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藍也不問,保密原則,她才不起這個好奇心。說不定就跟他這身迷彩服有關係。我國軍隊一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開始配迷彩服的。
薛秀琴可不耐煩聽他們扯有的沒的,趕緊催促:“快快快,陳立恒,你把吃的拿出來。”
田藍都不好意思了:“你們彆老給我吃的了。這邊待遇不差,粗細糧搭著吃,細糧多粗糧少。”
薛秀琴立刻不服氣:“等明年咱們也種水上稻,我就不信了,憑咱們寧甘的日照條件,種出來的大米會比這裡差?不可能。”
田藍下意識地想捂這姑娘的嘴,雖說誰不說俺家鄉好,但你站在三江平原說這話,你當魚米之鄉沒脾氣?
好在陳立恒已經翻出了千裡迢迢帶過來的吃的。
田藍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竹筒,十分疑惑:“這是什麼?竹筒飯嗎?”
薛秀琴激動的不行,一個勁兒催促:“你打開看看,你瞧見了就知道了。”
田藍疑惑,拿著竹筒轉了一圈,發現上層蓋子是用蠟封著的。她開了蓋,瞧見裡麵連枝帶葉的水果,整個人都傻了。
葡萄!
這都10月下旬了,他們給自己帶了葡萄,新鮮的葡萄,不是葡萄乾。
薛秀琴急得直接伸出手,抓起葡萄就往田藍嘴裡塞:“你嘗嘗嘛,我們寧甘10月份的葡萄最好吃!”
田藍猝不及防酸酸甜甜汁水就溢滿了口腔。媽呀,真的是葡萄。從穿越後到現在,她第一次吃到的新鮮葡萄。
說來這卻聽上去挺不可思議,畢竟葡萄不是什麼稀罕水果,況且寧甘的葡萄乾也是大大的有名。
但田藍下放去農場之前,能吃到什麼水果全憑運氣。葡萄這種水果不方便保存,外麵沒得賣就是沒得賣。
即便到了寧甘農場,因為所有的農作物都是規劃成片種植,他們團部沒有葡萄園,後勤寧可拖哈密瓜西瓜過來分給職工吃。起碼瓜還能放兩天。
現在吃到酸酸甜甜的葡萄,田藍激動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天啦,怎麼這麼甜這麼好吃。
薛秀琴得意洋洋,手都叉腰了:“怎麼樣?我們寧甘的瓜果是不是甲天下?”
田藍狂點頭,豎起大拇指誇獎:“必須的,我宣布,毫無疑問,寧甘的葡萄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葡萄。”
薛秀琴也毫不謙虛,雙手叉腰狂笑:“那是必須的……嗚嗚……我不吃,我在寧甘有的吃。”
田藍笑著將葡萄塞進她嘴裡,又招呼陳立恒:“吃,一塊兒吃。”
陳立恒下意識地想躲,結果沒躲掉,也叫塞了一顆甜蜜蜜的葡萄。
真甜啊,那甜味從舌尖到心尖。寧甘的葡萄果然是天底下最甜的葡萄。
田藍看著他們的笑容,滿足極了,又給他們塞葡萄:“吃,咱們不吃誰吃啊?”
薛秀琴感覺有道理。
本來他們還打算請田藍在這邊的夥伴一塊兒吃,但瞧瞧那個男知青小鼻子小眼睛的樣子,還是算了吧。誰還討好他不成?
她熱情洋溢地招呼陳立恒:“快快快,一塊兒都拿出來,我們還有好多好吃的呢。”
她可沒吹牛。竹筒裡裝著的有沙棗,有野生獼猴桃,還有一大把油莎豆。
看得田藍眼睛一熱。
好東西呀,都是寶貝。尤其是這個油莎豆,她從運種子去空間站開始,就心心念念指望空間可以提供給她油莎豆。最好能夠順利突變,一顆油莎豆哪怕是長成大拇指大小,也有利於推廣啊。
結果空間是個楞頭青,完全不知道變通。讓她上空間站,就回回都是空間站,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讓她去,更彆說給她種子了。
要不是被逼得沒辦法,她也不至於瘋狂地滿世界找種子。
薛秀琴看她雙眼放光的盯著油莎豆,頓時感覺自己超明智。
“我們隻收了一點兒,就是帶過來讓你嘗嘗味道。好吃的,又香又甜。我覺得就是不榨油,不做成點心,光是拿它當果子吃也行。我感覺像核桃,你嘗嘗看唄。”
田藍可舍不得嘗,她笑著收起油莎豆:“這可是咱們種出來的寶貝,我要好好珍藏。來,把籽兒都吐到我手上。”
高衛東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這人癲狂,但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喪心病狂。
連葡萄籽都不放過,她到底想乾嘛呀?
薛秀琴其實也覺得田藍有些過了。葡萄籽有什麼用?難不成也榨油嗎?
但是,秉著朋友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的原則,她還是義不容辭的站出來維護田藍,開口懟高衛東:“關你什麼事兒,你鼻子可真尖,聞到甜味兒就跑來了。你屬什麼的呀?”
高衛東氣了個倒仰,沒好氣地伸手指身後:“你以為我樂意跑這趟呢?他,非得找你給個準話。”
他是誰?桃源村的大隊書記唄。其實他們大隊總共就一個生產隊,也怪絕的。
大概是因為人少勢單力薄,身為大隊書記,老農民也沒有半點基層乾部的氣派,反而愁眉苦臉。
他絮絮叨叨半天,表達的核心思想就是,芹菜種子是撒下去了,可要是長不成怎麼辦?
這個長不好不僅僅是他們擔心改造好的冷浸田還是不適合水芹生長,更這時她們害怕冬天挑圩的時候,又有人去挖他們的田。
高衛東火冒三丈,雙手叉腰強調:“我看哪個敢動?到時候真有人動你們的田,你過來通個信,我倒是要瞧瞧,誰敢太歲頭上動土!反了天了!”
大隊書記一張臉皺得跟核桃似的,說話也是苦兮兮:“哎喲,解放軍同誌哎,你們是不曉得他們有多凶。我們根本就得罪不起的?”
高衛東還想再教訓他,田藍開口攔住了:“行啦,怕人家欺負你們外來戶是吧。這樣,你找你們公社乾部,大家當麵鑼對麵鼓,把話說清楚。公社領導不管這事也行,你們人少彆跟人家硬杠。以後要挖你們的田可以,直接挖成魚塘吧。從今往後你們養魚,不種地了。公社再收公餘糧,也跟你們沒關係。”
大隊書記驚詫莫名:“這,這他們肯?”
田藍冷笑:“不肯怎麼樣,田都被挖成塘了,誰能給他們變出田不成?你要是不放心,就把你們公社領導請過來,由咱們團長給做個見證。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他們撒手不管,自然有人替他們管!”
大隊書記聽說部隊的團長都出麵,可算是放了心,相當痛快地保證,他馬上回去跟公社說清楚。
高衛東看他興頭頭離開的背影,頗為恨鐵不成鋼:“怎麼就軟的跟個麵團似的呢?一點鬥爭的精神都沒有。”
田藍翻白眼:“大.炮對著你轟,我看你怎麼鬥爭。”
農村械鬥之凶殘,外人根本難以想象。更何況現在武器庫都開了,大家動起手來,那都是對付階級敵人的派頭,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高衛東瞪著眼,到底沒話說出口。畢竟武.鬥這種事,他們隻留三江農場之前也是急先鋒。
田藍到底顧忌著當著客人的麵,要給自己的同事留點麵子,她主動邀請:“嘗嘗吧,寧甘農場的葡萄,挺甜的。對了,籽留給我。”
高衛東呲牙咧嘴,到底沒扛住新鮮葡萄的誘惑,還是伸手吃了嗟來之食。
他看著竹筒,頗為好奇:“你們寧甘不是不產竹子嗎?怎麼還用竹筒當容器呀?”
聽說他們的竹子還是三江平原運過去的呢。
薛秀琴感覺這人超級不會說話,回回都踩雷點。
她一個白眼翻上天,已經完全不剩丁點兒大學生濾鏡,實力表達嫌棄:“你這都沒聽說過嗎?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那個荔枝就是連枝帶葉放在大毛竹筒裡,然後800裡加急快騎送到長安,才叫楊貴妃吃上新鮮的荔枝。”
還大學生呢,這都不知道。
像他們寧甘農場,拿竹筒保鮮水果,這事兒就是郝建設提出來的。事實證明,效果很好。坐了這麼長時間的火車,他們的水果還是新鮮的。
高衛東當真頭回聽說唐明皇叫人從嶺南送荔枝到長安,還用到了竹筒。他看著手上已經微微發黃的竹筒,百思不得其解:“這怎麼就能保存呢?你們在竹筒裡放的冰塊嗎?”
薛秀琴也說不清楚其中的奧妙,支支吾吾的。
還是田藍開口解釋:“這是氣調貯存的一種方式。你看這個竹筒它已經形成了密閉環境,裡麵的氣體組成跟普通大氣不一樣。這種不同抑製了水果表麵的微生物活動以及引起水果本身變性的生理生化過程。所以它可以達到簡易版的保鮮的作用。”
在場的大姑娘小夥子集體目瞪口呆。他們還是頭回聽說保鮮跟氣體有關係。他們原本以為是因為竹子陰涼,達到了一種低溫環境,就跟地窖藏冰一樣。
田藍笑道:“這也算是一方麵。氣調貯存的核心在於提高二氧化碳的濃度,降低氧氣濃度,配合以適當的低溫。每種蔬果的情況不完全一樣,它們各有最適合的氣體及溫度配方。氣調貯存是食品保鮮方麵比較新的研究方向,尤其適用於蔬果保鮮。你們要是感興趣的話,我那邊有篇文章是關於這方麵的介紹。回頭我找出來給你們看哈。”
這個找出來就是給她現編現造。她果然是人形農學知識傳播機,農大沒白上,榨一榨,總能榨出東西。
薛秀琴恍然大悟:“就是抑製呼吸運動吧。呼吸運動可以把糖分轉化為二氧化碳和水。”
田藍笑著點頭:“這是一方麵。”
薛秀琴頓時驕傲得不行,很有閒情逸致五十步笑百步,現場diss起高衛東:“你不是大學生嗎?怎麼這個都不知道?”
她看三江農場的大學生混的很不咋樣哎。就說剛才那位大隊書記,人家隻信任田藍,根本不把他的話當回事。
像在他們寧甘農場,雖然最早提出建造大棚的人是田藍,圖紙也是田藍畫的。但建造過程中的所有問題,大家都會去找郝建設來解決。因為人家是專業的呀。人家是大學生。
高衛東悲憤了:“我是外語學院的。”
結果這話不說還好,說完之後他更憂傷了。因為他的英語水平根本比不上田藍。人家連字典都不用,直接能夠專業文獻。
田藍安慰了他一句:“你們就剛上了大一,郝建設是大學畢業了,大家情況不同。”
薛秀琴卻打定主意往人胸口上插刀:“可我們好多人都沒上過大學呢,也沒這樣差啊。”
看,同樣是知青,他們均肯戰士在寧甘農場獲得的認可度多高呀。這一趟農場要選人當衛生員,戴金霞和邵明都被選中了。等到這回小拱門技術推廣完畢,他們就要去專門進修了。
三江農場的人呢?好像沒有這個榮譽吧。
高衛東被打擊的說不出話來。他們到現在連農活都是一邊摸索一邊做呢,農場選什麼工人衛生員之類的,也從來沒考慮過他們。
因為好像他們也沒什麼特長,可以被拎出來大書特書。
高衛東從小到大都是彆人家的小孩,結果現在被女知青一擠兌,竟讓他產生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他真是書呆子嗎?他和他的同學們都是書呆子嗎?一點生活生產能力都沒有。
田藍頭痛不已,趕緊開口調節:“行了,你們也不要妄自菲薄。學習文化知識的能力也是種能力,而且是相當重要的能力。我們這些沒上大學的人,因為早就做好了下鄉的思想準備,所以相應的也會學一些自認為用得上的技術。像戴金霞他們學的是醫,還有人學的是木匠活,我專門研究過農業。你們不一樣,你們是意外才下鄉的,沒有準備很正常。再說了,人多力量大。我們軍墾戰士有600來號人呢,你們才40來號人,同樣的概率下,肯定是寧甘農場這邊出專才的人數多呀。”
況且現在大學錄取率這樣低,能夠考上大學的基本上不能指望靠小聰明,都得埋頭苦讀。不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也差不離了。所以比起他們沒考上大學的中學同學,他們的生活生產技能很可能會更弱些。
當然,這些話她不能說,不然就有嘲笑人家是書呆子的意思了。現在又白又專比罵人不學無術更惡毒呢。
高衛東沒被她的話安慰多少,居然歎起氣來:“我一直認為我們不差,起碼不該是被革.命的對象。現在看來,真正要被革.命的是我們自己呀。我們居然把自己養成了毫無用處的書呆子。”
田藍暗道,書呆子的標準可沒這麼低。
不過嘴上她還得安慰人:“不要這樣想,成績都是一點點的做出來的。像現在,就有現成的事情等著你們去做。像水麵種植小麥像改造冷浸田,做好了都是造福人民,功在千秋。對了,現在整個農場有多少畝冷浸田?周邊的生產隊又有多少?你們打算年前改造多少畝?我建議是分成小組,每個組負責一個生產隊,現場指導改造。你們人數夠分組嗎?把農場的中小學生都叫上。”
高衛東卻結結巴巴:“多……多少田?我不知道啊。”
田藍立刻火冒三丈:“這半個月你們做什麼了?還沒去調研嗎?我怎麼說的?入冬前改造壟田,效果勝過於開春後。現在幾月份了?馬上就是11月,眼看著就入冬了,你們到現在您在基礎的調研工作都沒開始嗎?那你們乾什麼了?”
高衛東沒好意思作答。他們大學生是農場的文藝先鋒,被農場賦予思想建設工作的重任。為了宣傳領袖的運動思想,他們一直在練習歌舞排練節目。至於排練節目之餘,那就是盯著田藍,看她又搞什麼幺蛾子。
田藍冷笑,居然背起了詩:“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彆人的夢。你們看彆人像傻子一樣忙忙碌碌,殊不知你們伸長脖子看熱鬨的模樣有多呆多蠢!”
高衛東麵紅耳赤,想要辯駁卻找不出話來。
薛秀琴還落井下石,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你們都是這樣做事的,算盤珠子撥一下動一下,不曉得要積極主動嗎?太不可思議了。你們哪裡是為人民服務啊,你們這是官老爺的做派,打算等著人家求上門來吧。”
高衛東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田藍也不打算再讓他說話,直接轟人:“還愣著乾什麼?趕緊去做調查去做規劃呀。真是的,想在客人麵前好好表揚一下你們的成績,結果你們非得關鍵時刻掉鏈子。剛開始到農場的時候,你們是沒準備,所以像沒頭蒼蠅一樣,隻能跟在人家屁股後麵。現在你們都過來快一年了,還把自己當新人嗎?你們是打算當一輩子的新人嗎?還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先糊弄過去再說?”
高衛東像是被班主任嫌棄的那屆最差的學生,羞愧地趕緊撤退。
田藍還在後麵喊:“動作快點,彆磨嘰。磨刀不誤砍柴工,把事情搞搞清楚再下手,事半功倍。”
打發走了人,她還唉聲歎氣。這一屆的娃不行啊,太難帶。
薛秀琴跟著唉聲歎氣,十分替田藍犯愁:“你在這兒真是荒廢了,跟這些人共事,怎麼能做出成績來啊?他們根本就沒有心思真正紮根農村搞建設。我看她們就是來鍍金的。”
田藍還算講良心,替人說了句公道話:“他們做事還行,挺認真挺刻苦的。你們看那邊,竹筒引水下山,就是他們搞出來的。”
薛秀琴聽她誇獎三江農場的知青,有些酸溜溜:“我們是因為山上沒泉水,要是有的話,肯定早就引下山了。”
田藍哭笑不得,沒想到這姑娘的好勝心居然如此強。
她點點頭道:“那肯定的,我們寧甘農場的知青一向聰明能乾。”
薛秀琴就高興地抱住田藍的胳膊,主動發出邀請:“那個小拱棚的研討會,你也來參加吧。沒有誰比你更了解情況了。”
田藍下意識地拒絕:“算了,你說就很好,我還有其他事要做。”
要論起實際種植小拱棚的經驗,西大灘的所有人都比她豐富。她就是知識的傳播者,實踐都沒實踐出一季的作物。
再說被派出來做技術指導,也是上級領導對知青們的一次曆練。乾得好,知青們的履曆表上就有漂亮的一筆,將來發展也大有裨益。
什麼招工招學,進一步進修,都是不斷進步的契機。
她自帶穿越的金手指,既然已經打定主意,當知識的傳播者,不缺這些機會,又何苦橫插這一腳。
薛秀琴卻抱著她的胳膊不撒手,一個勁兒地磨她:“來吧,這次研討會好多人呢。有農場的,還有塑料廠的。”
田藍下意識地追問了句:“塑料廠的來做什麼?”
“塑料膜就是他們生產的呀。他們得問清楚我們對塑料膜有什麼要求,然後才好按照我們的需要進行生產。”
因為這個,她深深地嫉妒三江農場。這些人好闊氣呀,他們還有自己的塑料廠。不像寧甘農場,都是求爺爺告奶奶地從外麵調。
田藍也被誘惑了,立刻改了主意:“好,我去,我跟你一塊去。”
塑料膜種植事業發展到半個世紀後,主要進展方向就是在塑料膜上做文章。
現在的塑料膜,還真不能滿足田藍搞事業的需求,必須得往前進化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