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六十年代好種田(2 / 2)

她不善女紅,田藍兩個字,還是薛秀琴幫她繡的呢。

王老師點點頭:“是啊,你應該是上回過來時落在我這邊了,我早上才看到的。”

田藍一顆心砰砰直跳,她非常肯定自己絕對沒有將包落在王老師家。因為昨晚自己還拿著個包裝了種子。

她打開挎包搭扣,裡麵整整齊齊裝著的,認識一包包的種糧,還有那本《□□宣言》。無論挎包還是包裡的東西,都乾乾燥燥,一點兒被水浸泡過的痕跡都沒有。

嗬,昨晚的雨多大呀。她從屋裡逃生出去的時候,哪裡還顧得上找什麼雨衣。她都擔心桶裡會積了水,挎包直接成了魚。

這算什麼,空間又升級了嗎?她很肯定今天自己睡得太沉了,根本就沒在睡夢中進入空間。

現在,她以為已經失去的種糧以及挎包還有這本書,都完完整整地回到了自己手邊。

嗬,這是在獎勵她沒有臨陣逃脫,跳下乾渠跟大家一塊兒搶險救災嗎?

唉,人家升級靠積分,她升個級那都是拚命啊。她差點兒沒凍死。

王老師有些緊張:“東西沒丟吧。”

現在的人屋子經常是開著的,大家來來往往也沒有那麼多避諱。萬一叫人順手牽羊了,那可真說不清楚。

田藍趕緊搖頭:“沒丟,都在呢。”

不僅沒少任何東西,反而還多出了幾包種子,大約算是附贈的獎勵。

不過雖然感謝空間大佬的慷慨解囊,但說實在的,同樣的經曆,姐真的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外麵響起高衛東的喊聲:“田藍,你不用出去了,你去衛生室陪唐薇吧。”

田藍開了屋門,應了一聲:“她人在醫務室?”

高衛東點頭,又小聲抱怨:“你們女生身體真是差,平常要注意鍛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肚子痛也能痛成這樣?早上我們喝的河水都沒事。”

田藍想翻白眼,要不是怕被當成流氓,而這年頭流氓是絕對的大罪,她絕對會建議這位兄台掏出自己的蛋,然後用力彈上個幾十下,以此來體會女生痛經時的絕望。

對,就是這麼的痛。

她隨口敷衍道:“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對了,如果洪峰這兩天退了的話。我們趕緊做新的浮床趁早種下晚稻。”

高衛東驚訝:“這會兒還來得及種稻?你有秧苗嗎?”

田藍不假思索:“我有稻種,我用的是晚熟品種,抗凍。”

隻有將這些種子儘快種進地裡,她才能踏實下來。

高衛東點點頭,倒是沒有推脫:“行,回頭我們過來找你。”

她先走一步,田藍也要去衛生室陪伴那位肚子疼到爬不起來的姑娘。

王老師關心了一句:“她是吃壞了肚子嗎?”

田藍苦笑:“不是,她身上來了,昨晚還跳進水裡跟我們一起做人牆。”

河水多臟啊,彆說是經期婦女,就是田藍都擔心自己會染上病。河水多冷啊,來例假的時候,像她這種從小被爺爺奶奶放養長大的人,她家老太太都不讓她碰涼水。

結果這姑娘,居然這樣悶聲不吭直接跳了下去。

她不痛才怪哩。

王老師隻猶豫了瞬間,就主動提議:“我跟你一塊過去吧,天黑,外麵的路不好走。”

田藍立刻點頭道謝。她還真不太熟悉農場的地形。因為自從來了之後,她就忙忙碌碌水麵種稻和實驗田的事,實在顧不上到處好好逛逛。

王老師鎖了屋門,就打起手電筒帶著田藍去了醫務室。

她們進門的時候,醫務室的大夫剛好挎著急救箱出去看病人。瞧見王老師,他點頭打了聲招呼,笑著道謝:“幸虧你們來了,不然我還真走不開。”

王老師追問:“她情況怎麼樣啊?”

“疼,疼的厲害,剛好止痛片又沒了。”大夫搖頭,“我隻能想辦法給她緩解一下,慢慢熬過這陣寒氣就好了。”

他還有事忙,不好多耽擱,匆匆忙忙說了兩句就走了。

田藍和王老師一道進屋,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躺在床上的女大學生一開始還勉強支撐著道謝,等看見王老師時,她就皺起了眉毛,直接扭過頭去。

田藍初始並沒在意這件事,畢竟她自己雖然不痛經,但作為女性,她還是能夠理解痛經者的痛苦的。像她宿舍的妹子,那痛起來真是整個人都萎了,還有什麼精神說禮貌啊。

結果王老師靠近她,主動表示:“我給你看看吧,我家有祖傳的辦法可以緩解這個,我給你試試看。”

正常人痛經的時候有人說可以解救她,那肯定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也要試試呀。唐薇卻言辭拒絕:“你不要試圖用小恩小惠拉攏腐蝕我,我是絕對不會上當的,你個老右!”

田藍立刻拉下臉,冷笑道:“好,堅持原則,你就慢慢痛吧。”

王老師卻於心不忍的模樣,柔聲道:“我不會做任何事,你看,這裡有你的革命同誌看著,我是絕對不會拉攏腐蝕你的。你這麼痛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唐薇卻固執己見:“不要,你不要碰我,離我遠點。”

田藍不耐煩起來:“嗯,還能說話,那也就是沒痛死。王老師,你不用管她。”

王老師滿臉為難,想要伸手,對方又拒絕。讓她撒手不管,她又不忍心。

田藍都忍不住想說她了,阿姨耶,你這才是真聖母吧。你管她呢,痛經痛的死去活來不假,可真痛死的,我還從來沒聽說過呢。

王老師被趕到了外麵,輕輕歎氣道:“他們隻是孩子呀。”

田藍心念微動,她想到了曾經聽農場職工議論過的八卦。

王老師的女兒因為父親是老右,所以寫了大字報和父親脫離關係,帶頭批.鬥她的父親。

也許王老師看著唐薇,就像看到自己的女兒一樣。所以即便對方出言不遜,她也說不過是孩子。

田藍暗自歎氣,不知道該如何勸慰王老師。到底誰錯了呢?她女兒錯了嗎?檢舉揭發脫離關係寫親人的大字.報,在這個時代本來就被鼓勵著呀。就好像《歸來》裡麵的女兒。

田藍暗罵自己也是個聖母,因為她到底沒忍心,還是回頭去多管閒事了。

她站在病床前皺眉,毫不客氣地抱怨:“真是的,你不好好配合治療,害得我還要在這裡留著。所有人都上堤壩去巡邏了,大家都忙的要死,還得找人來照顧你。”

唐薇臉色慘白,說話都有氣無力:“我不需要人照顧,你去忙你的吧。”

田藍卻氣呼呼的:“你讓我走我就走啊。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走?我看你一點兒革.命者的精神都沒有。老右怎麼了?老右你就不敢讓人給你看病,那你膽子也太小了。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你怕什麼呀?身正不怕影子斜,隻要你行得正,就是老右給你看病又怎麼了?我看你這樣才是心虛呢。”

唐薇氣得胸脯一起一伏,聲音也急促起來:“我不怕,我就是不要跟老右扯上關係。”

“那你彆耽誤我時間。”

唐薇啞口無言了。這人簡直不講理。她都讓她走了,她不聽反而又成了她的錯。

田藍直接摁住她,招呼王老師:“你快點過來把她處理掉了,浪費我時間,我忙都忙死了。”

唐薇掙紮著想要抵抗,可是她痛得渾身無力,整個人都萎糜不堪,哪裡是種過兩年地的田藍的對手,隻能讓她的耳朵被可惡的老右給糟蹋了。

王老師輕車熟路,直接在耳朵上找到了對應的區域,就開始按揉。

田藍一點兒也不害怕她瞎胡鬨。因為她相信耳穴呀。她自己疫情期間牙齦發炎,痛得要死要活,偏偏當時不好出門買藥,她就是靠著耳穴止痛的,效果可以用立竿見影四個字來形容。

王老師給唐薇按揉了大概三五分鐘,唐薇的臉色就明顯好轉了。王老師在屋子裡頭找了找,拿了菜籽模樣的東西和膠布過來,然後剪成小塊貼在唐薇耳朵上,柔聲細語地叮囑她:“要是後麵還疼就自己按按。等到身上走了,沒事的時候可以多揉揉耳朵,下次就沒這麼痛了。”

唐薇的疼痛緩解了,氣勢立刻高漲起來,說話也硬邦邦的:“我不用你管,你不要妄圖套近乎。”

田藍皺眉頭,沒好氣道:“還沒過河呢,你拆什麼橋?你要點臉行嗎?”

唐薇氣急敗壞:“我又沒讓她弄。”

田藍冷笑:“你真要誓死不從的話,怎麼不嚼舌自儘啊?得了便宜還賣乖,要點臉吧。”

女大學生還想反駁,外麵的嚷嚷聲蓋住了屋裡的聲音。

一道尖利的女聲揚高了嗓音咆哮著:“呀,你還抖起來了?怎麼啦,就是我家雞吃掉的怎麼樣?我還沒嫌你的麥子吃壞了我家的雞呢!”

比起她的聲音,另一個聲音就低沉許多,因為打著哆嗦,簡直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了:“你……你簡直不可理喻,你是故意的!”

田藍和王老師對看一眼,趕緊往外跑。因為這聲音她們太熟悉了,是王老師的愛人趙老師。

那樣一個性格溫吞謹小慎微的老好人被氣成這樣,可想而知對方究竟有多過分。

醫務室後麵的空地上,居中站著位膀大腰圓的中年婦女,她雙手插腰,做出了楊二嫂式的圓規造型。隻是因為她身形粗壯,所以這圓規也是大號加粗版的。

她氣勢洶洶,站在她對麵的男人卻失魂落魄。

趙老師滿臉悲憤,嘴唇囁嚅著,不住地重複一句話:“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讓你家小孩抓我去做檢查。”

這個時代,但凡身上貼上了老右的標簽,那麼誰都能過來訓斥教育乃至踩你一腳。美名其曰: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今天趁著有太陽,他將昨晚被雨水打濕的麥種都拿出來晾曬。這個女人家的小孩就揪著他去批.鬥。等到結束之後,他再回去就發現雞在吃他的麥子。

他辛辛苦苦,培育了五年才得出的優良麥種,他準備做進一步雜交試驗的麥種。

就這麼,進了雞肚子。

他就說為什麼鬨了洪災,大家都在忙著搶險救災,家家戶戶的小孩都在幫大人乾活,這群娃娃怎麼還有心思出來胡鬨?

原來是早有預謀,就是衝著他的麥種來的。

太欺負人了,完全不給人活路。

趙老師麵色蒼白,嘴裡嘟嘟囔囔著破碎的字眼,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王老師嚇壞了,一個勁兒地喊:“老趙老趙,你看看我,你可千萬得抗住。你要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們母女怎麼活?”

趙老師卻充耳不聞,雙眼發直地看著前方。他突然間笑出聲:“這是不讓人活了嗎?”

那五大三粗的女人陰陽怪氣道:“呀,你這是要畏罪自殺啊!”

大家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趙老師突然間往前衝,腦袋一低,狠狠地撞上了那女人的肚子,直接把人撅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胖女人摔倒在地上,過了足足好幾秒鐘,才猛然回過神來,發出殺豬般的嚎叫:“殺人了,老右狗崽子造反殺人了!”

旁邊圍觀的人發出哄笑聲,這時候誰都不提階級感情了。

趙老師喘著粗氣,雙眼還是直勾勾的,嘴裡反複囁嚅:“不讓人活了,不活了!”

王老師哭出了聲:“老趙!”

旁邊屋子裡跑出個十一二歲的男孩,慌慌張張地上前。坐在地上的女人一見他就大喊大叫:“大寶哎,造反了,狗崽子也能趴在你媽頭上屙屎屙尿了。”

那小孩立刻火冒三丈,伸手解下皮帶,就直接往趙老師身上招呼,惡狠狠地咒罵:“一個現行反動派,一個狗崽子,你居然敢攻擊革.命群眾,你造反了你。”

那一皮帶下來的時候,田藍都懵住了。這小孩才多點大,還在上小學吧?他腰上的皮帶根本就紮不緊褲子,居然也能揮舞著抽上人身。

趙老師不閃不避,就這麼待在原地,硬生生地挨了一下。四周圍觀的人還有人發出的笑聲,學著電影上的樣子唱了起來:“我手持鋼鞭將你打。”

小學生在哄笑聲中愈發神氣活現,揮舞著皮帶就要來第二下。

這氣勢,當真趕上終於可以革.命的阿Q了。

田藍想都不想,直接抓住了他還沒有舞起來的皮帶,伸手一拽,把人拽了個踉蹌,直接跪到了地上。

那小孩身上的軍裝本身就不合身,原本靠褲帶紮著還勉勉強強能穿出來。這下子皮帶解開了,他又猛的下跪,褲子便脫到了膝蓋邊,露出了他的屁.股蛋子。高高撅起,屁股.蛋子上的肉還一顫一顫的。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旋即爆發出震天的哄笑。

那胖女人大吼大叫:“死人了要打死人了,老右狗崽子聚在一起造反,打死人了。”

跪在地上的小學生羞憤難當,他伸手摸出個哨子,含在嘴裡便用力地吹。

隨著尖銳的哨聲打破夜空的寂靜,十來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崽子從四麵八方衝了過來,還有人嘴裡頭叼著饃饃。

就是這樣滑稽的存在,解開皮帶伸手就要抽人的動作,卻麻利的仿佛條件反射。一群本質意義上來講就是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叫囂著撲上前:“狗日的,狗崽子也敢翻天!”

王老師慌忙地撲上前,不是反抗,而是用身體擋住抽向她丈夫的皮帶。

在這瞬間,田藍突然間理解了曾經困惑了她多年的疑問:為什麼日軍侵華期間,一個連槍都沒有的日本浪人就能堂而皇之地占領座縣城。

對,他本身很弱小,但他代表著大家不敢惹的強權。

口哨聲和叫囂聲引來了團部的乾部,領導正準備去堤壩上領隊巡邏。

看到這邊亂糟糟的,他就直接一串國罵:“狗日的,吵嚷嚷個啥,閒著沒事都給我上大壩去。狗日的,老子們都累死了,你們在這兒打屁!”

那胖女人一瞧見團部乾部就又拍著大腿開始嚎啕:“領導,不得了咯,臭老右要造反,毆打謀殺我們革.命乾部哦!”

她喊起來,一轉三折,活像是唱歎詠調。

團場乾部不耐煩起來:“都是些什麼狗屁倒灶的破事……”

那女人跳起來非要討個說法。

田藍立刻搶先一步,一把將趙老師推搡老遠,大吼大叫道:“你是怎麼看麥子的?你怎麼能讓雞吃了麥種。這麼長的麥穗這麼大的麥粒。我的麥種,都怪你,我還怎麼做雜交實驗!這麥種起碼一季能畝產六百斤。我跟他們打賭來著,這下要怎麼辦?”

團部領導忙著去巡視堤壩,壓根懶得管他們的吵鬨,可是聽到“畝產六百斤”這五個字時,他立刻豎起耳朵,追著問了句:“一畝地能打這麼多麥子?”

跟半個世紀後動輒畝產千斤不同,眼下全國普遍小麥畝產不過兩三百斤。就是三江平原土壤肥沃,氣候適宜,農場小麥畝產也沒超過四百斤。

現在,一畝麥田產量達到六百斤,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三江農場一年能多打超過一半的糧食啊!

團長追著田藍問:“這麥子真能打六百塊?”

田藍一邊哭一邊跺腳:“你看了麥穗就知道了,有平常的兩倍長,好多麥粒。一棵麥子抵人家兩倍。啊,我不管,你賠我麥子,你把我的麥子賠給我!”

趙老師被她又推又攘,狼狽不堪,完全不曉得該如何應對這突然發狂的女知青,隻能訥訥道:“都,都叫雞給吃了,叫她家雞給吃了。”

田藍頭一扭,眼睛直勾勾盯著胖女人,胸腔裡發出聲悲鳴:“你還我麥子!”

胖女人沒想到這外來戶小知青居然這麼瘋,情急之下隻能下意識強調:“我家雞吃的都是他曬的麥子,我看的清清楚楚,你彆想誣賴人!”

有厚道人就暗自撇嘴,這女的真是缺德冒煙。人家老趙平常不聲不吭的,就天天守在實驗田裡伺弄他的麥子好育種。她還故意放雞吃麥子,真是夠夠的。平常這家人就愛占小便宜,動不動順手牽羊,現在又做出這種事來,真不要臉。

“誰說沒關係的?我辛辛苦苦在戈壁灘大棚裡無土栽培育種的麥子。我從寧甘過來啥都沒帶,就帶了這些種子,我們全連六百號軍墾戰士辛辛苦苦挑揀出來的麥種。這是我們送給三江農場的禮物!”田藍哭得要滿地打滾,“麥子被雨泡了,今天我拿出來曬,誰知道三江農場連雞都是賊啊!還給我,吃了我的麥子吐出來!”

大家也沒整明白啥叫無土栽培也不懂大棚又是個什麼東西,可上升到兩個軍墾農場之間的禮物,那就是公家的大事了。

誰都不願意替彆人背鍋。

立刻有人喊出聲:“彆哭了,小妹頭,你再哭下去,吃下去的麥子都變成雞屎了。”

其他人跟著嚷嚷:“對對對,趁著麥子還在雞肚子裡,趕緊拿出來。”

怎麼拿?古有殺雞取卵,今有殺雞取麥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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