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還哈哈大笑。
田藍挺囧的,看來一代人看下一代人都是蜜罐子裡長大的。她爸媽還是70後呢,說她的時候照樣會提:我們那時候多苦,看看你們,哪裡吃過一天的苦。
就蠻好玩。
知青們紛紛積極表態:“那當然,我們是社會主義事業的接班人,我們是真正乾革命的。”
說完大家就毫無社會人自覺,完全不懂得做人比做事更重要道理的,撒開腳丫子跑了。
直接將團長撂在了原地。
朋友,你們這樣是不行的。你們難道不曉得跟領導打好關係會事半功倍嗎?光埋頭乾活是沒有前途的。
好吧,團長你好,團長再見。
難得今天風沙不大,我們得趕緊乾活了。您,還是忙您的去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有了竹筒,大家真是爽歪歪。竹筒自帶竹節呀,這就是天然的瓶底。灌上營養液,胡楊苗一插,往沙地裡頭那麼一埋,一棵綠色的希望就這樣播撒進了沙漠。
因為鋸子有限,大家分三組行動。做竹筒的做竹筒,配營養液的配營養液,栽樹的栽樹。
什麼,你問誰紮草方格?哎,這活兒當然是大家一起行動了。真算起來的話,紮草方格是最耗費時間的事。
大家興興頭頭,忙碌了一個白天,就將竹筒組的產品全部消耗殆儘。
收工回農場的知青們一致決定要去催工。竹筒組的同誌們,怎麼回事?速度要儘快跟上啊。你們鋸竹筒的,比不上我們栽樹的,難道不會覺得麵子掛不住嗎?
大家夥兒還沒走近呢,就聽到哇哇的哭聲。眾人麵麵相覷,不至於吧,真羞愧的哭了?哎呀,沒必要的,知恥而後勇,趕緊把竹筒做好就行。
田藍側耳聽了一回,疑惑道:“我怎麼覺得是小孩的哭聲啊?”
大家跟著細聽,嗯,的確。人類幼崽跟青少年的哭聲還是差彆比較大的。
他們走進竹子堆旁,就瞧見一個小男孩一邊跺腳一邊哭,嘴裡還喊著:“你賠我,你賠我,這是我的。”
知青們看清楚小花貓的臉,都驚訝不已。這小孩不就是之前因為喝水的瓶子被他媽捐給他們種樹而哭鬨不休的那一位嗎?後來,戴金霞開了瓶一直舍不得吃的罐頭,又把瓶子還給了他啊。
這會兒,他鬨什麼鬨?
杜忠江滿臉通紅,尷尬地解釋:“對不起,我給你果乾吃吧,我不知道你的氣球這麼容易破。你彆哭了,我回去就給你拿吃的。”
原來他帶隊做竹筒的時候,發現大毛竹的中間部分竹節相當長,足足有四五十厘米呢。這麼長的一段竹節,如果隻做成一個竹筒,那就太浪費了。
竹筒組的知青們商量了會兒,認為一段竹節截成兩半,利用效率更高。
但是這麼一來,問題就出現了。截取之後,總歸會有竹筒兩邊都沒有封底的竹節,必須得找工具給它封底。
他們一開始考慮的是寬大的葉片,這個大家已經在用了,因為竹筒上下的直徑差不多。為了防止種下樹後,沙子全都湧進竹筒中,大家相當富有創造力的應用樹葉以及牛皮紙幫竹筒做封口。
但是這樣的封口是在竹筒的上端,沒有水的重力作用,比較容易太太平平。可他們要把一截竹子截成兩段之後,底端的密封就不能靠它們了。
大家必須另外想辦法。
剛好這小孩拿著氣球出來吹,叫知青們看到了,他們就靈機一動,決定拿氣球做密封工具,氣球牢固不容易破啊。
大家跟小孩說了兩句好話,順利拿到氣球過來做試驗。誰知道這氣球居然不牢靠,套竹筒的時候直接破了。
小孩一看,當場崩潰。
他平常根本沒什麼玩具,他好不容易從家裡翻出來氣球,他都沒來得及去跟小夥伴們炫耀呢,就被這幫討厭的壞人給弄壞了!
知青們麵麵相覷,這事兒還真是他們沒理。
戴金霞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彆哭了。我下回給你拿瓶罐頭好不好?”
孩子媽媽剛好出工回來,見狀立刻皺眉:“給什麼罐頭?慣著他哦。有新瓶子還不高興,哪來這麼多事?”
小男孩被他媽不問青紅皂白就罵了一頓,委屈得要命,抓著破掉的氣球就衝他媽嚷嚷:“他們弄壞了我的氣球!”
猛烈的西北風中,那小小的破氣球隨風飄拂。
結果他媽立刻變了臉色,直接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屁股,標準的河東獅子吼作派:“有完沒完啊?誰讓你在家裡亂翻的?”
倒黴的小同學沒有得到母親的支持,居然還挨了通屁股,索性在地上打起滾來,又哭又喊:“你是俺親媽不?你專門欺負俺,幫外人。”
呀,居然地方口音都出來了,可見的確傷心。
知青們趕緊幫忙去:“嫂子嫂子,這個事是我們不對。你彆哭了呀,小弟弟,下次我們進城一定給你買氣球,成不?”
天底下的娃感覺委屈的反應都差不多,還躺在地上的小學生哭哭啼啼:“我不要,我就要這個!”
馮祥生立刻保證:“我們肯定給你找一模一樣的。”
濟北農場的古團長剛好經過,聽到這邊的動靜,他怕知青跟本場職工產生了矛盾,趕緊過來看情況。
結果胡團長一眼瞧見那風中搖擺的氣球,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你個女同誌咋這麼不注意?搞什麼呀?叫知青娃娃們看這些,老娘們就能耍流氓了?”
小學生的媽又羞又氣,一巴掌拍在兒子的屁股上,吼道:“再鬨,把你丟山上喂狼吃去。”
知青們愈發迷糊,怎麼了?為什麼他們一個個火氣這麼大?
薛秀琴還茫然地問了句古團長:“報告領導,請問怎麼回事?”
田藍立刻伸手拽她,捂住了她的嘴巴。
好吧,雖然之前姐也沒搞清楚這究竟唱的哪一出。但結合在場成年人的反應,姐大概能猜出來這個疑似氣球的橡膠製品究竟是啥東西了。
咳咳,套子唄。
我國60年代已經有套子啦,隻不過比較少見,也不會光明正大地拿出來售賣。所以大姑娘小夥子們不認識,實屬正常。
話說這年頭的套子原來長這樣啊,富有時代風格,挺樸素的。
田藍雖然挺有探究精神,但也不好當著人麵一直盯那套子瞧,就隻能虛虛地笑:“誤會誤會,沒什麼,團長,你忙您的去吧。下次我們進城一定給小弟弟買氣球。”
古團長同樣尷尬,又不能說破這事,就隻好清清嗓子,趕緊招呼正往這邊走的朱團長:“哎哎哎,老朱,跟你商量個事。春灌你們怎麼安排的?”
說話的時候,他就大步流星地往外邊走。那背影,怎麼看怎麼迫不及待,疑似逃跑。
那媽媽也拽著還在抹眼淚的兒子離開了。
剩下知青們麵麵相覷,集體滿頭霧水。濟北農場的人怎麼這麼奇怪?話也不說清楚。
杜忠江這會兒倒不關心此事了,他就犯愁:“沒氣球的話我們怎麼把口子給封起來?這麼長的一段竹筒就種一棵樹,太浪費了。”
勤儉節約慣了的小夥伴們跟著皺起眉頭,窮家破業,日子得省著過呢。
邵明突然間舉起手來,張口問大家:“我們這回隻種胡楊嗎?”
“當然不是。”馮祥生不假思索,“你沒聽田藍說嚒,喬木灌木和草的結合,才能最有效地防範風沙。咱們寧甘農場這麼多年的植樹經驗也證明了這點。”
邵明立刻笑了:“那這事就好辦了,不要截成兩段,咱們直接在竹子上打孔。”
有知青皺眉頭:“唉,你現在不要想著做笛子的事情好嗎?我用蘆葦給你做個蘆笛都沒問題。但是,現在我們要做的是種樹。”
邵明一本正經:“就是種樹,種植灌木!竹子這麼粗,完全可以橫過來放,然後就將小灌木種進去,那就能種很多樹了。”
大家都跟著激動起來,沒錯沒錯,好辦法,有創造力。
田藍沙漠種樹基本屬於理論知識狀態,也不知道這招到底可不可行。大家決定還是去請教老師傅,這樣更有把握些,彆白糟蹋了竹子。
一群人又興衝衝地往外走。不知道是不是有緣千裡來相會,他們居然又迎頭撞見了古團長和朱團長。
老古同誌現在看到這群娃還覺得尷尬,他立刻又扯著嗓子跟朱團長說話:“哎呀呀,你說這個春旱厲害的嘞。天不下雨要命哦,水都斷流了,光靠這幾口井哪裡夠澆小麥。眼看著小麥就拔節,今年真是要人命了哦。”
朱團長挺奇怪的,這個話題他們剛才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怎麼這人還要絮絮叨叨的?
田藍聞聲停下了腳步,跟小夥伴打了聲招呼:“我有點事情。”
然後她脫離大部隊,往兩位團長的方向走去。
古團長現在看到知青,尤其是女知青就麵上發燒,隻恨寧甘天太乾,他沒辦法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偏偏這女知青娃娃還開口跟他們打招呼:“二位領導,你們剛才是在說春旱沒辦法澆灌小麥的事嗎?”
朱團長以為她擔心新開墾的實驗田,安慰她道:“你彆慌,我們會儘可能保證這塊地的澆灌的。”
他們農場的整體情況還是要比濟北這邊好多了,這邊才是正經的旱呢。挖了水渠都斷流的那種。這一年年地種莊稼,真是不容易。
田藍搖頭,正色道:“我想說我們可以利用地下水澆灌。”
兩位團長不約而同地搖頭。這可不行,雖然寧甘有地下水。但是人跟莊稼能喝的水,那都是深井打出來的。花費的人力物力成本不用說,相當驚人。
田藍認真地看著領導:“我說的不是深井,就是淺層的地下水,對,有鹹味,有苦味的水。”
朱團長和古團長都大吃一驚。
雖然他們已經見識到知青娃娃的厲害,愛讀書的人就是不一樣,一個個腦袋瓜子長的,不是凡人。但是,一碼歸一碼,你這個鹹水澆莊稼不是在開玩笑嗎?你那是種糧食嗎?你那是醃糧食吧?
田藍一本正經:“我不是信口開河,我說這個是有事實根據的。首先像小麥這種作物,它本身就有一定的耐鹽堿性,或者說我們整個寧甘地區能夠長成樣子的莊稼都耐鹽堿的能力。否則,它們根本就沒辦法生存下來。既然土壤都是又鹹又苦的,那他們又怎麼會嫌棄差不多鹹度和苦度的水呢?”
這話說的有點拗口,她又解釋了一通,“我們開台田的時候,我測過挖出來的地下水的鹹度,含鹽量2.0~3.0g/L。過來植樹前,我又測過一遍,因為冬春季節水分蒸發的因素,水的鹹度略微往上升了些,上限大約是3.5克,這個鹹度完全可以澆灌拔節期的小麥。”
此事實在太過於天方夜譚,古團長毫不猶豫地擺手想要拒絕。
結果朱團長卻伸手攔住他:“彆呀,我跟你說正經的呢。你試試你就照咱們小田同誌說的方法試試。你這個莊稼不澆水,還是得活活乾死。我跟你講,小田同誌雖然年紀小,這說起種地來,她可是滿肚子的經。回頭我帶你們去看看我們的知青實驗田,現在油葵都躥出來老高了,水裡麵的魚也養得好。漁業隊的都說了,照這個行情看下去,今年肯定能豐收。”
田藍眼睛一亮,欣喜若狂:“真的啊。”
她沒搞過水產養殖,應用純理論知識還是很心虛的。嘿,魚好,魚蝦生長快,富含蛋白質。如果大家飲食裡能有足夠的魚蝦作為補充,那他們的營養狀況就能得到大大的改善。
朱團長笑著點頭:“那當然,東西都擺在那裡呢,我瞎吹牛不是自己給自己沒臉嗎?對了,你種完樹回去記得找一下菌肥廠的老曾。你的蚯蚓怎麼長得那麼快?有什麼秘訣嗎?”
田藍笑嗬嗬的,隨手從口袋裡掏出小筆記本,就著旁邊屋子透出來的微弱燈光,直接撕下一麵,笑著遞給朱團長:“是這個,我將能找到的有益菌都混合到一起弄了個菌群組合用來做生物肥,這樣海陸空三軍聯合,養蚯蚓居然效果也不錯。”
古團長滿臉茫然:“啥生物肥?”
田藍舉了個例子:“5406抗生菌。這個的範圍比5406更廣一些。”
古團長這才恍然大悟,哦,是這樣啊。這還能養蚯蚓,奇了怪了哦。
田藍笑眯眯道:“我還在做實驗,看能不能應用到更多方麵。”
何止是養蚯蚓啊,水產養殖中em菌的應用也很廣泛哩。反正她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辛辛苦苦從空間裡頭拿出來的東西白白浪費掉的。
田藍又認真道:“古團長你試試看,隻要這個鹹水的濃度不大於4克每升,那都能用來澆小麥。假如還有淡水的話,可以將鹹水和淡水混合,澆的時候要比單純澆淡水多澆一些。我看書上說,這樣一來的話不僅不會減產,反而會增產。”
這話真是無稽之談了。死馬當成活馬醫,苦鹹水澆小麥,居然還想增產?隻能說現在的娃娃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啥都敢想。
古團長在原地來回走,絞儘腦汁想出了一個反對的理由:“你這鹹水澆地,完了我的土都變鹹了,後麵還怎麼種莊稼呀?”
田藍笑道:“首先淡鹽水是不飽和溶液,它還可以溶解土壤裡存在的結晶鹽堿。在重力作用下把他它們給帶走。其次咱們這裡乾旱分明,夏天就是雨季,雨水是淡水,完全可以再將土地重新衝洗一遍,而不存在什麼鹽分殘留的問題。”
古團長被說得找不到理由了,卻沒辦法下決心,一個勁兒地叨叨:“你讓我再想想啊,再想想。”
田藍可不管他的糾結,直接跟人告辭,哼著小曲兒美滋滋地走了。
隨著鹽堿地問題被進一步重視,半個世紀後,微鹹水的利用已經成為熱門研究方向。她說的那些不是信口開河,而是給他們上課的教授的實驗數據。
就憑著這一招,教授認識讓他負責技術指導的鄉鎮的糧食和棉花產量都翻了整整兩倍。
知識就是力量。
她完全不擔心古團長沒這個勇氣邁出這一步。
當過兵打過仗的人都豁得出去。反正現在天又不下雨,水渠都斷流了,莊稼不澆水肯定得乾死。那還不如死馬當成活馬醫,最後一搏呢。
哼,等到時候看豐收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