,你現在真是團員了啊,沒人比你更團員。這都能讓你搞出來。”

本來大家都做好思想準備,點油葵嘛,又沒播種機,那少不了麵朝黃土背朝天。結果雖然杜忠江發明的毛衣機最終隻能織圍巾,最後還得自己收尾的那種。但他琢磨出來的播種器可真是好用。

連農具廠的師傅都豎著大拇指誇獎他,說這玩意兒絕了。

杜忠江挺不好意思的,臉上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害羞,升起了兩朵紅雲,說話也謙虛:“不是我,是田藍,要不是她說,我也想不到要做這個東西。”

田藍趕緊搖頭,可不敢居功:“不不不,都是你自己想的。”

她當初想找農具廠的師傅製作的播種器,並非現在的模樣。

她想的是網上那種售賣的播種器,滾動式的,車輪模樣的播種器上麵均勻打著孔,孔邊上還粘著楔形的鐵片,方便在地上挖出孔洞,好讓種子順利滾進去,完成播種的過程。

這個想法當真挺美好的,農具廠的工人師傅也誇她腦袋瓜子靈光。但問題是現在廠裡鐵器緊張,短時間內沒辦法按照她的需求進行生產。

就在田藍絕望的時候,自製毛衣機久久沒有突破的杜忠江給她出了一個主意,可以將滾動的車輪和點播器分開。

具體來說,就是前麵車輪滾動前進,後麵連接有孔的犁鏵。

如此一來,車輪走的時候,犁鏵犁地的同時還能把種子種下去。這效率,當真是杠杠的。

田藍試用了一回,隻能拱手表示佩服。

杜忠江卻還不滿意:“這需要兩個人,前麵一個人拉,後麵一個人扶,太耽誤事情了,最好一個人就能做成這活。還有就是,地太泥濘也不行,泥巴容易堵住犁鏵的孔,還得人在後麵補中。除此之外,每個播種點的距離同樣需要人為控製,不夠準確。還是田藍的設計方案更合理。”

田藍羞愧得快要跪下來喊爸爸了。大佬,你開什麼玩笑啊?姐那是拿來主義,拿人家現成的商品照搬出的圖紙。能跟你這種原創作品相提並論嗎?這不是誇獎,是羞辱。

戴金霞也認真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設計很實用。不是所有的生產隊都有錢去打新農具,像這種利用原有的東西進行改造,在現在的情況下,可能更有實際利用價值。”

杜忠江被女同誌誇獎的不好意思了,下意識地要撓頭,支支吾吾道:“那,那我加油!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在這個基礎上控製好播種的距離。”

戴金霞笑道:“好,我們等著你的進步!杜忠江同誌,我現在認真地跟你談話,你願意加入團組織嗎?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願意當你的入團介紹人。我初中入的團,算是老團員了。”

杜忠江激動得手都抖了,差點兒帶倒了犁鏵。他連連點頭,認真地強調:“我願意!”

馮祥生跟著笑:“那好,另一個介紹人就是我,你看成不?”

“成成成,當然成!”大家爭先恐後地替當事人回答,“那是再沒有更合適不過的了。”

家庭出身不好的知青尤其激動。假如像杜忠江這樣的情況都能入團,那就說明這事兒真的隻看個人表現,不搞連坐懲罰了。

因為心情好,更因為播種神器的應用使得大家擺脫了彎斷腰的悲慘命運,所以西北風呼呼吹得人臉上疼的時候,他們照樣乾活乾得熱火朝天。

等到天黑的時候,大家還意猶未儘,感覺他們的田還是開墾少了。

1000畝的新田,500畝油葵套種棉花,200畝油葵套種夏玉米,100畝胡麻間作蠶豆,100畝土豆套種油葵,剩下的100畝種植甘草、黃芩、沙苑子、旱半夏等中草藥。

真正算下來,還是田太少了,要不然再來1000畝油葵,他們照樣種得妥妥的。還有什麼甜菜甜高粱,他們還沒來得及種呢。

哎呀,這感覺真的太爽了,難怪說勞動讓人幸福。

高連長一聲口哨響,所有人趕緊帶著他們的播種神器收工。

彆以為種完了油葵這奇形怪狀的播種器就要收回倉庫了,開玩笑哦,所有要點播的作物,無論大豆還是玉米,都可以用它來播種,效率絕對高。

薛秀琴追問田藍:“等到出苗了,咱們是不是就把薄膜掀開呀?”

田藍搖頭:“不急掀開,現在天還冷,等到氣溫完全穩定下來才能掀開。不然的話,冒出來的苗會被凍死。”

旁邊的知青笑薛秀琴:“看吧看吧,諺語沒學好,不是說下雪就是給小麥當棉被所以小麥才能過冬嘛。這個保暖很重要的。”

薛秀琴白了眼他們,這幫家夥隻會馬後炮。

她還是追著田藍問:“那一直悶著,油葵會不會悶死掉啊?它們都不能喘氣了。”

田藍笑道:“後麵我們得打洞,讓油葵長出來。”

男知青又開始笑:“看吧看吧,想想也能想到的事啊,不鑽孔的話,那油葵不成了歪脖子啦。”

薛秀琴索性背過臉去,看都不看男知青,隻關心一件事:“那咱們什麼時候打孔啊?”

田藍解釋:“分兩次打,第一次在兩棵冒出來的苗中間打孔。第二次再在出苗的位置打”

“為什麼?”戴金霞都沒等她說完,就迫不及待地問,“這樣不成了千瘡百孔嗎?”

田藍笑著解釋:“因為得給苗適應的時間,我們這邊春天也冷。要是貿然在苗上麵的塑料膜打孔,新苗一下子接觸了冷空氣會適應不了,很可能會被凍死。但是在兩顆苗中間,那冷空氣就是緩緩地進去,讓幼苗可以慢慢適應。後麵我們再打孔的時候,它就不容易凍死了。”

哎呀,咋這麼多講究。種田果然是一門大學問。

大家夥兒邊笑邊感慨,頂著到了晚上就愈發陡峭的西北風往回走。

徐文秀感慨道:“都說吹麵不寒楊柳風,我看柳樹都打嫩苞苞了,怎麼咱們這兒的風還是這麼猛啊。”

田藍哈哈大笑:“西北春天的特點就是風特彆大啊。還吹麵不寒呢,不把你刮走就不錯了。”

周圍的小夥伴直接懷疑地看了她一眼,連戴金霞都認真地勸她:“真要起風了,你得趕緊抓牢了我們,不然太危險啦!”

田藍滿臉大寫的囧字。

正月裡,好多孩子拿自家做的風箏出來玩。她做實驗做累了,想要加入到小朋友的隊伍中去。

結果那抓著風箏線的小孩不想給她玩也就算了,居然還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媽說了,一陣風就能把你刮跑了,不能讓你玩風箏。”

這個傷害性有限,但是侮辱性極高。

最過分的是,她的小夥伴們聽了這事,居然認為這小孩實在是真知灼見。

太氣人了,她再瘦,也要比小學三年級的豆丁有分量吧。

眾人聽了她的碎碎念,徐文秀居然認真地來了一句:“那可說不準,這裡的孩子結實著呢。”

知青們的哄笑聲更大了。

大到今天存在感一直都不太高的高連長都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大家頓時想起早上的尷尬事,立刻低下頭。

田藍也想神隱啊,但沒辦法,她運氣不好,她沒地方躲。

這具身體年紀小又在生長發育的關鍵時候忍饑挨餓,所以,咳咳,按身高排隊,她站第一個。

不在乎,田藍鎮定地告訴自己,姐才不在乎呢。作為從小到大的長腿星人,身高什麼的,姐從來沒在意過。

就是現在對著大大得罪過的領導,中間沒遮沒攔的,有點兒心虛。

高連長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隻硬邦邦地問了一句話:“這邊地要多久才能種好?四月前能做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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