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已經成長為一代農學大佬,被稱之為華夏高產棉花之母的趙丹萍,一想到當初自己踏上農學這條不歸路的開端,依然會忍不住罵一聲已經不存在的人:我信了你的邪!
誰忽悠她的,育種工作就是待在實驗室裡記錄數據?
明明比老農民更辛苦好不好?海南的天氣11月天可以種水稻,那該有多熱。
他們頭頂著大太陽,在田裡一棵棵地看莊稼,每一株的生長情況都要做詳細的記錄。一旦發現生長狀況與眾不同的,不論好壞,都得趕緊取出來移栽到小盆裡,以便進行下一步研究。
她種橡膠從來都沒中過暑。自打開始育種之後,已經倒下過三回了。
如此辛苦,住在窩棚裡就不說了,起碼得吃點好的吧。
結果呢?吃的還不如他們當軍墾戰士的那會兒,起碼那時頓頓都能吃正經飯。
現在呢?明明地裡全是莊稼,長得好的也相當不少,結果一粒都不許動,餓肚子的時候隻能吃木薯。
說到木薯,趙丹萍又是一肚子的火,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指頭戳田藍的腦門子:“你好意思呀,你也有臉給我們上農學課。你都不知道木薯有毒,得泡一晚上才能吃,你就直接上鍋煮,你怎麼不毒死我們算了?”
昨天晚上,他們所有人抱著肚子在棕櫚葉上滾了一夜。疼啊,疼得她都以為自己要死掉了。
田藍理虧,嘿嘿乾笑:“我看它長得跟芋頭差不多,誰知道性子這麼烈呀。再說你們不是比我早來海南嗎?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麼知道?”
趙丹萍被這人氣了個倒仰。
後來每逢她聽人將田藍吹得天上有地下無,農業百曉生沒,有她不知道農學知識時,大佬趙丹萍都會直接一個白眼翻上天。
狗屁,這人連木薯有毒都不知道。她這樣都能稱之為百曉生的話,農學江湖的名號豈不是成了清倉大甩賣,未免太不值錢了些。
趙丹萍轉過頭問陸雙雙:“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樣的?”
明明中學時代這人老實又靦腆,現在卻是滿嘴跑火車,忽悠起人來眼睛都不眨。
陸雙雙受寧甘農場的委托,專門過來學習甜糯米雜交技術。聽了老同學的話,小陸姑娘就一個白眼翻上天:“她一直都是扮豬吃老虎啊,你還真當她是老實人。”
田藍無恥至極,居然還有臉強調:“我不老實誰老實,我是天底下最老實的人了。好了,彆廢話,玉米種子一定要用耐鹽調節劑泡過之後再播種,這就相當於給玉米打了一針預防針,提高它的免疫力。後麵即便生長條件惡劣,它也能夠耐受。”
陸雙雙雖然翻白眼,還是老老實實地做筆記。
誰讓他們培育的耐鹽堿玉米已經畝產達到了1500斤,是普通玉米的三倍。假如寧甘農場換上這樣的糧種,原先隻能養一個人的地,就能養三個人了。那攢下兩個人的口糧,到時候萬一真打仗了,就能多活兩個人的命。
人命關天的事,她怎麼可以疏忽大意。
田藍摸鼻子,老懷甚慰。
果然環境影響一個人,原先打殘了人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的少女可算是恢複了正常的人性。
她鼓勵陸雙雙:“好好乾,一粒糧食可以拯救一個民族。你現在做的就是最有意義的事。”
她說的真情實感,陸雙雙卻覺得大熱的天,自己汗毛都在顫抖。
“行了行了,你好好說話吧。”
得,田藍摸摸自己的鼻子,感覺這屆的娃越來越不好帶。
好在她還有小可愛薛秀琴同學,小姑娘激動地衝過來,衝他們大喊大叫:“快快快,趕緊跟我過來,瞧瞧我發現了什麼!”
大家莫名其妙,被迫跟在她後麵跑。
發現啥了?天上下豬肉的嗎?至於這麼激動。
結果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東西比天上下豬肉雨更讓大家震驚。
媽呀,這是黃瓜嗎?該不是冬瓜跑錯了地方,直接上的黃瓜藤吧。
瞧瞧這黃瓜粗的,又粗又壯。用胳膊跟它比,那是在侮辱黃瓜。你起碼得亮出你的大腿。
薛秀琴激動得直打哆嗦,說話都結結巴巴:“我我我,我今天無意間看到的。”
她跟陸雙雙結伴來海南學技術,本來是想學棉花跟玉米的。結果看到他們的蔬菜園,她就挪不動腳了。
瞧瞧那個茄子,長得跟瓠子一樣,又粗又長,紫黑發亮。看看那個西紅柿,釘釘掛掛,每一個都有蘋果大。瞅瞅那些青椒,每一隻足有她捏起來的拳頭大。
她以為這些已經是人間極品,沒想到翻葉子居然還讓她瞧見了這麼大的黃瓜。
田藍同樣驚訝。
前麵薛秀琴看到了那些,都是她用太空站處理過的種子種植了一季然後挑選出來的變異品種,所以才這樣齊齊整整的。
但這棵黃瓜是新栽的,她之前都一直沒注意看,居然漏掉了這樣一個大寶貝。
大家哆哆嗦嗦的,一直感覺自己上當受騙是被忽悠過來搞育種的趙丹萍都顫抖著伸出了手:“這,這是真的黃瓜嗎?”
該不會是這人掛了個假瓜故意在這兒騙他們的吧?
田藍相當篤定:“我可沒錢買假瓜。”
農場經費有限,她動不動就得自己掏工資貼補,窮得叮當響,哪有這閒錢呀。
周圍一群小夥伴圍上來,大家盯著黃瓜看了半天,還拿著放大鏡研究連著瓜的藤蔓,防止是冬瓜爬上了架子。
大家商討一番之後,認定眼見為虛,吃下肚子為實在,必須得依靠嘴巴進行鑒定。
眾人翻找一番,發現這一根藤蔓上足足掛了五根瓜,個個都是五大三粗的,嚴重懷疑是冬瓜混進了黃瓜堆。
田藍咬咬牙,一跺腳,終於下定了決心:“吃!一人吃一片。”
黃瓜被他們小心翼翼地摘了下來,先削皮。倒不是大家嫌棄黃瓜皮,而是眾人都不敢肯定它到底是不是黃瓜皮,必須得單獨品嘗。
田藍作為黃瓜培育人,被賦予試毒,哦不,品嘗新品種的重任。
她小心翼翼地拈起黃瓜皮,送進嘴裡。咬了一口,不好意思,沒吃出來啥味。那麼再來一口黃瓜肉吧。
哎喲喂,這個黃瓜肉口感很不錯哎,晶瑩剔透,完全可以比肩水果黃瓜了。
眾人聽她吹噓,還不敢相信,直到自己送進嘴巴裡,細細地品嘗了一番味道,大家才有撿到寶貝的真實感。
天啦,這個黃瓜到底怎麼種出來的?海南的水土這麼肥,陽光這麼好嗎?居然能長出這樣的黃瓜。
田藍立刻下了命令:“這株黃瓜給我好好看著,我認為這是變異的新品種。假如能夠將它的性狀傳遞下去,我們就發動了一場蔬菜界的革命。”
這黃瓜又粗又大,皮還相當厚,完全不符合精致小巧的標準。但是,在眼下,在交通極度不發達的現在,它有絕對的優勢。
為什麼?皮厚的像冬瓜,意味著它很可能也跟冬瓜一樣,在皮完整的情況下,可以貯存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那麼,黃瓜就可以從產地運到頗為遠的地方,甚至可以作為部隊的補給了。
聽到消息來晚了的知青還想蠢蠢欲動,被她毫不猶豫地拍下了手。
“誰都不許動。剩下的黃瓜一律留種,看性狀能不能繼續遺傳下去。”
當然她自己不可能等到黃瓜變成老黃瓜再做進一步繁殖,要是這麼等的話,待到種子結好了,黃花菜都涼。
田藍選擇的是扡插繁殖。
小夥伴們都目瞪口呆,黃瓜也能靠側枝進行繁殖啊。感覺種子在她這兒簡直就成了擺設。
田藍當然不能認可這點:“種子可以方便貯存呀,還能運到很遠的地方。運用側枝進行繁殖畢竟不方便,不過扡插繁殖對於高效利用材料進行育種意義非凡。”
要做扡插育種,必須準備栽培床。
苗圃的每一片地都被利用了,她得再弄出一塊來。
小夥伴們過來幫忙,蛭石得先高溫滅菌,裝在育苗盆裡做基質。營養液得現配,還得上生根粉。
最關鍵的取側枝步驟,小夥伴們誰都不敢上,必須得田藍親自動手。
她深吸氣,再呼氣,抓著鐮刀先割起了黃瓜藤旁邊的草。沒彆的意思,就是找找抓刀的手感。
眾人無語,大姐,我叫你姐了,你又不是拿鐮刀割側枝的。你用的是鋒利的刀片,快準狠穩,一刀下去,中指長度的幼嫩側枝就脫離了母體,成功地落在了你手上。
田藍還要趁機給大家做科普:“這個扡插枝條的選擇,必須得是生長旺盛的幼嫩側芽或者主蔓頂端的枝條,長度約摸10厘米,包含1~2個伸長的節間。取枝條的時候必須得快速,不要來回拉鋸,保持切麵的平整。你們看一下,這個切麵得看到豐富的纖維素。”
絮絮叨叨完畢,她才開始真正做扡插。
眾人都摒住呼吸,生怕自己喘氣聲大點兒,這幼嫩的側枝就直接夭折了。
田藍看看扡插好的黃瓜苗,直接點了薛秀琴的名:“你就負責照應它們,觀察它們的生長情況。理論角度來講,存活率應該能夠達到95%以上,但事實不知道。我們儘可能多繁殖一些,後麵取得種子再做進一步試驗。”
薛秀琴趕緊點頭,信誓旦旦:“保證完成任務。”
假如黃瓜都能長成這麼大,那麼彆說一家人吃,就是一個食堂,每天切上三兩根黃瓜,就夠一道菜了。
陸雙雙突然間喊了一聲:“田藍,你是不是割到自己了?”
田藍茫然:“沒有啊。”
陸雙雙遞上她剛才用的鐮刀,示意大家看:“那哪兒來的血?”
眾人都緊張起來,一定要田藍好好檢查一下自己。彆到時候受傷的都不知道,完了萬一傷口感染再得個敗血症之類的,那真的會死人的。
不是他們嚇唬她,而是他們住的地方距離醫院隻有好幾十裡地。否則昨晚大家被木薯搞得痛的要死要活死時,也不會咬牙硬扛了。
田藍擼起褲腿,仔細檢查。但腿上除了被蚊子咬的留下的星星點點的疤之外,連油皮也沒破一塊呀。
大家都茫然,那血是怎麼來的?
他們拿鐮刀在草叢裡頭劃拉,居然劃出了半截蛇,被一刀兩斷的蛇。
媽呀,田藍剛才割草的時候居然直接割斷了一條竹葉青。
這可是毒蛇呀,通體碧綠,額頭上一抹紅的毒蛇。越好看的蛇越毒。
眾人瞠目結舌,田藍也難以置信。
她這是開了外掛吧?她剛才完全一無所知。
一時間,田藍激情澎湃,開啟癡心妄想模式:“今天我們加餐吧,我們加一頓蛇肉羹。”
這年代可沒人講究不吃野生動物。但凡是能塞進嘴巴的,誰都不會放過。
隻是,大家都心存疑慮:“竹葉青能吃嗎?這可是毒蛇。”
大概可能也許能吃吧。
田藍不是很肯定:“把蛇頭去掉,還有蛇膽,蛇肉應該沒毒吧?”
吼,什麼應該,你敢保證嗎?吃出人命來誰負責?
大家隻能對著蛇肉咽口水,現成的大餐沒了。
田藍隻得安慰大家:“唉,算了,反正它小,也不夠我們塞牙縫的。最好來條大蛇,剛好給我們加餐。”
薛秀琴突然間喊出聲:“哎,這是什麼瓜?好大好長啊。”
眾人順著她的手指頭看過去,頓時驚呆了。
媽呀,那不是蛇瓜,而是一條大蟒蛇,直接爬過了田藍的腳,張嘴在她腿上咬了一口。
偏偏她為了查看自己腿上有沒有受傷,卷起的褲腳還沒有放下。
田藍整個人都麻木了,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挨蛇咬,連躲都不曉得躲一下。
事實上在大家意識到毒蛇存在的時候,她已經被咬了。她居然沒覺得多疼,因為腿上的蚊子包太癢了。島上蚊子毒,叮上一口就會冒出一汪黃水,腿都要爛了。
大蛇慢慢地往前遊,還是趙丹萍眼明手快,直接一鋤頭過去,將大蛇釘在了地上。長蛇拚命地扭動身體。反應過來的眾人卻堅決不會再讓它逃離。
媽蛋,當著他們的麵禍害了他們的同伴。他們絕對要殺了這條蛇,給田藍報仇雪恨。
田藍眼睜睜看著自己腿上的傷口,然後腿越來越軟,直接倒在了地上。
大家都嚇懵了,薛秀琴跪在她旁邊抱著她哭了起來。
田藍感覺好冤枉啊,她辛辛苦苦穿越這一遭,居然要以這樣的方式狼狽離場。她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雖然水麵種植已經在全國推廣,溫室大棚和小拱棚以及地膜也遍地開花。冷浸田的改造方案被農業部門定為了官方推薦,各處都在改造冷浸田,單這一項增加的糧食產量就趕上了東北三省一年的總產值。
但是,她千辛萬苦收集來的海蓬子的種子剛送上空間站,都沒有來得及收回來。
那些太空旅行過的毛葉山桐子也才種下去不到兩年,唯一一棵開始掛果的,尚不知道產量如何,也不曉得種子的性狀。更加不清楚能不能繼續遺傳下去。
還有就是油莎豆,從空間站裡拿回來種下去的種子,目前還沒有發現性狀特彆優良的。她要做進一步試驗,得到優質品種以後再行雜交。
另外就是水稻,有幾株水稻穗大、粒多、結實率高,而且是再生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