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1 / 2)

田藍和陳立恒快速將17本書和高考複習資料翻了一遍,便然後當機立斷開始分配給同學們。

在學習資料如此匱乏的現在,他倆的行為相當於高考前給大家開了外掛。

經過預考的篩選,整個向陽公社留下來可以參加高考的人隻有54位,剛好湊成一個班。

大家看著發到自己麵前的高考複習資料,眼睛都直了。

哪個不曉得高考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哪個不是想方設法提防自己身邊的同學,生怕彆人考得比自己高?

哪有他倆這樣的?大公無私的都過分了。

因為信息來源匱乏,向陽公社本地的考生還不知道上海17本和北京海澱區的資料意味著什麼,少數幾位通過預考的留守知青卻知道這相當於通關法寶。

即便回到大城市的人,想找這些也難的很。

他倆就這樣大剌剌地拿了出來,半點不藏私地跟大家分享,誇一聲活雷鋒都不足為過。

有個男知青還過來拍陳立恒的肩膀,滿臉誠懇:“老九我記住了,以後要是還推薦上大學,我肯定頭一個選你。”

太夠意思了,就沒見過這麼大氣的人。

田藍看著大家,一本正經地詢問他們的意思:“你們覺得是個人拿著資料自己看,然後彼此交換,還是直接將資料刻蠟紙,油印出來分給每個同學?”

眾人下意識地交換眼神,開始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

如果刻蠟紙的話,這麼多資料,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可如果自己看,然後再彼此分享的話,又不是說他們看了就能完全記住,後麵再需要看前麵的資料時,彆人也在看,那該怎麼辦?

一個長痛,一個短痛,偏偏距離高考隻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這到底算長還是短呢?他們又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有人小聲抱怨道:“你們應該早點把資料拿出來的。”

話音一落,其他人都對他怒目相向。

做個人吧,人家的資料,能拿給你看,你就該謝天謝地了。

那人嚇得脖子一縮,下意識的為自己辯白:“我的意思是早點拿出來,所有同學都能看到,說不定大家都能通過預考呢。”

田藍點頭:“有道理,不過有兩點我要強調,一個是這資料是我們昨天才剛剛收到的,我們不比你們早複習。事實上,在此之前,我們都乾了些什麼,想必你們也清楚。另一個就是我得強調一件事,也許並非所有人都適合上大學。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條條大道通羅馬。高考是一個篩選的過程,不是說落選的就是失敗者,它隻是通過這種方式給你做一個選擇。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如果大家擁有的資料都很少,反而是種幸運,它能夠篩選出天然適合乾這個的人。”

眾人被她的話給繞暈了,照她這麼說,這些資料反而成了災難?

田藍搖頭:“我的意思是,事已至此,再抱怨沒有任何意義。我們之所以把這些資料拿出來跟大家分享,是因為我們希望大家能夠儘可能和彆人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當然,如果你覺得太晚了,你可以退出,沒有誰會強迫你。”

那男生麵紅耳赤,再也不敢吭聲。

陳立恒追問了一句:“現在,請儘快作出選擇,是各自為政,還是大家都刻寫蠟紙,共同分享?”

教室裡發出鬨哄哄的聲音,眾人還是猶豫不決。就連秀秀和英子都茫然地瞪大眼睛,似乎不知所措。

沒想到頭一個站出來的人居然是方秀英,這位麵容清奇神色疲憊的少婦聲音低沉:“刻蠟紙吧,我這邊還有點資料,我願意拿出來跟大家一塊分享。”

教室裡發出嘩然聲。

彆看方秀英到今天都沒能回城,可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底細啊。她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很有名的大學的教授。她拿到手的資料,肯定是最好的那種。

她居然也拿出來給大家用?

平常真沒瞧出來她是這麼大方的人。

方秀英麵無表情,目光平靜地看著田藍:“你說的沒錯,如果注定了我不適合大學,那麼我就是藏私也沒有任何意義。大家還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競爭吧。”

有她響應,教室裡陸陸續續響起好幾個聲音。

有人擅長數學,說自己做了一點總結,願意把筆記借給大家看。

有人擅長物理,表示對於電路圖,他還有點心得,如果有同學感興趣,大家可以共同探討。

大家七嘴八舌,居然一下子又多出了七八本資料。

現在問題來了,如果都刻蠟紙的話,光憑他們,時間根本不夠用。

田藍微微笑:“我有個提議,讓高一的同學幫我們一塊抄,今年他們也要高考,今年就應該進入狀態了。”

1980年,全國中小學教育實行的還是九年一貫製,高中隻上兩年。起碼現在還沒聽到消息高中要恢複三年。

大家點頭,感覺這事兒靠譜,也算是提前給後輩開小灶了。

田藍繼續往下說:“當然,這些資料不可能免費給大家。你們可以看看書本跟資料的價格。刻蠟紙是不是要錢?找高一的學生幫忙,是不是得給人家工錢?這些都是成本,這錢誰出?”

眾人麵麵相覷,開始在心裡犯愁。上海17本就要17塊錢,加上海澱區的資料和大家分享的筆記總結,那起碼得三四十塊。

從準備高考開始,他們就已經脫產學習,哪兒來的收入呢?

有人想回家問爹媽要,又不好意思開口。農村供個孩子上高中本身就相當不容易。如果再要錢的話,簡直沒臉。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持續保持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態,並不清楚在他們揮汗如雨埋頭苦讀的時候,他們家裡人也沒閒著,都吭哧吭哧跟著熬糖掙錢了。

三四十塊錢是不少,但他們家裡應該都能掏出來。

田藍當然不可能提醒大家,她還要就此做文章呢。

“我們商量了下,我們也不指望靠這個掙錢,但總不能賠本。這樣的,我們薄利多銷,把油印出來的資料賒出去。大家訂個契約,等高考結束後,不管考得好與壞,好好給公社好好乾上起碼一個月的活,算是抵了資料的錢。”

眾人這才如釋重負,趕緊點頭答應。

等到點完頭之後,盲生突然發現了華點。

狗屁的高一呀。他們學校根本就沒有高一。

1977年國家恢複高考,1978年恢複中考。從1979年也就是去年開始,決定撤掉公社高中,他們學校高中部就不再招生了。明天的高一直接升為高二,成了最後一批孤軍。

現在,他們上哪兒找高一學生去?

不找高中生找初中生的話,人家現在正準備中考呢,誰有心思管你這一茬?

大家夥兒開始焦灼。

有人提議將沒通過預考的同學也喊過來一塊兒刻蠟紙,其他人立刻否決:“你想挨揍嗎?”

人家傷口還在滴血呢,你就往人傷口上撒鹽,不是缺德是什麼?

先開始說話的人不服氣:“那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想複讀呢?”

反駁的人不假思索:“沒聽蘭花花說嗎?又不是所有人都適合上大學。”

人家蘭花花一天到晚東奔西跑,忙著乾活,照樣能考全市第二。這說明啥?說明學習這種事情真的要看天賦。

眼看兩邊要吵起來,陳立恒敲敲桌子,提醒大家:“7月份就高考了,我們沒時間耽誤。”

大家焦灼不已,乾脆直接開口問:“那你們講到底要怎麼辦?”

“很簡單啊。”田藍笑道,“大家一塊兒刻蠟紙。要撤掉高中部的,不僅是我們向陽公社。我們旁邊的紅星公社,還有高崗公社都沒了高中部,大家同樣是孤軍,連老師都不夠用。不如這樣,我們集中起來,大家一塊刻蠟紙一塊學習,這樣還能共同進步。”

教室裡沸騰了,好些人悲憤起來。

蘭花花,你不能大方成這樣。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麼寶貴的資料,你怎麼能拿出去給彆人用呢?

田藍吐槽:“我們這資料還是從上海和北京拿過來的呢,不分享難不成獨享?大方點兒,連隔壁公社中學的人都害怕,我們還考個屁呀!我們是跟全省考生坐在一起競爭!”

還有人想辯駁,方秀英不耐煩了,皺著眉毛道:“想這麼多乾什麼?去年全縣有幾個人考上大學了?”

眾人都默然,不好意思再開口了。

方秀英催促道:“我們動作都快點吧,高考沒幾天了。”

田藍和陳立恒也不耽誤,他們找了校長說這事兒。

從校長的私心來說,他當然不希望其他學校的學生分享他們找出來的資料。可這兩個知青說的也沒錯,這三所注定要消失的高中,連老師都湊不出來幾個人,如果再不抱團取暖的話,估計高考得剃光頭。

畢竟即便他倆考上了,事實上跟公社高中也沒啥關係。

校長拿出了魄力,直接點頭:“好,我去聯係他們,今天就給我說法。”

事實上,何止是說法呀,那就是立即行動。

校長上午跟他們打了包票,到了傍晚,浩浩蕩蕩的學生就衝到了向陽公社中學。

之所以選擇跑過來,一是因為向陽公社中學有禮堂,二就是向陽公社有錢唄。在這裡,物資豐富,大家各方麵都方便些。

住宿問題也不用愁,空出來的教室是乾啥用的?桌子板凳拚在一起,那就是現成的床。

誰也沒覺得辛苦,因為大家都這樣。

紅星公社和高崗公社的預考情況比向陽公社還慘烈,因為後者好歹還有個全麵手唐老師多少還能支撐大局。

那兩所中學的老師都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老師根本沒能力搞定所有學科,他們基本處於自學狀態。

在這種慘烈的狀況下,還能湊出60位通過預考的考生,隻能說明一件事兒,人家的自學能力的確強。

現在,給他們老師又給他們資料,大家還囉嗦什麼呀?趕緊埋頭刻蠟紙唄。

多耽誤一天,都是浪費自己的生命。

可再一分資料,田藍又發現,乾活的人還是不夠。因為這些考生也帶了自己整理的資料過來,同樣願意跟大家分享。

沒轍了,這回隻能把初中生也派上,就當是給他們提前澆灌高考的水花。

結果初中部的老師還不樂意,因為他們更希望自己的學生考中專,這樣可以直接變成乾部身份,吃國家糧。考了高中的話,將來上不了大學,那也是白搭。

還是校長發了話,說他們鼠目寸光,才把這任務推下去。

好在大家做事都非常認真,人人刻蠟紙之前都會洗乾淨手,一字一句寫得清清楚楚,畫圖的時候也小心翼翼。

田藍一邊刻蠟紙,一邊還在吐槽:“如果有激光複印就好了,直接放上去,刷刷刷就給你印出來了。”

英子剛好抄完一頁紙,聞聲好奇不已:“什麼是激光複印啊?”

田藍比劃了一下給她看:“都是一張紙放進去,你想複印多少份就多少份,跟原先的一模一樣。”

英子驚呆了:“還能這樣啊?怎麼會有這種機器?”

方秀英抬頭看了她一眼,認真道:“你好好考,等你考上大學去了大城市,你就能見到很多新奇的東西,都會知道這個世界很大,不是隻有這一點點。”

英子吐了吐舌頭,趕緊又拿起張蠟紙,老老實實地抄下一頁。

田藍聞著油墨香,有種回到上個世界的恍惚感。

尤其是打仗的時候,他們不知道刻了多少宣傳單,手永遠是黑乎乎的。

眾人埋頭苦乾,一邊刻蠟紙,一邊默默地在心中暗記。

說來也奇怪,老話講的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似乎真有道理。自己刻過的那紙上麵的內容就記得特彆清楚。

因為距離高考越來越近,唐老師和另外兩位老師乾脆放棄了係統上課,而是輪流坐班給大家答疑解惑。

用他們的話來說,時間已經這麼緊了,能不能考上,聽天由命吧。

老師如此灑脫,學生卻絕對不敢放棄。

用社員的話來說,一定要好好考啊,將來進了城,就是掃大街也好。

因為戶籍將農民拴在土地上,沒有城鎮戶口,農民想留在城裡掃大街都不成。

田藍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了。

說來有點凡爾賽,她完全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特彆輕鬆。天底下,還有比埋頭苦讀不用操心其他任何事更輕鬆的活嗎。

幾乎所有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人,回想校園生活時,都會覺得那是人生難得的愜意時光。

那時候的煩惱都透著莫名的可愛,是小孩子才會憂愁的東西。

她捧著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資料,從頭過到尾,感覺思路一點點清晰起來,十分有意思。

陳立恒也深有同感。

作為上輩子的大學教授,彆說現在,就是那會兒,他也覺得捧著書看不用想工作,是難得的清閒時光。

兩人就這樣混在一堆準高考生中間,正兒八經的開始了自己的複習生涯。

中途,宋清遠和何秀蓮夫妻還特地帶著麥乳精和奶粉以及罐頭特地過來看了他倆一趟。

本來他們以為會瞧見麵黃肌瘦的考生,哪個高考生不是眼窩深陷,蓬頭垢麵?

結果看到這兩人紅光滿麵的模樣,小兩口頓時覺得自己看了個寂寞。

哪有他們這樣的?連個黑眼圈都沒有,不僅沒瘦,反而還胖了。

田藍被指責得十分委屈,開啥玩笑?她能不胖嗎?

她現在的活動範圍都局限在學校裡,每天最大的運動除了早晨跑操之外,就是在操場上一邊走一邊背誦課文。

這個運動量,跟她以前相比,簡直不足以稱之為運動。

活動跟不上,吃的還不少。

看書學習的人特彆容易覺得餓,所以現在除了一天4頓,早中晚三餐外加夜宵之外,她上午和下午還能給自己各加一餐。

有的時候是餅乾,有的時候是果乾,有的時候是花生,反正都是高油高脂高糖的東西,非常適合補充能量以及囤肉,她不長胖才怪呢。

宋清遠恨鐵不成鋼:“你倆咋有勇氣長肉啊?人家連睡覺都睜著眼好好學習,哪有力氣長肉?”

陳立恒相當誠懇:“因為沒壓力呀,太舒服了。”

這話真是欠揍。

要不是大家都學的兩眼發直,兩腿發軟,實在沒力氣動手,否則他肯定要挨打。

陳立恒拍了下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宋清遠:“行了,說重點,你的計算機課學的怎麼樣了?能不能自己弄出台計算機來啊?”

這話真過分,相當於你要求一個剛上電腦課的小學生,去,你徒手弄出台電腦來。

現在可沒電腦城賣元件,直接給你組裝。

宋清遠立刻不想理他了。

陳立恒正色道:“你要好好上課,計算機就指望你了。”

何秀蓮趕緊替丈夫說話:“他現在學的可認真了,一堂課都不敢錯過。說起來,這個電大到底在哪兒啊?究竟有多少課程?怎麼覺得已經有好多專業了?”

她現在上完了新生兒課,又開始學婦產科手術學,她已經學到剖腹產了。

說起來也奇怪,電視上的課程就跟給她度身定做的一樣,她想學什麼,就會有相應的課跳出來。

明明是同一個時間段,她學剖腹產的時候,他們醫院的外科同事居然在電視上看到了斷指再植術。

簡直不可思議。

除此之外,宋清遠打開電視機的時候,不管一開始放的是什麼內容,後麵很快就會變成計算機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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