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六十年代好種田(1 / 2)

沙漠的氣候相當極端,中午穿短袖,晚上圍爐烤火是正常現象。

即便眼下是普遍認為氣溫比較平緩的春天,太陽一下山,溫度也立刻不對勁。待到星星掛在天邊隱隱放光時,哇塞,同誌們,趕緊閃吧,不然身上裹著老棉襖都吃不消。

大家放下了手上的活,跟著他們的師傅回農場宿舍睡覺。

因為要種防風林的沙漠距離團部太遠,大家光靠走路的話,單趟行程就耗時長達七八個小時。要是天天這麼跑來跑去,知青們也不用乾活,全把時間花路上了。所以,植樹階段,知青連的同誌們都就近住在濟北農場。

濟北農場就在沙漠邊緣,條件自然比知青們先前住的團部更差。他們甚至沒有足夠的屋子安排給知青住。

那怎麼辦?當然是依靠群眾,化整為零,多出來的人出去借住。

考慮到女生不方便,男知青們發揚的風格,主動請纓去農場職工家裡跟人擠擠。

這幫年輕人當真革命樂觀精神無極限,臨走的時候還笑嘻嘻地跟女同胞們炫耀:“我們這是跟貧下中農打成一片了啊,你們可得加油!”

女知青們集體翻白眼,嘁,有什麼了不起,她們才不會落後呢。

男生一走,戴金霞等人追著田藍問:“咱們晚上能乾什麼呀?趁著他們不在,咱們偷偷趕上去。”

田藍看著這群灰頭土臉的小姑娘,十分之無語。小姐姐們,你們的精致優雅範兒呢,滿頭滿臉的沙,先想想辦法弄乾淨才是真的。

徐文秀滿不在乎地一揮手:“這沒什麼,沙子不臟,我聽說還有沙浴呢。”

薛秀琴也跟著點頭,十分肯定:“就是就是,我們家小狗從來不肯洗澡,都是在沙子裡頭打滾。清清爽爽的,從來不生病。”

屋子裡瞬間陷入沉默。小姑娘,你這個想法真的很大膽哎。

薛秀琴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哪裡不對,眨巴著大眼睛,茫然地看著同伴,又重複了一遍:“真的不生病。”

田藍趕緊捂住她的嘴巴,行了,我的小姐姐。社會發展需要和諧共生,您還是免開尊口吧。

她笑著打岔:“其實也不是沒有不能在屋子裡做的事。等高連長找來更多的玻璃瓶,咱們就在屋裡灌好了營養液,到時候拿過去就能直接種樹了。”

女知青們高興起來,這還差不多。誰說女子不如男,婦女也頂半邊天。她們可不能叫人比下去。

戴金霞拿出自己的書,招呼大家一塊開始學習:“今天咱們就學《愚公移山》吧,我們來當這個愚公。終有一天,我們的努力會感動真正的上帝——人民。當千千萬萬的人民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中來,我們肯定就能戰勝沙漠。”

大家跟著她一道朗讀,態度無比虔誠。

帶他們種樹的師傅拎著油燈過來看情況,聽到讀書聲,他就提醒了一句:“早點休息,把門窗都關關牢啊,彆叫沙子把你們給淹了。”

大家夥兒哈哈笑,老師傅可真是幽默。

薛秀琴就衝外麵喊:“沒關係,淹了我們剛好洗沙子澡。”

眾人一陣沉默,看樣子這個小狗在沙子裡打滾的梗是過不去了。

學習完《愚公移山》,大家趕緊簡單收拾下,就上床睡覺。

雖然她們墊的不是厚厚的被褥,而是麥草跟穀子秸稈,而且因為這裡風大,不好將草拿出去曬,所以秸稈帶著股說不清楚是黴味還是其他什麼的怪味道;但大家還是開心的很。

他們的條件已經很好啦。往前數10年,最初種樹的那些人還沒有房子住呢,就在沙漠裡頭紮帳篷。夜裡氣溫下降,好多人都凍得夠嗆。

聽聽,這大西北的春風是多麼的陡峭。她們可沒有用錯形容詞,因為假如風是有形的話,這裡的風就真的跟懸崖峭壁一樣。嗚嗚地呼嘯著,像是在迫不及待地撕裂一切。

神差鬼使間,薛秀琴冒出句:“那個,沙子真的不會淹沒了我們的房子吧?我聽說有的地方雪特彆大,就把整個村莊都蓋起來了。”

小夥伴們不假思索:“哎呀,你想太多了,你沒聽出來師傅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嗎?睡覺睡覺,明天還得乾活呢。要是到時候我們沒精神打瞌睡,肯定又要被那些男生笑了。”

田藍無聲地笑。她感覺好有意思呀。果然,社會主義教育下長大的小哥哥小姐姐們,很愛跟對方較勁哩。誰都不想落後。

年輕人睡眠質量好,包括田藍在內,即便外麵的風像是要毀滅整個世界,大家也能歡歡喜喜地睡。

結果等到第二天再睜開眼,眾人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這都4月份了,寧甘的天亮得有這麼遲嗎,還是外麵烏雲密布,要下雨了,所以才看不見半點天光?

哈哈,那太好了,春雨貴如油。尤其對農場來說,這場春雨來的太及時了。下了雨,萬物就生長啦!他們出來時,團部農場的老職工還說就怕春旱哩。

外麵傳來了呼喊聲,打斷了少女們的盲目樂觀:“娃娃們,女娃娃們,都在裡頭吧。彆急,馬上就給你們把沙子扒了。”

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小姑娘們瞬間呆若木雞。沙子,有沙子什麼事?

事情可大了。

昨天刮了一夜的風,在他們酣眠的時候,沙丘已經悄無聲息地堵了她們的門窗。所以她們才看不見外麵的太陽。

女知青們集體傻眼,天哪!沙子真的能把房子都給蓋了呀。

田藍同樣囧。

她雖然來過沙漠地帶,但那基本上是旅遊性質。況且幾代人治理沙漠的成績是白掛在那裡的嗎?好多沙漠都被消滅了,本地老百姓都好些年沒感覺到滿天飛舞的狂野了,何況是她。

嗬嗬,結果她跑到60年代,當真長見識了。她被沙子給淹了。

農場職工對付這種事情已經駕輕就熟。他們甚至連咒罵老天爺都顧不上,就輕車熟路地扒出一條道來,好放這群種樹的娃娃出門。

戴金霞她們看到天光,第一反應不是捂著胸口,謝天謝地,而是尖叫著跑出門:“要命了,咱們種的樹!”

跟過來幫忙的男知青也回了神,追在女孩子們的後麵跑,嘴裡大喊大叫:“我的胡楊啊!”

完蛋了,1000多棵胡楊呢,1000多個瓶瓶罐罐呢。要是都被這場風刮跑了,那他們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嗚嗚嗚,他們對不起辛辛苦苦給他們湊瓶瓶灌灌的農場職工,他們也對不起不辭辛苦,到處為他們搜羅容器的高連長。

農場職工看著一騎絕塵而去的知青們,集體目瞪口呆。天啦,這群娃娃該不是打了雞血吧?咋一個個關注的重點都不跟彆人一樣呢。

種樹師傅跟在後麵喊:“莫慌莫慌,莫得事情的。最多樹長不活,罐子肯定不會丟。”

老師傅沒吹牛,大家跑到昨天植樹造林的沙漠上,驚訝地發現這裡的情況居然還好。雖然紮進沙子裡的麥草被吹的有些東倒西歪的意思,但是,但是裡麵的胡楊苗居然還挺立在沙子外麵,沒有被沙漠淹沒。

天啦,太神奇了。小樹苗才多點高,隨便來一場風,沙子就能變成它們的墳頭了。

種樹師傅自豪的很:“你們以為呢?當咱們的沙障是擺設呀。告訴你們,多少人做過測試的。甭管風沙多大,這中間種樹的位置,沙子的起伏都不會超過10公分。還蓋住樹呢,怎麼可能?”

沙漠上現在的風也不小,吹得大家眼睛都睜不開。然而風沙裡的小胡楊,當真屹立不倒。

大家頓時信心十足,不用師傅開口招呼,就召喚同伴:“走走走,咱們趕緊設沙障去。”

哎,就是麥草穀子秸稈太少了。否則的話,即便一時半會兒沒容器種樹。單是插上這樣的沙障,農場房子也不會被沙子給淹了。

田藍人背著風乾活,笑著跟大家普及沙障的知識:“也不是非得麥草秸稈,其他材料也行。比方說,蘆葦,蘆葦緊緊地紮在一起,插在沙子裡頭也可以做沙障。”

她有位師姐工作以後進村扶貧。當地的野蘆葦特彆多,已經達到了成災的地步。原先收購蘆葦的小造紙廠因為環保問題被關停了,蘆葦銷路沒銷路就沒人收割,結果成了生態災難了。

師姐請她導師幫忙,然後熟人托熟人,當地蘆葦就被運去沙漠當沙障,幫助造綠了。

聽說效果相當的可。

大家都來了精神,那好啊。團部農場那邊就有好多蘆葦。到時候他們多割一些,多做出沙障來。

薛秀琴擔心:“那咱們種樹的容器不夠用怎麼辦?”

馮祥生信心十足:“你怕啥?高連長說能給咱們找到就肯定能找著。”

領導乾部還真沒辜負知青的期待,到了大漠孤煙,好吧,沒有煙,但長河落日圓(至那個河,你就把沙子想象成河不就結了)的時候,高連長出現了,帶著一堆瓶瓶罐罐。

眾人發出歡呼,30畝,再來30畝防風林,絕對不成問題。太棒了,隻要材料充足,他們就有信心把這一片的樹全都種出來。

隻是天要黑了,今天他們的任務是做草方格,樹苗沒有運過來。大家隻好先回去,準備趁著晚上將營養液灌進瓶子裡,明天他們就能直接行動啦。

一個白天的功夫,勤勞的農場人已經將堵住他們門窗的沙子掃得乾乾淨淨。

即便今晚很可能會再有風,待到明早起來的時候,沙子又會淹沒了門窗。但是,這是他們的家,隻要條件允許,他們都會收拾得清清爽爽。

男知青們跟女知青打商量:“咱們一塊兒做吧,人多力量大。你們配營養液,我們往瓶子裡頭灌,多省事啊。”

戴金霞等人卻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直接拒絕:“不行不行,你們都住在人家裡,萬一小孩子打翻了瓶瓶罐罐怎麼辦?”

男知青立刻替自己的臨時家人背書:“怎麼可能?你們不曉得這邊的小孩多懂事啊。特彆乖。我弟弟妹妹要是能有他們一半,我做夢都笑醒了。”

田藍聽了這話就感覺不妙,因為人類幼崽最愛乾的事情就是打大人的臉。

男知青的話音還沒落下呢,旁邊就響起了小孩子嚎啕的哭聲:“不行,你給我要回來,那是我的水杯。我在學校用什麼喝水呀?”

應該是孩子媽媽的中年婦女板著臉,生氣地訓斥:“你怎麼能這麼自私呢?不種樹,咱們所有人都得天天吃沙子。隻有到處都是樹,咱們才能長莊稼,咱們才不會被風沙欺負。”

臉上兩坨高原紅的小男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哽咽:“那你們也不能欺負我,我在學校沒水喝,我能渴死。”

他媽丁點都不客氣:“沒有樹,井裡頭的水都沒了,到時候你打什麼水喝?”

小男孩說不過他媽,就扯著嗓子嚎啕,委屈的簡直要瘋了。

知青們看著他乾裂的嘴唇,心裡都很不是滋味。農場職工把什麼東西都當寶貝哩,這些瓶瓶罐罐在他們家裡是喝水的杯子也是醃菜的壇子,誰都不會覺得這些東西沒有用。

田藍在心中歎氣,暗自祈禱,空間同誌,你也瞧見了吧,這裡真的什麼都缺。就算把整個軍墾農場的瓶瓶罐罐全收刮一遍,又能有多少呢?

要不咱們打個商量,21世紀的垃圾那麼多。你就讓我去撿垃圾吧,那些被丟棄的玻璃瓶易拉罐還有礦泉水瓶子,我都撿回來用,可以種出一片大森林呢。

可惜現在雖然天黑了,但她還沒上床睡覺。空間當然不會理會她。事實上空間就從來沒有跟她說過話,從來都是以實際行動來表明它的立場的。

戴金霞皺眉頭,喃喃自語道:“我們能不能找東西代替罐頭瓶啊?”

那個小孩,哭得真的好可憐。大西北氣候乾燥,沒水喝的滋味實在太難受了。

馮祥生不假思索:“肯定有唄,沒播你之前大家就不喝水了嗎?瓦罐,對了,瓦罐肯定行。”

邵明也跟著插嘴:“陶罐,咱們自己燒陶器吧。原始人都是自己燒的陶罐,我們沒理由比他們差吧。”

嗬嗬,真是異想天開,以為所有的土都適合燒陶罐嗎?要不,你先燒一個給大家看看。

薛秀琴奇怪:“桶不行嗎?我們用的木桶也同樣可以裝水呀。”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說話,男知青們都笑得不行。水桶,嘿呦,她不是在種樹,是在泡樹吧。

田藍可不愛聽這種話,她脫口而出:“領悟意思懂不?我們的意思除了金石玻璃,木竹也可以做容器,竹筒你們總不會沒見過吧?我看你們就有竹筒做的筆筒呢。”

她話音一落,好幾個人都突然間跳了起來,大喊大叫:“對呀,竹筒!我們有竹子呀,農場給我們發了竹子蓋房子用的。”

薛秀琴迫不及待地抓著田藍的胳膊,滿懷期待:“行不行啊?”

田藍呆滯,隻回了一個字:“行。”

竹筒種樹還真不是她胡說八道,她種過。

她家退休老乾部爺爺奶奶不熱愛遊山玩水,也對廣場舞和中老年保健市場毫無興趣。老頭老太太最愛的就是種植紅樹林,因為退休前在港口工作,為了航運發展,當時他們砍了很多紅樹林。這是老人這輩子最愧疚的事。

退休以後,老兩口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將這些減風消浪的紅樹林重新補種回去。

作為被爺爺奶奶帶大的小孩,田南就是不上農大,也免不了同樣在灘塗上種紅樹林的命運。

不過這不能怪她沒想起來竹筒種樹的事。因為種植紅樹林使用了竹筒當容器的目的是為了防止海水衝擊,直接把樹苗給衝跑了。是水太多的問題。

而現在,沙漠裡是水太少了。她一時間腦袋瓜子沒轉過彎來,正常的很。

況且,這些竹子是用來蓋新兵連營房用的呀。她純粹是不舍得小哥哥小姐姐們天天過得這麼辛苦。

然而,人家不怕。

其他知青一反應過來,就跟著大叫:“快快快,趕緊跟他們說,竹子給我們留下!我們要種樹!”

田藍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便隻剩下風吹沙了。

嗬嗬,小哥哥,小姐姐們,那營房還要不要造啊?

唉,算了,造什麼營房啊?先種樹再說。

趁著春天把樹種下去,依靠營養液讓樹紮下根來。待6月份雨季到來,即便沙漠降水再少,也能有水分補充。如此一來,樹就能真正的活下來了,以後即便氣候乾旱,頑強的胡楊也能在沙漠裡站穩了,不趴下。

團部農場的朱團長親自押著竹子過來給知青當種植容器。

瞧見這群喜氣洋洋的年輕人,他先是罵了一聲國罵,然後一個個的拍他們的肩膀,聲音跟炸雷似的:“好樣的,有誌氣。這蜜水裡頭泡大的娃娃,也沒泡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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