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蟲)(1 / 2)

因為直到8月份才填報誌願,田藍原本還挺擔心,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拿到錄取通知書去報到。

結果相關部門的速度遠比她想象中的快,8月還沒結束,錄取通知書就送到了上榜考生的手上。

這是田藍第二次拿到同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比起21世紀各大高校瘋狂內卷的個性化錄取通知書,現在的前輩們就樸實多了。

簡簡單單的一張紙,除了學校姓名不同之外,其他內容都大同小異。無非是某某同學,你被某某專業錄取了,請於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年某月某日到學校報到。

要說有什麼特彆的,教室錄取通知書裡麵居然還標明了如患有肺病或其他嚴重傳染病者,不必到校的內容。倒是沒提他們不到學校的話該怎麼辦?

無論她自己還是陳立恒亦或者英子,都身體健康,倒沒了這個煩惱。

錄取通知書到手,他們就不得不暫時脫離工作,開始忙碌起來。

現在去大學報到,不僅僅要打點行李,憑著錄取通知書去購買車票,還要遷戶口。

1980年的戶口製度和人的一切掛鉤,可以說戶口直接控製了你的生活,沒戶口就拿不到糧票。在向陽公社這樣的鄉下地方,沒糧票你好歹還能吃粗糧或者高價換細糧。但如果你去了城市,你就是掏大價錢,除非去黑市,其他地方你也買不到吃的。

這些事情零散而瑣碎,談不上多複雜,卻要人跑來跑去,不停地蓋章子。

好不容易喘一下口氣,田藍和陳立恒還是沒辦法回去繼續上班。

作為向陽公社頭個真正意義上的大學生,(工農兵大學不算啊,那不是考出來的,廣大社員同誌並不太認可含金量),他們還得辦席麵招待八方來賓啊。

大家夥兒倒不是饞這頓肉這頓酒,而是要沾沾文曲星的喜氣。對這個時代的農家子弟而言,想要鯉魚躍龍門,改變農民身份,考學幾乎是唯一的出路。能考上學校獲得乾部身份,那叫祖墳冒青煙,大家能不過來湊個熱鬨嗎?

田藍和陳立恒不能免俗,也沒打算免俗。雖然滿打滿算,他們穿過來也不過10個月,但鄉裡鄉親們對他們的照顧卻是滿滿當當。

摸著良心講,如果沒有廣大社員同誌的積極響應,即便他們有18般武藝也難以施行。一個籬笆三個樁,眾人拾柴火焰高。他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好歹乾出點事情來了,靠的就是大家夥兒的支持啊。

田藍和陳立恒盤點了自己的收入,毫不猶豫地拿出100塊擺了10桌席麵。

酒是現成的,糖也是自家產的,村裡有雞蛋,鎮上有不要票的現殺肉,大隊書記還特地去溝裡撒了網,拖了幾大捅魚蝦上岸,又張羅著宰了養雞場的小公雞,務必保證每一桌雞鴨魚肉齊全,道道都是硬菜。

他家英子也考上了中專呢,是他們趙家溝正兒八經頭一個,憑自己考學吃上國家糧的人。

他沒走後門,也沒給女兒搞暗箱操作,靠的是英子自己好好學習。

他光榮,他驕傲。

看哪個狗日的還敢說女娃娃不用上學?不上學能乾嘛?一輩子跟你們一樣,隻能在地裡刨食嗎?

沒這兩個懂文化懂知識有技術的知青,你們到今天炒菜都不敢放油,還每個禮拜都吃上肉呢。做夢吧。

除了趙家溝的社員之外,向陽公社的同學同事還有革委會主任以及校長和唐老師都來了。革委會主任一個勁兒拍陳立恒的肩膀,不停地喊“好,很好!”

田藍看著他那厚實的手掌,很想讓他好好吃肉喝酒得了,彆再繼續拍陳立恒了。再拍下去,鐵打了身體都要被你拍垮了。

她趕緊給革委會主任敬酒“主任,謝謝您的支持和幫助。如果沒有您的話,咱們趙家溝,咱們向陽公社,肯定沒有現在的紅火。”

結果主任顯然是喝高了,居然揮揮手打了個酒嗝“我,我是不行的。我一沒技術,二也不會管這些事。不過之前的書記跟我講過,不懂不裝懂,讓懂的人去做,就好了。不搗亂,就是支持了。”

果然喝的不少,淨說大實話了。

主任有點傷感“你們這走了呀,我心裡發慌哎。你們走的時候,留下的一堆家業都是紅紅火火的。我上縣裡開會,哪個公社不羨慕我們哦。就連縣長縣委書記都表揚我。可我心裡虛的慌哦,我又沒做啥子。要是你們走了,這家業敗了,我哪有臉見人哦。”

田藍安慰他“主任你就彆妄自菲薄了,咱們向陽公社臥虎藏龍,大家夥兒哪個差啊。我們還有強有力的外援,吳師傅和王會計,這麼多同誌都在支持我們向陽公社建設呢。我們將來肯定會越來越好,等我大學畢業了,我還回咱們向陽公社!”

革委會主任被嚇到了,趕緊擺手“可不敢。彆回彆回,大踏步往前走,好好學習,好好學本事,為祖國社會主義建設事業貢獻出自己的力量和智慧。”

田藍哭笑不得,也不跟人表忠心了。反正怎麼說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怎麼做。

吳秀芳拉著她的手,表情有些悵然“蘭花花,恭喜你,希望你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田藍笑了“我不是說漂亮話,我將來肯定回來。”

已經經曆過兩個世界,她關注的一直是農學。這一世,她也要持續研究三農問題。她始終覺得,如果真能把這問題研究透了,找到了一條正確的路,就能避免很多遺憾。

吳秀芳胡亂點點頭,沒說自己信還是不信,也強調“我會好好學習,好好工作的,我一定不會再浪費時間。”

雖然直到現在,她也沒搞清楚自己的未來究竟在哪裡,但因為手邊有事做,閒下來的時候又有知識要學,她反而沒時間去糾結。

有的時候躺在床上,想到自己的現狀,吳秀芳驚訝地發現她並不害怕。即便時間流逝,青春一天天飛走,她也沒那麼恐慌。

因為她在做事啊,她在為自己和集體創造財富。

也許就像書上說的那樣,與其煩惱不如乾活。也許乾著乾著,你就明白你到底想要什麼了。

田藍伸出胳膊,緊緊地擁抱自己的夥伴,鼓勵對方“加油!我相信不管將來你是留下還是離開,你終歸會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隻要你不放棄。”

胡長榮也過來跟他們碰杯。

女同誌們喝的都是度數很低,與其說是酒不如說是果汁的果酒,他來敬酒也沒心理壓力。

“蘭花花,老九,你們去了大學可要好好學習,把我們所有沒辦法上大學人的份兒都給學了。”

他讀書時是標準的好學生,成績名列前茅,是公認的小神童。他家族裡的哥哥姐姐們都考上了大學,他以為自己將來也會成為大學生。

但他的中學時代真正持續了隻不到兩年就告一段落,隨著1968年的大下放潮,他拿書本的手拿起了鋤頭,他已經變成了徹徹底底的農民。

預考的失敗,讓他充分認識到自己年少時的夢已經破滅了。

午夜夢回少年時光,猛然驚醒後,看著身旁的妻子和孩子,他眼角唯有濕潤。

都過去了,人生就像一條長河,每個人都被時代的浪潮裹挾著往前走。

雖然妻子和嶽父母都支持他再複讀迎考,但他已經這把年紀,又有孩子要養,豈能如此自私。嶽父母畢竟年紀大了,妻子又要乾活又要照顧孩子,實在太辛苦。

他於心何忍。

反正趙家溝也一天比一天好了,雖然現在比起大城市還差遠了。但好日子都是人乾出來的,隻要大家都保持住這股勁,將來就是趕不上城裡,也肯定比現在好。

過了這麼久,他漸漸跟自己和解了。差距隻能一天天的追趕,不一定非要馬上超越,隻要比過去更好,能夠看到前方的希望,就已經很好了。

陳立恒叮囑他“那你可不能放鬆,你得繼續學習,跟著電視機學。”

到現在為止,趙家溝有電視機的人家還是不多。畢竟對農民來說,一次性拿出200塊錢,開銷太大。

況且知青點和學校的電視機都對外開放,他們可以搬著小板凳過去看電視。有電視劇的時候看電視劇,人家要學習時,他們也跟著瞅一眼。

不過胡長榮家有電視,他妻子特地過來買的。

事實上,在趙家溝社員們最掙錢的幾個月裡,因為胡長榮要備戰高考,他們家少了一個主要勞動力,比起其他人,少掙了不少錢。何況之前拉電線,又花了一大筆錢。眼下他們家並不寬裕。

但胡長榮的妻子聽說電視上也有大學之後,便堅持給丈夫買了電視機。

她清楚丈夫是為了自己和孩子才放棄回城。她知道丈夫是出於愛和責任。但她不能無視丈夫的犧牲。她希望能夠竭儘所能讓丈夫過得更好些。

一台電視機,能夠讓丈夫距離她想上的大學更近些。

電視機搬回家的當晚,胡長榮回家看到,抱著妻子哭了起來。

他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沒有誰對不起他,他也沒對不起任何人。將來,他也不會對不起誰。

大家都在往前跑,留在原地的他同樣沒放棄。不是有電視大學嗎?他現在學農業機械學課程,收獲極大。他還在電視上看到了養魚,他準備自己也試試。

宋清遠和何秀蓮夫妻特地從縣城趕過來參加慶功宴。兩人都莫名有些傷感。

雖然他們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夠發展的越來越好,但他們也清楚,隨著物理距離的拉長,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同樣會越來越長。

終將,曾經的密友,變成了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宋清遠伸手捶了一下陳立恒,罵了一句“你小子!”

你小子怎樣?他又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何秀蓮則和田藍說話,表達自己的疑惑“實在太奇怪了,上次我在電視上學到了一個新的治療辦法。我給病人用了,效果很好。可是我去城裡上培訓班的時候,教我們的教授都沒聽說過這種治療手段,還說我想當然。結果剛好有個病人是類似的情況,我又用同樣的方法處理好了。大家這才相信。但是教授說他從來沒有在任何書本文獻上看到過同樣的治療記載。”

田藍在心中嗬嗬,科學技術日新月異,蓬勃發展。40年後的網課,對現在來說,那都是外掛呀。

她眨巴眼睛,滿臉懵懂無辜,笑容大大“真的啊,那實在太好了。”

何秀蓮皺眉毛“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這課程到底是哪兒來的嗎?縣裡辦的電視大學,我也去旁聽過幾回,都沒有這樣的。”

田藍直接裝傻“也許是其他地方的頻道呢。我們這個電視機也不是正規廠出來的,到現在我們也沒搞清楚接收信息的原理。”

何秀蓮本來也不真的指望能從田藍口中得到答案,因為這事兒顯然無解。隻能說世界太大,信息太多,他們留在原地能獲得的信息都是偶然。

田藍趁機宣傳自己的觀點“管他是怎麼來的呢,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獵槍。隻要對我們有用,那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就要好好學習,好好吸收。”

她熱情地鼓勵何秀蓮,“你現在學到了教授都不知道的知識。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幸運。所以你有義務,把你學到的東西傳播出去,讓更多的人能夠掌握新的有用的知識。”

何秀蓮有些茫然“我怎麼傳播呀?我又不能捧著電視機到處跑。我也沒資格給彆人上課呀。”

田藍笑嘻嘻的“那你可以寫文章啊,把你治療病人的經過和心得體會都寫下來,寄給醫學雜誌,這樣就有更多的醫生護士知道這種治療手段了。”

何秀蓮有些猶豫“這樣可以嗎?教授都說他沒看過相關文獻。”

“所有的東西都是前人一點點摸索出來的呀。難道之前的人沒做過,後麵的人就不能做嗎?如果這樣的話,我們整個社會還怎麼進步?偶然間發現的東西,經過無數次論證,那就是真理。”

何秀蓮終於被打動了,鼓起勇氣點頭道“好,我來寫。”

那些神奇又好用的治療方法,的確應該被更多人知道。那樣可以解除很多人的痛苦,甚至挽救他們的生命。

一場慶功宴鬨哄哄的,不時有人過來敬酒。饒是田藍和陳立恒都身經百戰,十分擅長應對這種場麵,他倆免不了還是喝得頭重腳輕,走路都搖搖晃晃。

吳秀芳和來娣攙扶田藍,把人送上床,哭笑不得“你啊你,喝成這樣。”

吳秀芳想了想,決定還是給她擦擦臉擦擦身上吧。不然明天早上她起來,肯定又餿又臭。

她去打熱水。

躺在床上的田藍看著來娣,突然間冒出一句“你想不想改名字?”

來娣愣住了,茫然地瞪著黑漆漆的眼睛“改名字?”

“對,每一個生命的誕生都是萬物的祝福。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他獨一無二的象征。它承載了世界對他的美好祝願。你誕生的意義不是招來弟弟。”

來娣眼睛紅了。

其實她以前從來沒意識到自己的名字有問題。

在這個時代,來娣、引娣、招娣實在太多了,多到所有人都引以為常,沒覺得有任何不對。

因為喝了酒,田藍的聲音軟軟的“所以,你給自己取個名字吧。你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怎樣的人,就給自己取一個怎樣的名字。”

來娣茫然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成為個什麼樣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應該怎樣。

田藍諄諄善誘“那你就想想看,你看過的電影看過的電視看過的書裡麵,你最喜歡誰?”

“蘇聯的女空軍飛行員!”來娣的眼睛亮了,語氣也興奮起來,“我最喜歡她們,她們能夠開著飛機在天上飛。”

雖然在前些年中蘇關係十分緊張,蘇修是比美帝更可怕的敵人。但大家討厭的是蘇修而不是紅色蘇聯。蘇聯的英雄人物故事還是伴隨著一代人的成長。

二戰階段,蘇聯是唯一讓婦女參加空中作戰的國家。蘇維埃女飛行員的事跡,大家耳熟能詳。

田藍笑著點點頭“你想飛嗎?”

來娣露出了羞澀的笑容,下意識地否認“不是的,我隻是覺得她們很威風。”

沒想到田藍卻鼓勵她“如果你想當飛行員的話,那就好好學習,快快地學,努力地學,將來也考飛行員。我們國家,女人和男人一樣,隻要打破自卑感,對自己有信心,勇敢地向前,就沒有辦不成的事。要不這樣吧,你如果不知道改什麼名字,那我給你個建議,就取名為飛吧,飛向更高更遠的地方,能夠翱翔四海,環遊宇宙,俯瞰大地。”

來娣被她的話吸引了,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可以嗎?”

“可以。”田藍點頭鼓勵她,“我們當年有好多人都改了名字。你已經是大姑娘了,今年就滿18歲了,你有權利決定自己叫什麼名字。從今天開始,就改名。明天我請大隊書記帶你去公社把名字改了。”

這時代改名還真不難。

就說他們知青吧,很多諸如衛東衛紅之類的名字,並非他們父母給他們起的。而是在大串聯之後,情緒激動的知青為了表達自己內心的堅決,選擇改名立誌。

就是趙家溝,像大隊書記叫趙愛黨,也是建國之後才改的名字。

來娣感覺蘭花花說的話沒錯,人真的人如其名。

她才剛剛決定要改名字呢,她就感覺自己要飛起來了,輕飄飄的,可以躍上雲端。

吳秀芳端的溫水過來給田藍擦臉,看到那姑娘暈乎乎地走出去,不由奇怪地問田藍“這姑娘怎麼了?她沒喝酒吧?怎麼看上去活像比你喝的還多。”

田藍解釋了事情經過。

吳秀芳點頭“是該改名字,那名字太難聽了。”

她現在越想越後悔,當初下放的那10年,她究竟是怎樣渾渾噩噩過來的。

那個時候他們還鬨革命呢,為什麼不阻止來娣,不,是小飛的爹媽逼迫她退學?

光喊口號有個屁用啊,自己身邊的老封建,對婦女兒童的迫害,他們居然視而不見。

想想都覺得害臊。

田藍笑道“彆自責了,哪有那麼簡單啊?事情隻能一點點的做。哪怕一個小小的進步,也能影響人的一生。”

她本來就是個話嘮,特彆喜歡跟人叨叨。現在喝多了酒,神經興奮,愈發滔滔不絕。

能說到後麵,吳秀芳都被她說困了,直接倒在床上,跟她抱在一起,呼呼大睡。

等陳立恒招呼完客人回來,就悲慘地發現他被拋棄了,床上根本沒他的位置。

謝天謝地。

老陳同誌在心中安慰自己,他們終於考上大學了,馬上就要去學校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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